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第1章

第1章

顧琰死了。

身為魔道頭子,被天玄宗宗主步渝一劍捅死。屍體掉進傳說中噬人魂骨的斷情河中,照理來說是絕無生還的可能的。

但眼下……

“師弟,趁這玩意兒現在還沒燒紅,你還有功夫好好想想,”少年捏着手把,将把頭的烙鐵放在炙熱的火舌中翻滾,烈焰映照着他臉上猙獰的笑容,“是讓我用這玩意兒好好伺候你,還是你自己識相點過來伺候我?”

清風徐徐的小院裏,顧琰裸着上半身,人被索靈繩五花大綁地捆在一棵樹上,不遠處還有一個拿着烙鐵準備炮烙他的龜孫子。

旁邊就是一汪清澈見底的湖泊,顧琰透過水面看了看現在這具身體的樣貌。

他确實重生了,只不過是重生進了別人的身體裏。

這具身體的主人裴昕跟堕落成魔之前的他一樣,都是天玄宗下/流雲門的弟子。重回流雲門,能再跟他那當門主的美人師父插科打诨是很不錯,只可惜這具身體的靈力不及他原身的萬分之一。

索靈繩是用來束縛修士靈力的東西,對于旁人或許有效,但對于曾經呼風喚雨的魔尊大人來說,這東西就跟糊在身上的面條沒兩樣。

可惜眼下這具靈根欠佳的身體似乎呼應不了顧琰的內功心法,饒是他暗自蘊力半天,也沒能把繩子崩開。

顧琰對着水面欣賞這具花瓶一般的身體。

還好還好,功力不怎麽樣,長得倒是很合心意,沒讓他重生成豬八戒。

“事到如今還笑得出來,師弟的心可比你這身子寬多了。”

一股熱意忽然籠上面門,手提烙鐵的少年走到顧琰面前,故意将那燒紅的鐵塊放在離他眼睛不過一寸的地方晃悠。

這少年名叫鹿燦,是流雲門中的掌事弟子之一,長得還算人模人樣,只是肚子裏的壞水實在太過泛濫,他又沒打算掩飾,因此整張臉都彌漫着一股讓人不舒服的陰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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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頭像他這種面貌透着陽光正直氣的反派還真不多了。

顧琰在心裏莫名其妙地自誇偷樂,臉上的表情卻截然相反。他睜大眼睛,盯着那仿佛下一秒就要燙進他眼球裏的鐵塊,适時表現出了恐懼:“師兄!不要……我知道錯了!我聽你的就是! ”

聲嘶力竭的同時不忘奮力掙紮,将全身的靈力調動起來做最後的拼搏。

然而那繩子依舊緊緊地纏繞着他。

果然,以這具身子現在的靈力,是沒法掙脫索靈繩的。

顧琰在大招嘗試無果後,迅速切換方向。

他見鹿燦因為他的叫喊露出扭曲變态的笑容後,演得愈發起勁:“師兄,你幫我解開繩子吧……反正我也不是你的對手,這樣綁着我好難受……也不好……伺候你。”

聲音帶着哭腔,聽上去十分害怕而無助。

鹿燦愣了愣,雖說裴昕原本就挺溫聲溫氣的,但往日裏也算是塊硬骨頭,這也是他垂涎裴昕姿色這麽久也沒吃到嘴邊的原因。畢竟還是一個門裏的人,他若是強來,把裴昕逼急了傳到外頭去,那他自己也不用混了。

只是沒想到這次……裴昕居然這麽快就妥協了。

喲,看來這小子還有點腦子。

顧琰沒有錯過鹿燦眼中一瞬間的狐疑,心裏愈發來勁。他用微弱的靈力滋出一點淚水,聲音十分恐慌:“師兄……幫我解開繩子吧……不要燙我……”

裴昕的樣貌原本就十分出衆,一雙桃花眼,眼尾纖長,眼角下還點着一顆淚痣。眨眼時,長而濃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掃出一片水墨般的陰影,更遑論此時他的眼中還閃爍着淚光,乍眼看上去就是一副美人梨花帶雨的模樣。

鹿燦那個紙糊的腦子保留了一會兒就灰飛煙滅了。

他看着眼前心心念念許久的小美人,心道骨頭再硬,這又是索靈繩又是烙鐵的,也足夠把他吓破膽了,看來今日他終于要如願以償了。

鹿燦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角。

他用沒拿烙鐵的那只手解開了顧琰身上的索靈繩,笑道:“早這樣不就好了,你資質差,就別想着參加什麽侍從選舉大會,宗主無論如何也不會看上你。倒不如留在這門中好好侍候我,我一高興,還能賞你兩塊靈石玩玩。”

在聽到“宗主”那兩個字的那一刻,顧琰的腦中幾乎立馬就浮現出步渝那張俊美無倫的臉。

上一世他是被步渝捅死的,但扪心自問他也不怎麽恨步渝,畢竟當時他本來就活不久了,算是他自己往步渝劍上撞的也不為過。自古正邪不兩立,打從自己變成魔頭的那一天起,顧琰就有這樣的覺悟了。

只是他沒想到這一世他活過來,就從裴昕的記憶裏挖掘出步渝要選侍從的消息。以那人高冷出塵、不喜與人打交道的性子,怎會想要在身邊多添一個人呢?

雖然這對于想要修為更上一層樓的天玄宗弟子來說是個好消息。

名額有限,衆人都擠着腦袋要報,裴昕自然也不例外。深夜潛入管事的屋子裏,想把自己無人關心的名字也給添上,卻不巧被鹿燦抓了個正着。這才有了現在這諸多事。

鹿燦解開了顧琰的神結,索靈繩脫開身體的那一刻,體內的靈力迅速回籠。

顧琰心中暗笑,垂在兩側的手暗暗收緊,等待着靈力蓄足的那一刻,面上卻還是十分敬業地繼續扮演受驚過度的小白花。

他的眼中含着淚花,演得十分逼真。畢竟陽奉陰違、逢場作戲這種事,上輩子他混遍三界的時候就已經練得爐火純青了。

然而事情的發展似乎有點超出他的想象。

“你哭起來的樣子比你從前那些模樣順眼多了,” 鹿燦桎梏住顧琰的下巴,猙獰的笑容顯得有些暴虐,“看得我都興奮了,你說要是我真拿烙鐵在你身上燙一燙,你是不是會哭得更帶勁?”

……豈有此理!看不出這小雜種還有這種癖好?!

顧琰自認為活了幾百年,什麽大場面都見過,這種把戲說新鮮也不新鮮,只是沒想到在流雲門,在他那品性端正到令人發指的師父的鞭策下,居然還有漏網之魚能有機會萌生這樣的思想!

其實從顧琰醒過來到現在,有件事一直讓他覺得有些疑惑。那就是鹿燦這種論相貌勉強過得去,論人品比鑽泥土地裏的蚯蚓還要黑的玩意兒,他師父怎麽會将他收進流雲門下,還讓他當上了掌事弟子?

而裴昕這種原本最能博取他師父憐愛之心的小可憐卻在門內受盡欺淩?

顧琰若有所思,在蓄靈力的同時,試圖在裴昕的記憶裏尋找蛛絲馬跡。

那一頭,鹿燦見顧琰兩眼淚汪汪杵在原地不動,內心的暴虐因子愈發蠢蠢欲動,竟真得又一次舉起了手裏的烙鐵。

“師兄!”小院內忽然沖進來三兩少年,一個個姿态散漫,都是平日裏跟着鹿燦欺負裴昕的混混,有人喊道:“選舉大會還有半個時辰就要開始了,門主叫師兄快些去道清殿前做準備! ”

“知道了。”鹿燦随口應付一聲,他看了看不知何時垂下頭,看不清神情的顧琰,壞笑道,“怕了?別怕,只要你哭得帶勁,我就只燙一下,要是不能讓我滿意,那……”

他的手伸到了顧琰光裸的肩膀上。

來報信的三兩少年面面相觑,在意識到要發生什麽之後,紛紛吹起口哨。

下一刻,起哄聲卻被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截斷。

燒紅的烙鐵飛出一丈之外,鹿燦驚恐地睜大眼睛,顧琰下腳毫不留情,只那麽一下就仿佛要把他的五髒六腑都給踩出來。

突如其來的痛苦讓鹿燦的五官一瞬間扭曲了起來。

“師兄!”圍觀的熊少年們又驚又怒,“裴昕!你好大的膽子!居然……”

話喊到一半,就被顧琰一個眼神逼吞了回去。

勾人的桃花眼裏早已沒了淚水,顧琰沉着臉,原本少年人清澈的眸子眼下卻仿佛兩潭吃人不吐骨頭的深淵沼澤,壓抑不住的陰氣從裏頭鋪天蓋地地冒出來。

那不僅僅是遭人渣調戲的憤怒,顧琰深邃的眼神下仿佛聚集了一場絕世風暴。

“我問你,” 顧琰開口,聲音沉得不像少年人該有的,“如今流雲門門主,可還是柳長卿?”

問出這句話時,顧琰踩在鹿燦背上的腳又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幾分。

他想起剛才自己在裴昕回憶裏看到的一些片段,出于身份關系,裴昕沒見過幾次流雲門門主,但是就在那為數不多的幾面裏……

“柳長卿?你腦子沒壞吧! ”鹿燦莫名其妙被獵到手的小白兔踩在腳下,還是當着小弟的面,一腔火氣沒地方撒,盡管他的本能告訴他現在的狀況似乎很危險,但是他還是不覺得這只兔子師弟能對他造成什麽威脅,因而說話的口氣十分不好:“那個道貌岸然的老東西縱容自己徒弟成了大魔頭,早就被咱們宗主一劍捅死,死無全屍了! 這事兒整個修真界都知道,你……”

話音未落,一陣嘎巴脆的聲音憑空響起。

鹿燦的脊椎骨就那樣被顧琰生生地踩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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