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第15章

第15章

步婵:“……”

顧琰意識到自己這問題有點太突兀了,補充道:“弟子在入天玄宗之前,聽說柳門主豐神俊朗,人品貴重,後來因軒澤魔尊的事被宗主遷怒……”

“你想聽什麽?” 步婵笑了笑,“喜歡的人殺了敬重的人,你很糾結?”

顧琰沒想到步婵會這麽一針見血。

他露出個不動聲色的笑容:“仙姬說笑了,弟子只是好奇。”

這借口有點拙劣,但顧琰知道即使步婵心有所疑,也無從疑起。果然,步婵只是頓了頓,便松口了:“凡事不會空穴來風。”

“仙姬是說……”

“這天底下,” 步婵将手裏的盒子往前遞了點,示意顧琰去拿裏頭的東西,“可沒人敢造步大宗主的謠。”

那一刻,好不容溫了一點的血液再次涼了下來,徹骨的冷氣從步婵略帶笑意的聲音裏竄出,将顧琰的五髒六腑都冰成了一團。

穗毛挪了挪身子,站起來看顧琰,臉上難得不是一派慵懶。

顧琰拼命抑制住自己的情緒,強顏歡笑:“原來如此。”

他伸手去拿盒子裏的黃靈石,舉手投足,每一個動作都仿佛被分成了無數格,清晰而緩慢。

終于,他一把握緊了盒裏的石頭,将那棱角分明的黃靈石緊緊掐在掌心裏。

“這黃靈石百年前遭過邪氣的侵害,故而靈光暗淡,若要用它全部的力量,還得祛除這最後一絲邪氣才是。” 步婵道,“可惜以我的靈力,這些年一直不得其法。”

“以仙姬的功力都無法,那這黃靈石豈不就真成黃土塊了?” 顧琰朝步婵笑了笑,神情自然到讓穗毛差點以為方才他根本就沒把步婵的話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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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不見得。” 步婵笑道,“我已經跟他說過了,他會幫你的。”

這個他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步婵撂完幾句話後,就離開了顧琰的房間。

顧琰緊緊攥着手裏的黃靈石,直到尖銳的石頭磨破了他的掌心。

他看着從指縫間淌出的血,頗有些頹然地靠在了床背上。

“你說,” 顧琰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我到底在期待什麽?”

穗毛難得沒有介意顧琰對自己的人生攻擊,他一個肉撲跳到顧琰腿上,祖母綠的貓眼直視着他:“會期待才是正常人的反應。”

顧琰呼出一口氣,看上去有些疲憊。他慢慢阖上眼,腦中時而出現一些前世今生與步渝有關的片段,又時而想起鹿燦和步婵的話。

即使他沒看上你,也一定是在意你的……

就因為穗毛這麽一句無聊的揣測,他就動搖了。明明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明明早就知道無風不起浪,可他居然還……心存期待過。

或許他殺了師父是有隐情的。

或許這一切只是個誤會……

或許……

顧琰嘗試用無數個或許來說服自己,他的師父,有可能并非死于步渝之手。

“我真是……” 顧琰狠狠地咬了下牙,板上釘釘的事,他竟還存了這種毫無根據的幻想。

是啊,這世上又有誰敢造步渝的謠……

正道第一人,殺死魔頭的師父,是理所應當的。

握着靈石的那只手,手背因過度用力而青筋暴露。

顧琰沉吟許久,再睜眼時,眼中又恢複了往日的清明,甚至帶了幾分冷意。

穗毛看着顧琰這副樣子,破天荒地正經了起來: “其實也不一定就是真的,扶鳶仙姬早就叛離天玄宗了,和步宗主也一直不冷不熱,這回若不是為了你,步宗主也不會請她回來,有些事情她可能也不是很清楚。所以……你還是可以心存期待的。”

出于私心,穗毛是很想讓顧琰和步渝化幹戈為玉帛的。畢竟一個是自己最重要的人,還有一個,是他的救命恩人。

“叛離天玄宗?” 顧琰有些驚訝,“為何?”

“可能……” 穗毛對此也不是很清楚,胡扯道,“是因為這裏缺少一個像我這樣可愛的生物?”

顧琰:“……可能是因為這裏像你一樣厚顏無恥的物種太多了。”

穗毛點頭:“也是,畢竟我面前就坐着厚顏無恥的祖宗。”

顧琰沒有說話,狠狠地抄起穗毛,将他拉成一個條形圍到脖子上。

人貓用暴力進行了一番誰更厚顏無恥的交流大會,直到顧琰将穗毛一屁股拍回床上,空氣又忽然安靜了下來。

“我不能心存期待,” 顧琰展開手裏的黃靈石,掌間早已血肉模糊,“因為我是柳長卿的弟子。”

顧琰現在靈力不濟,加上他回來以後各種心思轉得就沒停過。屋內才安靜下來,他就恹恹地睡了過去。

穗毛嘆了口氣,他看着顧琰難得寧和的睡顏,用爪子撸起被子給他蓋好。

等顧琰再醒來時,沒看見穗毛,卻發現房裏多了一個人。

步渝坐在床邊,正一臉專注地撚着他佩劍上的劍穗。那劍穗烏黑發亮,躺在他白皙的指間,內斂卻耀眼。

顧琰不知怎的,對這初次見面的劍穗莫名有好感,他發了會兒呆,直到步渝放下手。

顧琰回神,碰上步渝直視過來的眼神,很自然地露出了一個純粹的笑容:“宗主。”

“靈石呢?”

顧琰心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攤開手掌,露出光芒黯淡的靈石。

“怎麽弄的?”步渝将靈石拿起丢到一邊,目光落在顧琰血痕交錯的手上。

“睡着之前忘了放開了,一直握在手裏,夢間無知無覺,所以……” 顧琰露出個讪讪的笑容,看上去還挺像那麽回事。

步渝深深地看着顧琰,看上去像是要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沒開口。

他輕輕托起顧琰的手,用靈力一點點撫平他的傷口。

和仿佛渾身都散着冷氣的外表不同,步渝的靈力帶着一種溫熱的氣息。

顧琰垂下頭,眼色漸漸暗了下來。

步渝替顧琰修複好傷口,才拿起黃靈石。

利刃入肉的聲音響起。

顧琰擡起頭,見步渝用黃靈石邊上的利口捅破了掌心。

“宗主!”

鮮血汩汩流下,澆灌着步渝手裏的黃靈石。暗淡的靈光在接觸到足量的鮮血後忽然開始光芒四射。

步渝将靈光變盛的黃靈石送到顧琰面前:“邪氣已清。”

顧琰想過很多步渝會用的方法,卻唯獨沒想到他會用自己的血去驅逐邪氣。一般靈力高強的修士,即使知道用靈血可以驅散邪氣,但不會輕易這麽做,因為這麽做,會有讓邪氣侵入體內的風險,哪怕只有一點,對修士的修行影響都是極大的。更何況,眼下這波邪氣還是附在黃靈石上的,就連步婵都束手無策,足見十分強悍。

或許……步渝真得是對自己的修為太自信了。

他拿過靈石,将其緊緊攥在手裏。

天地玄黃……都齊了。

屋門被一只腳丫子輕輕踹開,穗毛直立着,天賦異禀地用兩只爪子捧了一碗湯藥進來:“到時辰喝藥啦,一天三頓不能落。”

步渝伸手去拿藥碗,一只手卻搶先把碗截了過去。

顧琰也不管那藥是燙是冰,一到手裏就對着自己一通咕嚕咕嚕的猛灌,仿佛把自己的喉管和胃都當成了殺父仇人,怎麽不舒服怎麽來。

等到他一口猛罐,冷靜下來之後,才發現步渝不知何時已經不在了。

穗毛動作利索地滾上床,攤開肉爪遞出一顆黃色的小糖果,和昨日步渝喂給他的那顆一模一樣:“諾,有人怕你吃苦。”

顧琰眼睑微垂,他托着穗毛的貓爪,将那顆糖果直接順勢塞進了他的嘴裏。

“好好品嘗。”

穗毛含着糖果,祖母綠的眼睛瞪得老大。等他将整顆糖果品嘗完之後,才小心翼翼地開口:“你準備……什麽時候動手?”

明明是大白天,可顧琰整個人看上去卻有些沉郁,就好像他用自己的身體獨自辟出了一片黑暗。

不過一夜,顧琰的身子已經不會因為挪動而疼痛難忍了。他扶着床沿落地,手裏的藥碗卻一不小心滑落,摔砸在地,粉身碎骨。

顧琰透過瓷碗的碎片看見了自己被分成無數塊的臉,過了很久,他的唇角微微揚起,卻沒有任何笑意。

“擇日不如撞日,”顧琰撿起一枚碎片,目不轉睛地與裏頭只有一只眼睛的自己對視:“便在今夜了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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