第32章 “你好香啊”

第32章 “你好香啊”

十萬。

短短兩個字直擊靈魂,貧窮讓人瞳孔擴大,這筆錢但凡放在汀向陽身上都夠交好幾個月的住院費了,當然離手術費還是差很多。

但重點顯然不是這個,汀野震驚地看向他,結結巴巴道:“睡……睡一覺?”

這話怎麽聽起來這麽令人誤會呢。

謝書榮都準備拿手機轉賬了,聞言啞然失笑:“阿野腦子裏一天天地都在想些什麽?”

汀野:“……”

“當然是純睡覺。”謝書榮無辜的雙眼染上幾分熱烈,他話音猛地一轉:“不過阿野要是想跟我發生點什麽……”

“不想,謝謝。”汀野慌忙打斷,身體靈巧地宛如一條活蹦亂跳的鯉魚,滑溜溜鑽進被窩裏,只露出半個腦袋。

黑暗中,他清晰地聽見某個人低聲笑了一下,音調略沉,随後身側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謝書榮十分坦然且一點不避諱地躺在一旁。

汀野半張臉都躲在被子裏,心跳如雷,萬幸周圍沒燈,不然肯定能窺見他耳垂連同脖頸處的大片皮膚都紅得滴血。

緊繃的精神在接觸到枕頭的一瞬間驟然放松,短期內因睡眠嚴重不足而導致大腦在幾分鐘內變得混沌模糊。

很快汀野就渾身放松,眼看着就要睡死過去時,一團溫熱氣息安靜地從另一側靠了過來,謝書榮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捂人口鼻的被子輕拉下來。

而後又輕柔地拽住了汀野的手,帶着他摸上了自己的睡衣,冰冷掌心觸到滾燙熱意,汀野閉着眼沒拒絕。

空氣中隐約有頒獎典禮那天聞到過的花香味,如雨後破土而出,柔軟舒适。

汀野忽然想起自己剛才摟人脖子的時候,被凍了一整晚的手就是在那一刻露出了馬腳,謝書榮什麽都知道,他不動聲色,內斂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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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野無聲勾起唇角,心裏十分清楚他們眼下的狀态已有超出友誼的征兆,正确的做法應該是決然地把手抽出來并且嚴肅要求謝書榮滾出去自己解決今晚睡覺問題。

然而明白歸明白,腦子裏卻糊成豆漿,汀野沉默半晌,非但沒把手抽出來,反而還主動地把另一只手塞過去。

難以抵擋的睡意如同潮水般鋪天蓋地地湧來。

“你好香啊。”汀野糊裏糊塗地小聲嘀咕,睡覺指揮中樞在跟他那張暧昧不明的嘴作鬥争,但很顯然大腦沒能拉住他。

汀野接着雲霧迷離:“你也跟女孩們一樣喜歡噴香水嗎?”

謝書榮呼吸猛地一滞,他本意只想試探,甚至都做好了立刻滾出去受死的準備,誰成想今夜收獲頗多。

極致的忍耐讓他血液逆流,驚喜之餘還有點忐忑不安。

這大約是謝書榮目前做過的最為正确的選擇。

“那你喜歡聞女孩們的香水嗎?”

謝書榮渾身緊繃,壓着因為興奮而顫抖的嗓音低聲問,黑暗中他控制不住地又朝汀野靠了過去,兩人之間的距離再次被拉近。

近到只需要微微低頭就能親到對方筆挺的鼻梁,熾熱呼吸抵在心口,汀野只覺手心下的心髒跳得又重又快,好像下一秒就會從胸腔裏跳出來。

“是白蓮花的花香嗎?”汀野的聲音已經很模糊了,若不是靠得近,否則很難聽清他在說什麽。

“不是。”謝書榮緊盯着他,眼底眸光在黑暗中格外清亮,語調被放得很輕,帶着一點控制得當的柔軟:“是幹枯玫瑰。”

房間陷入了長時間的安靜,謝書榮等了好一會都沒等到他開口說話。

延綿均勻的呼吸聲隐匿在狹小的懷抱裏,汀野終于扛不住困意,歪頭睡着了。

謝書榮緊捏着他的手沒敢動,胸腔裏那顆滾燙的心髒砰砰直跳,急躁得像是要爬出來親自證明些什麽,又或者需要感受到某種與之相同的熾熱才肯得以平息。

直到樓下酒吧打烊,彎月劃過天穹,謝書榮這才敢稍微暴露出一絲被自己刻意壓制住的本性,他顫栗着親吻上了汀野的鼻尖,兩人呼出的氣息交錯消融。

謝書榮就像個窺伺珍寶的小孩,終于在某個夜晚嘗到了糖果的甜味,不僅滿口餘香還刻骨銘心。

“阿野,晚安。”

謝書榮沒敢太放肆,舔上一口便立馬收手,又趕在第二天汀野睡醒之前穿好衣服逃離有可能會被問罪的現場,離開前他還把桌上的垃圾收拾帶走。

樓下寂靜無聲,大門緊鎖,窗外陽光明媚,牆壁上挂着的時鐘正好指向十點整。

酒吧前臺邊還擺着幾朵純正、天真、美麗漂亮的蓮花,那是藩何昨天在隔壁小巷裏訂購的,看上去還算新鮮亮麗。

謝書榮開門的手一頓,思索片刻後從裏面挑了朵最大的出來,還狠心地朝自己脖子上掐了好幾下才算滿意。

酒吧後門,賈小五邊扣電話邊換另一只沒蹲麻的腳站立。

只聽咔噠一聲門響,伴随着電話裏女機器人毫無感情起伏的官方回答“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中,與謝書榮來了個眼對眼。

氛圍莫名凝固。

賈小五瞪着眼,挂斷電話質問:“你怎麽在這?”

謝書榮神情坦然,大方地晃了晃手裏的白蓮花,說:“我來拿我的禮物。”

賈小五當然知道汀野搞這個買一送一的鬼活動,但重點顯然不是這個,他伸手攔住對方,懷疑道:“我他媽是問你怎麽會出現在裏面,這個點酒吧不待客吧?”

謝書榮看了他一眼,露了個極其标準的商業假笑,語焉不詳地提醒:“你還是晚點再打電話吧。”

“?”賈小五:“為什麽?”

謝書榮尾音上揚,融進一點不易察覺的算計:“因為他在睡覺,手機開了靜音并且丢在了沙發上。”

賈小五愣然:“……”

賈小五震驚:“?”

謝書榮把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嘴角笑意嫣然,跟手上的蓮花相得益彰,謝書榮慢慢踱步出了巷子,又在對面養生酒館門口停住,修長指尖從褲袋深處摸索着勾出一小片銀白鑰匙。

賈小五發散的思維這才猛地收住,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驚恐:“我靠,你怎麽知道?”

“你們昨晚不會……”賈小五越想眼睛瞪着越大,不可置信讓他的大腦宕機,憋半天都沒往下憋出半個字。

謝書榮不再搭理他,自顧自開門進了養生酒館,又是咔噠一聲,門毫不留情地關了。

“……”賈小五呆愣半晌,反應過來後立馬疾風驟雨地打電話,勢必要問個明白:“這怎麽可能啊,絕對不可能……”

然而這一連串急促鈴聲終究是無法傳遞到正主身上,謝書榮站在二樓落地窗前,身邊被厚重窗簾遮住的書桌上擺放着一個古玩花瓶,競拍高價得來的古董正被他往裏插了朵盛開得放的蓮花。

窗戶對面就是汀野的卧室,從不拉簾子甚至都沒裝窗簾的房間毫無隐私地敞着,謝書榮離開前是什麽樣,現在就還是什麽樣。

由于離得太遠,并不能像昨晚一樣看清他的眉眼,只能瞧見微微隆起的被子。

謝書榮溫情地注視片刻,續而彎腰将古董花瓶擱置在敞開的落地窗前,花朵根莖随着動作左右一晃,悄無聲息地磕在瓷器壁上。

下午兩點整,汀野醒了。

他閉眼翻身,擡手揉了揉眼睛,這大概是熬夜通宵以來睡得最舒服的一次,以至于汀野從被窩裏爬起來時,還恍惚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陳女士身邊。

當陽光填滿卧室,白天取代黑暗,現實打破夢境,汀野才漸漸地從慵懶放松的情緒裏抽離。

起床時他發現自己把謝書榮昨晚睡過的位置給霸占了,而此刻整個房內空空蕩蕩,沒有任何對方留下的身影。

此外還得格外感謝大腦,關于昨晚他困得神志不清後的所有細節都被強行保留完整,什麽暖手、花香等等,只要主人願意,大腦就能把具體內容當雜技一樣耍出朵花來。

當然,就算主人不那麽願意也擋不住大腦兢兢業業地自動播放。

“……”汀野站在房間中央,千言萬語都無法脫口而出,他眼神複雜,半晌沒動。

不知道是因為謝書榮在離開前特意噴過香水,還是因為出于某種奇怪的心理作用,汀野總覺得他房間裏的幹枯玫瑰味越發濃烈。

完全想不到堂堂一朵純潔無瑕的白蓮花,內裏居然是一束被層層包裹、精心藏匿的枯敗玫瑰。

然而這份奇怪的氛圍并沒有維持多久,因為除了他們倆居然可以如此暧昧外,汀野還想起了另一件糟心事。

他建模任務沒做完。

翻找、充電、開機一氣呵成,汀野邊刷牙邊看手機,忽略掉賈小五瘋狗般亂扣來的電話、學習委員盡心盡責的作業提醒,以及銀行卡莫名發來的收款信息外。

在萬千紅色小點中,汀野精致地點開了新人選手黃黎的聊天框。

續兩人在【作品】跟【重做】之間反複折磨後。黃黎終于可以額外發一句:交貨。

汀野十分懷疑自己這位替身朋友有那什麽高冷綜合征,惜字如金被他玩得明明白白,簡直比輔導員還要更勝一籌。

介于黃黎根本不看作品一眼的精神态度,汀野決定嘗試一下能不能胡亂混過去。

反正這人連文件都不會點進去看,少兩份又能怎麽樣。

然而現實總歸是要與願望作對的,它就像電視劇裏無論怎麽樣都會存在的最強反派,打不死的垃圾小強,時不時跳出來抛顆手榴彈、發射器等等的小醜。

黃黎近乎漠然地公事公辦:“少了。”

“……”

野風也向陽:“沒了。”

汀野有點期待這位替身使者除了發“重做”、“交貨”、“少了”這兩個字外,還會發什麽內容。

然而他在屏幕這邊等了好半晌,都沒收到對面的任何文字。

大概是秉公執法去了,又或者懶得通知,汀野覺得沒意思,退出聊天框後才有時間查看其他東西。

賈小五肯定又是打電話來罵他為什麽還不接受段江的好意,可以直接忽略不計,汀野在一衆垃圾堆裏挑挑揀揀,最後只剩下那條收款提醒值得關注。

汀野點進銀行APP,在入賬明細裏看到了一個對于現階段年齡來說格外震撼的數字。

十萬。

入賬整整十萬。

一分不少。

與此同時,沉寂許久的黃黎發來一條信息,還是兩個字。

“扣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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