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謊言

第50章 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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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梧桐殿是被一場洪流瞬間毀滅的, 那麽長生界的毀滅就是鈍刀子割肉,一點點消失的。

路歸月到五千年前時,這裏的一半已經和五千年後差不多了。

剩下的一半雖然面積大, 但是能明顯看出頹勢。

這時的長生界靈植靈草、花鳥魚蟲品類繁多, 年份從幾百年到幾千年不等。

方葉的、圓葉的, 三瓣的,十瓣的…形态各異的靈植散亂分布在樹林裏, 讓人眼花缭亂,越是貴重的花草占領的地盤越大, 周圍的林中還隐藏着各種守護獸。

充盈着生機的靈氣令人舒适到每個毛孔都在歡呼, 這裏比路歸月打聽到的仙園還要美好。

“難怪以長生為名, 毀在浩劫裏确實叫人扼腕。”

路歸月看着這裏的繁榮,不禁感嘆:

“想來界靈就是照着這裏幻化的,可惜它已經不記得浩劫的前因後果了。”

她沿着樹林飛了一圈, 看出了些端倪。

這長生界周圍有天然形成的隐匿結界。這樣得天獨厚的結界, 只有以陣法入道的人修煉到大成才能勘破。

所以只有一些與這裏有緣的人偶爾會意外進入, 或長或短, 過一段時間便會被傳送出去。在有限的時間內,能拿到什麽全憑他們的本事。

結界很好的保護了長生界, 但是災難來臨, 它變成了捉鼈的甕,将長生界圍困得結結實實。

濃密的死氣從結界滲透, 逐漸從外圍向中心滲透。靈氣無法隔絕, 生機也不足以驅逐它。

靈獸尚且可以逃離, 成精的能離土的也能随着蟲魚鳥獸搬家, 剩下的那些就像梧田境中被遺棄的生靈們一樣, 只能在絕望中迎接死亡。

“都這個時候了, 還有人進來送死?”一個嚴肅的聲音傳來。

路歸月神識掃視一圈,很快就鎖定了說話的人。

一個八歲的小男孩憑空出現,正一臉正經地看着她。

說是小男孩也不對,準确的說是一只幼獸,濃密的白眉與白色的鬓發相連,額頭上有兩只小龍角,整個人跟個長角的白毛猴子似的。

他只有路歸月大腿那麽高,但是他穿着一身龍紋白衣,貴氣得很,氣勢也十足。

“你是何人,是怎麽安然穿過結界的?”

雖然長得很可愛,但他一身修為深厚,路歸月無法看透,起碼是元嬰水平。

有古怪。

她面上不顯,矮身回答:“問別人名字之前,是不是應該先說自己的?”

小男孩抿唇不語,兩人只僵持一刻,周圍陸陸續續趕過來一群小孩子。

其中一個長着狼耳的湊上來問道:“界主,她是不是來找茬的?要不要揍她?”

看來他聽力很好,大老遠就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可是她只是問了個名字而已啊,為什麽他們是這反應?

路歸月自認态度尚可,并沒有表現出敵意。

她看着周圍都是十歲左右的小孩子,想來或許是自己察言觀色那一套對他們來說并不适用。

此時只能以不變應萬變。

果然,她沒急着辯解,對面這群人卻已經七嘴八舌地說開了。

其中有個長着羊角和胡子的小孩說道:“是啊界主,她該不會明知你沒有名字,還故意這麽問吧?等我們界主成了這裏的真界靈,就把她埋地下給靈草作養料!”

他的嘴巴很大聲音也很大,吐字清晰,連帶着信息量也足足的。

也就是說,此界還沒有界靈,這個小男孩為了成為界靈,還沒有名字。

路歸月認識五千年後的界靈,手中還有他的內丹。

可是這個界靈在這五千年裏做了許多事,內丹的氣息早就駁雜不堪,他能活着都已經十分勉強了。

所以她還無法辨別誰會是成為界靈。

會是眼前的小男孩嗎?還是說她還沒碰到未來的界靈?

總之先不要結仇最好,路歸月蹲下來,直視着小男孩,不卑不亢,也沒有輕視。

“原來如此,我名路歸月。”

與他平視,路歸月才注意到他脖子兩邊有三條細長的口,還有輕微開合,是魚鰓的印記。

關于他的原身,路歸月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她以一種我已經看出來了的态度,微笑着問他:“你原身是白鳐龍吧?既然你沒有名字,那便叫你白鳐?”

“界主,她怎麽知道你的真身?”

小胡子男孩一開口,路歸月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白鳐龍被接了老底,面上有一瞬間不自在,但是還是強裝高傲地看着路歸月。

他淡定的伸出手,掌尖對着羊角小胡子,在空中擺動手掌。

狼耳小男孩立馬會意,大吼:“他又出賣我們!揍他!”

其他幾個小孩得令瞬間圍上去,将羊角男孩一頓胖揍。

白鳐龍揪揪衣領,老神神在在瞟一眼路歸月。

她這次到是懂了,這小孩是在示威。

大概意思是:看到沒,這裏我做主,違背我就等着挨打吧。

路歸月對小孩子之間的游戲不太感興趣,但是确認了小男孩的身份,她想找九竅蓮就繞不開他。

因為九竅蓮的伴生獸是文鳐魚,而白鳐龍是文鳐魚與白鯉魚的崽。

所以她面上又加上三分客氣,低聲問道:“我這次來是要找一條文鳐魚的,請問你知道她的住處嗎?”

文鳐魚三個字一出口,一群小孩果然全身戒備,白鳐龍更是釋放了全身的威壓,威壓只針對她一人,身旁的花花草草都不受影響。

看得出他對這威壓掌控自如,且的确愛護此界。

被他敵視的路歸月則有得受了,他已經有了元嬰期大圓滿的修為,差點把路歸月壓趴在地上。

還好路歸月以蒼雲為支撐,咬着牙抵抗着,才沒有露出醜态。

“文鳐魚?你是來捕抓文鳐魚的?”小男孩憤怒的問道。

要不是這一出,路歸月差點忘了他的修為遠超于她。

吸取了教訓,路歸月艱難地開口:“你不是問我怎麽進來的?我其實是受她感召,來幫忙的。”

威壓收了,白鳐龍卻十分憤怒,他咬着牙怒視着她,用力說道:“你在撒謊!”

小龍角邊有青筋暴起,雙拳也捏得緊緊地,屁股後面的小龍尾也突然露出來一截。

這個樣子的白鳐龍在路歸月看來,簡直可愛到不行。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在克制着憤怒,甚至還有點緊張。

文鳐魚一定出事了,否則他不會這麽失态。

小男孩盛怒的樣子簡直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擺在了面上,路歸月都不需要費心就能猜出來。

嘴上說着不信,其實還是期待的吧?否則怎麽會撤銷威壓?

“是真的,你仔細看,我身上的時空是紊亂的,是她引我自未來而來。”路歸月放緩了聲音,柔聲說道。

雖然是謊話,卻給了這個孩子莫大的安慰。

這雙龍眼裏有藍天白雲,有奇花異草,此刻又有了一絲藏得很深的晶瑩。

白鳐龍有母親留下的逆鱗,确實可以透過它看到路歸月身上紊亂的時間。

不止如此,她身上還有一條因果線與他相連。正是這根線的存在,讓白鳐龍有了一絲希望。

他以期待又隐忍的語氣問道:“未來?你看到了什麽?”

謊話已經說出口,路歸月不得已用更多的謊話來圓它。

此地未見到其他能溝通的生靈,所以至少在找到九竅蓮和未來的界靈之前,這個謊言還不能被揭穿。

她假做不知地問:“我憑什麽告訴你?你們的長輩呢?我去與他們說。”

不只是小龍,其他孩子聽到長輩二字都低下了頭。

一股哀傷的氣氛在他們之間流淌,有個貓尾小童經哭出了聲,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裏的一花一草一木全都沉浸在哀傷裏。

“發生了什麽?我來遲了?”她輕聲疑問。

羊角小男孩被人推了出來,他難過的左右看看,又見界主一副默認的樣子,便帶着傷龇牙咧嘴地說出了真相。

“這一界正在崩塌,天道已經快要徹底損壞了。他們探知到外面的情況,都……獻祭了自己,他們……全部進結界了。嗚……嗯就只有我們了。”

這個進結界肯定不是進出的意思,恐怕化形的那些長輩全都獻祭給了結界,這才讓結界有了部分天道之威,暫時減緩此界消亡。

他們犧牲如此大,卻不能救下小孩們,只能為他們博一個機會。

長輩們希望他們能活下來,帶着長生界活下來。

“孩子,一定要想辦法活下來,只有你們活着,這裏才有希望。”

“孩子別怕,只要你活着,父親母親便一直都在。”

“吾兒莫哭,吾輩生于此地,長與此地,長生界長生,便是吾輩長生,願你與它一同長生。”

他們背負着這樣的期待,每個人都想哭又極力忍耐,好像如果真的放任自己哭泣,就是在認輸,就是對不起為他們舍身的長輩。

所以他們都低着頭,但是脊背卻挺得筆直。

只有白鳐龍擡着頭,水光閃爍的眼望着邊緣那些死亡和消失的樹木,平靜地問路歸月:“這裏要消失了,我們也都會死,她是不是很失望?”

白鳐龍說得沒錯,那場浩劫過後,長生界确實被毀滅殆盡,只剩一個不知哪兒冒出來的界靈,辛辛苦苦維持着一堆沒有生機的樹木。

可是這樣的話路歸月說不出口。

她面前是個小孩子,他的平靜不是悲傷,是絕望。

“不會,這裏的一切都好好的,雖然經歷了一些困難,但是這裏最後都能恢複成原來的生機,你們沒有失敗。”

比起剛才的謊言,路歸月這個謊撒得十二分真誠。

白鳐龍透過這份真誠,似乎看到了未來生機勃勃的長生界。

他卸下了一切僞裝,只以一個孩子最天真最真摯的聲音問她:

“真的?”

路歸月扒着他的肩膀,傳遞給他希望和力量:“真的,我從沒騙你。”

“你會幫我們?與我們一起?”

“我便是為此而來。”

“要多久?”

“不論多久,十年,二十年,浩劫不過,我便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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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跑了一天,到處找人蓋章,嗷,腿都磕青了,但是!我還是能日更!

我是最胖的!

感謝看到這裏的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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