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 16

等待沒有他想象的這麽漫長,傅明深很快就接起電話,語氣裏透著一絲驚訝,問道:“喬

越?”

聽到傅明深的聲音,喬越頓時感到一陣心悸,仿佛周圍的空氣都被抽走,呼吸變得艱難而吃力。他疲倦地坐在地上,背靠著冷冰冰的牆壁,猶豫半晌,終於應聲道:“是我。”

不等傅明深回答,喬越聲音顫抖著問道:“你看到雜志了嗎?”

傅明深的語氣沒有往日的冷漠,回答道:“我們這裏也有不少記者,都是跑來問我知不知道你的事。”

喬越心頭一顫,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好半天才緩過來,自嘲地問道:“你會覺得我很可笑嗎?自以為多有本事,結果,我只會鬧笑話而已。”

如果不是喬越的心已經在奔潰的邊緣,他怎麽可能放得下面子向傅明深示弱。但是,如今的他真的不知道可以和誰說,事到臨頭才發現原來他真的沒什麽朋友。

然而,即便喬越盡可能讓自己的語氣平靜,始終無法克制內心的緊張,他不知道傅明深下句話會說什麽,是好心安慰自己,還是冷冰冰的譏諷。

意外的是傅明深根本沒有回答,電話裏一片寂靜,這種沈默讓喬越感到不安。

突然,喬越聽到外面有人敲門,以為是傅從其又來了,下意識地往外走。不料,他還來不及開門,便聽到傅明深在電話裏說道:“開門吧,再不進來,我怕記者會看到。”

喬越心頭大驚,打開門竟然看到傅明深拿著手機站在外面,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對方,差點忘了讓他進來。

傅明深快步走進客廳,把門關好,凝神打量著喬越,說道:“很好,看來你還沒落魄到蓬頭垢面。”

喬越吃驚地看著傅明深,胸口頓時湧起一股激動之情,問道:“你怎麽會來的?”

傅明深平靜地答道:“來看你會不會一蹶不振。”

深邃的眼眸在喬越臉上掃過,傅明深忽然笑了,說道:“不錯,至少還活著。”

喬越愣愣地看著傅明深把桌上亂七八糟的雜志丢進垃圾箱,然後,又幫他把吃剩的泡面收拾好。看著傅明深不緊不慢的動作,看著他穿梭在廚房和餐廳的身影,喬越頓時感到眼眶微熱,視線變得模糊起來。眼前的畫面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當他只有十六歲的時候,傅明深正是這樣沈默地照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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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喬越沒有跑回美國,如果他沒有和傅明深翻臉,如果一切都停留在三年前,現在的他完全可以毫不保留地向傅明深發洩心中的痛苦,然後,心安理得地享受對方不動聲色地幫助。可惜,是喬越親手打破兩人之間的平衡,最沒有資格懷念的人亦是他。

突然,一股激動的情緒湧上心頭,喬越無法克制地沖上前,張開雙臂緊緊抱住傅明深的後背,滿腔的痛苦将他牢牢地包圍。他的憤怒,他的怨恨,他的苦痛……壓抑已久的情緒在瞬時爆發,他就像是一夜之間回到十年前,貪戀地用臉頰貼著對方的後背,孩子氣地問道:“我該怎麽辦……傅明深,你教教我吧。”

傅明深的身體不自然地動了動,肩膀微微有些顫抖,卻始終沒有推開喬越,甚至輕輕地握住他的手,用力地捏緊,說道:“勇敢地承認吧,你沒有撒過謊,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至於你爸爸……把真相說出來,讓大家來評判到底是誰的錯。”

喬越茫然地擡頭,愣愣地問道:“只是這樣?”

傅明深扳開他的手,轉身看向他,眼底裏透著淺淺的笑意,說道:“是,只是這樣。”

喬越握緊他的手,急切地問道:“那如果所有人都覺得是我的錯呢?”

傅明深平靜道:“那就是命……盡你所能,剩下的交給命運。”

說完,傅明深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嘴角微微抽動,像是一抹苦笑。只是他很快就恢複如常,目光深邃地望著喬越不甘心的表情,說道:“沒有人可以和命運對抗,就像沒有人可以改變世界。喬越,你長大了,應該學會什麽叫接受。”

不等喬越回答,傅明深抽走自己的手,表情漸漸嚴肅,說道:“我該走了,明早以前,我要趕回劇組。”

無視喬越失落的眼神,傅明深轉身往前走,一次回頭都沒有。他的步伐快得離奇,像是生怕被喬越追上,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等到傅明深離開後,喬越望著大門的方向發愣,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夢,傅明深真的來過嗎?在他終於鼓足勇氣向對方求救的時候,他竟然已經站在家門口?他到底什麽時候來的,為什麽一直沒上來,難道因為他看到傅從其來了?

回想起傅明深剛才的話,喬越在似懂非懂之間,漸漸覺得大腦開始清明,躁動不安的心亦是冷靜。他不會順從命運的安排,然而,他更不會盲目地反抗。他絕不認為欲望是可恥的,如果人的一輩子連為什麽而活都不知道,那才真的是白活了。他從來都不知道心如死灰是什麽滋味,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止他的欲望,哪怕是失敗都不行。他就是一個貪心的人,名和利,光芒和豔羨,還有傅明深……管他命運如何安排,他通通都想要!

翌日,喬越通過傅從其的安排,召開一次記者會,澄清近日來的不實報道。他沒有否認自己的身世,把重點放在對父親的贍養問題上,痛苦地訴說童年往事,并且表示他會對父親提供最基本的生活要求,對於他嗜酒、賭博以及吸食大麻的問題,他絕不會縱容這種惡習,更不會提供他這筆錢。他請律師幫忙,在銀行開了一個賬戶,每月定期打入一筆足夠生活的費用,兩人簽訂協議,如果他想要額外的數目,喬越不會給他一分錢,同時,他亦是不能打著自己的名號借錢。

記者會上,喬越衣著樸素,只穿了白襯衫和西裝褲,因為連日來的失眠,他的臉色憔悴,下眼睑帶著黑眼圈。不同於三年前的興奮,當他坐在同樣的位置時,望著底下記者們看好戲的表情,心裏難免有些慌亂。他努力把視線拉遠,以此避免和前排記者四目相對,然而,當他的視線掃過後方的時候,意外地發現站在門邊的人有些眼熟,一身簡單的TEE和牛仔褲,頭上戴著一頂鴨舌帽,只是這麽遠遠的看一下,喬越就認出他是傅明深。

這一刻,喬越心頭湧起一種難以道明的情緒,仿佛有一股暖意充斥著他的身體。傅明深沒有說要來,可是,他偏偏就是來了。傅明深說今早要走,可是,他現在不就站在這裏?那人習慣用粗魯的話來掩飾真心,他早該知道真實的傅明深是什麽樣了。

這一刻,周圍的攝影機也好,記者也好,喬越既看不見,也聽不見,那些紛紛擾擾的事情都和他無關,只有視線所及的那個人才是他唯一的光明。

從十六歲以來,喬越出道已經八年,可以說是被觀衆們看著長大。他的形象一直很好,氣質中帶著幾分大男孩的味道,是男女老少都會喜歡的類型。所以,當他一臉無奈地說著自己的身世,進而痛苦地回憶童年往事,很難讓人不産生憐憫。在觀衆眼裏,喬越說的都是真話,在熟悉的人眼裏,小狐貍當然有他的心思。然而,只有喬越和傅明深知道,即便在現場有演戲的成分,他的往事、他的無奈、他的痛苦,還有他未說出口的不甘心及憤恨,這一切都是壓抑在他心頭二十年的陰影。

最後,喬越頓了頓,目光堅定地望向前方,亦是望著遠處的傅明深,眼中透著不服輸的神情,肅然道:“我不會逃避作為子女的義務,同時,我也不希望這件事影響我的演藝工作。在我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是演戲讓我擁有新的人生。是電影使我有機會體驗不同的生活,也讓我知道自己不是這世上最可憐的人。我熱愛演戲,想要一直演下去,用更多作品來回報觀衆朋友對我的諒解。對於演戲的追求是我從十六歲開始就産生的理想,并且在将來的幾十年裏都會成為我奮鬥的目标。”

說完,喬越站起身,朝在場記者們深深地鞠躬,再擡頭時,他的眼睛裏已經沒有先前的疲倦,漂亮的雙眸明亮而清澈,充滿了不容懷疑的堅定,以及歷練過後的沈澱。

退場後,喬越在工作人員的安排下從後門離開,他顧不得應付任何一個記者,飛快地跑向地下車庫,趕在傅明深上車以前,朝他大喊道:“等等!”

不等傅明深轉身,喬越氣喘籲籲地跑上前,堵住了他的車門。他高傲地仰著頭,好像一只狡黠的小狐貍,問道:“你不是說今早就飛回劇組,怎麽會在這裏?”

傅明深沒有回答,望著喬越倔強的表情,不由得輕笑,欣慰道:“你比從前成熟不少。”

喬越心頭一怔,沒想到會從傅明深嘴裏聽到誇獎,頓時臉頰緋紅,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他一邊擋住車門,一邊追問道:“你為什麽沒有走?”

傅明深像是早有準備,平靜地答道:“飛機延誤,我改簽了。”

喬越不甘心地哼聲道:“那你怎麽會來這裏?”

傅明深刻意移開視線,答道:“剛巧路過。”

看到傅明深如此表情,喬越得意地笑了起來,冷不防地沖上前,雙手捧住傅明深,在他嘴唇上輕輕地吻了一下。見傅明深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更是露出得逞的表情,嚣張地仰起頭,自信道:“我愛你,傅明深,即使過了三年,我還是愛你。”

傅明深迷茫地看著喬越孩子氣的表情,頓時心頭一陣苦澀,他緩緩地擡起手,似乎想要握住喬越的手。可惜,掌心顫抖著握成拳頭,一把抓住喬越的衣襟,把他整個人拎向自己,眉頭緊蹙,兇狠地瞪向他,冷冷道:“敢胡說八道,我就揍死你!”

說完,傅明深狠心把喬越推到旁邊,動作粗魯而又急躁,不敢看對方失落的表情,他飛快地上車,像是逃跑一樣開出車庫。

喬越失神地愣在原地,看著車子眨眼間就消失無蹤,心裏既有憤怒,亦是覺得不甘心。然而,待喬越冷靜下來,回想著傅明深先前的反應,他不由得感到興奮。他發現自己已經在接近傅明深的心,甚至有了讓他沖動的份量。這種認識令喬越頓時忘記了先前的不快,非但是鼓足幹勁,并且急切地想要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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