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19
一個星期後,喬越坐在回國的飛機上,臉色憔悴,神情疲倦,比工作時的狀态還要糟糕。他在美國的這些天實在不輕松,像莊家城說的一樣,整天都忙著偵探游戲,只要找到一絲線索,立刻就要奔向另一個地方,如此反複,卻令他不知疲倦。直到上了飛機,他才真的覺得累,不只是身體,心裏的沈重讓他連話都說不出。腦中充斥著各種信息,甚至隐隐想起莊家城的話,以及謝瑞安當年的決定……現在的喬越可以理解謝瑞安的選擇,也慶幸因為有了他的決裂,自己才能給傅明深更好的感情。
回到公寓附近,喬越餓得饑腸辘辘,跑到便利店買便當。正要走出店裏的時候,餘光掃過報刊架上的雜志,赫然看見傅明深的名字。
喬越心頭一怔,快步走上前,拿了雜志就跑去結賬。回到家,他顧不得還熱著的便當,迫不及待地翻到那幾頁,竟然是傅明深要和富家千金訂婚的訊息,除此以外,更有知情人士爆料,媒體從前的猜測并沒錯,傅明深确實出身富貴,是傅進鴻最小的兒子。奇怪的是這則報道大篇幅地描述傅明深和周明蓉的婚約,對於他和傅進鴻的父子關系,以及傅家幾個兒子各自的生母,竟然都是一筆帶過,甚至半字不提傅明深的母親究竟是誰。豪門八卦向來是普通人最好奇的故事,媒體方面既然有此消息,怎麽會沒有大作文章?
然而,不管這篇報道有多不合常理,光是傅明深的身世以及他和周明蓉的婚約,已經足夠使喬越激動得不能自已。
傅明深要結婚了,還是跟一個從未聽過名字的女人。因為愛情?他根本沒見過傅明深談戀愛。因為利益?傅明深才不會為了錢而違背自己的意願,所以,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麽樣的?
喬越下意識把雜志握得很緊,等他反應過來時,那幾頁紙早就皺成了一團。他顧不得肚子餓,更顧不得舟車勞累,抓起車鑰匙就沖出去,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他要見傅明深!
一路上,喬越除了抓緊時間開車,竟然什麽東西都想不到。他有太多問題想要知道,不管是這次報道的內容,還是在美國發現的事。一個個問題充斥著他的大腦,反而讓他一時間找不到頭緒。雙手緊緊地握住方向盤,手心不停地冒汗,此刻,想要見到傅明深的欲望已經壓過了一切。
匆匆趕到傅明深的別墅門口,喬越本以為會看到一大群記者,沒想到那裏空無一人。他下了車,詫異地環顧四周,确認沒人才走上前。正要按門鈴的時候,卻看到傅明深從裏面走出來,兩人四目相交之時,彼此都愣住了。
“你怎麽在這裏?”
傅明深面無表情地看了喬越一眼,神情自若地從他旁邊走過,喬越心頭一驚,趕緊追上前,趁他上車以前抓住他的手,問道:“你要和周明蓉訂婚?”
傅明深沈下臉,問道:“你看了那篇報道?”
喬越沒有回答,執著地握緊他的手腕,重複道:“你真的要和周明蓉訂婚?”
望著喬越倔強的表情,傅明深心頭一動,卻沒有回答。他不耐煩地推開對方,罵道:“關你什麽事!一個個都跑來問我,以為你們是誰!”
傅明深正要上車,不料,喬越沖上前堵住車門,視線緊盯住他不放,堅持道:“我不信你要和她結婚!”
傅明深不禁皺眉,凝神望著喬越認真的表情,緩緩開口,問道:“你就這麽在乎我和誰結婚?”
喬越點頭,目光堅定地看向他,說道:“是,我只在乎你是不是要和她結婚,我也不相信你真要和她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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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深如何不知道,在那篇報道出來以後,很多人的關注點并不在於他和周明蓉的婚約,而是他和傅進鴻的關系。當他看到這篇報道時,一眼就認出這根本就是傅進鴻授意媒體寫的。他想要把一切都放在臺面上,逼著自己必須面對。可惜,他不夠了解傅明深是什麽樣的人,亦或者說,在他眼裏的每個人都逃不掉被利益驅使的命運。然而,只有喬越不在乎他的身世,無所謂他是什麽人的兒子,僅僅只是想知道婚約是真是假。
傅明深忍不住笑了,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滋味,或許有些震撼,又或許有些感動。他朝喬越使了個眼色,說道:“讓開,下午三點有記者會,我不能遲到。”
說完,傅明深一把推開愣愣的喬越,見對方仍未回神,佯作急躁道:“還不快上車!”
喬越立刻反應過來,飛快地跳上車,像是不給傅明深反悔的機會,還沒坐穩就急著系安全帶。兩人一路無話,直到車子開入會場,傅明深帶著喬越走進休息,早就等在裏面的莊家城見到他們,別有意味地朝喬越眨了眨眼睛,說道:“以為你怎麽會遲到,原來是接我們的偵探小子去了。”
傅明深奇怪地看了看喬越,又看了看莊家城,沒有探究話裏的意思,只是說道:“時間不多了,場地就借了半個小時,你抓緊點,晚了要罰錢的。”
傅明深冷淡道:“不用半個小時,十分锺就夠了。”
說完,不等莊家城作聲,傅明深匆匆走過他身邊,看了一眼桌上準備好的稿子,随手丢在旁邊,連套正式的衣服都沒換,一身休閑裝便往會場走去。
喬越剛想跟上前,莊家城叫住了他,朝旁邊的電視機瞟了一眼,笑道:“你出現在會場像什麽話,等著看吧,今天比你解約那次還熱鬧。”
說完,他讓助理打開電視機,雙手抱胸,背靠著化妝臺認真地看起來。喬越緩緩走到他旁邊,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電視機裏的傅明深和平時看起來沒什麽不同,既沒有為新聞困擾的表情,更沒有故作勞累的憔悴,不管鏡頭如何拉近,從他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用一種極其冷靜的口吻說道:“這次記者會的目的是澄清最近報刊上的新聞,然後,我會留五分锺的時間給你們提問。”
臺下的閃光燈對著傅明深亮個不停,一個月以前,喬越就坐在同樣的位置,和傅明深做著同樣的事。所以,他很清楚這個位置并不好坐,從他的角度看下去,眼前都是一片看好戲的臉孔,他們迫不及待地想要挖掘自己的隐私,然後找到抓人眼球的部分,用更誇張的手法加以描述。一旦說錯半句話,立刻就有人抓他的痛腳,所以,如果不做好萬全準備,沒人敢走上這個衆目睽睽的位置。
喬越沒有忘記記者會前一天,他花了多少時間一遍遍對著鏡子演練,從表情到臺詞,就像是演戲一樣,他必須塑造好這個角色,以此達到想要的效果。可是,傅明深的态度卻是如此不經意,他甚至沒有給媒體一個笑臉,冷冰冰地澄清自己和周明蓉只是普通朋友,絕對沒有婚約關系。
等到傅明深說完,立刻有記者毫不客氣地問道:“那你和傅進鴻是不是父子關系?”
傅明深回答道:“我不想被認為用傅先生的名號炒新聞,請你把這個問題帶給他,我相信他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另一個記者問道:“你喜歡的女人是什麽類型?幾年前你和蔣妍傳緋聞,你們現在還有聯系嗎?你喜歡的是蔣妍這類女明星嗎?”
傅明深沈吟良久,表情變得嚴肅,神色堅定道:“我目前沒有戀人,往後也不打算結婚。”
頓時,現場一片騷動,更有人急切地問道:“你是不是同性戀?早年傳過你和謝瑞安是同性戀人的關系,到底是不是真的?”
“為什麽你捧紅的都是男明星,幾乎沒有女明星和你多次合作過,你是不是對男人更有興趣?”
“謝瑞安到美國發展是不是因為你們感情生變?”
“那喬越呢?你和喬越是什麽關系?你覺得喬越和謝瑞安哪個是你喜歡的類型?”
傅明深一手捧紅了謝瑞安和喬越,卻從未和任何一個女明星多次合作。所以,媒體常常喜歡以此做文章,揣測他和這兩名男演員之間的暧昧關系。傅明深很少接受媒體訪問,對感情問題更是閉口不談,難得這次有機會,記者們當然卯足了勁提問,不管他會不會回答,一股腦地把話題抛給他,勢必要拿到料才肯罷休。
與此同時,等待傅明深答案的人還有喬越,休息室裏,他緊張地握緊拳頭,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機,他無法克制激動的心情,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他努力探究傅明深每個表情,想要從他眼中捕捉到什麽。他一直都想了解那人在想什麽,以及他對自己抱以什麽樣的感情。明知道他不會對記者說實話,連對自己都是再三回避,怎麽會當衆吐露真情。
即便如此,喬越仍然期盼著從傅明深的反應裏得到訊息,哪怕是一絲破綻也好。正是這種急切的心情令他無比緊張,比誰都要盼望著傅明深的答案。
終於,等到記者們安靜下來,傅明深輕輕地笑了,語氣肯定地答道:“電影就是我的愛人。”
聽到這話,喬越心頭一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驚訝地看著電視機裏的傅明深,卻不能從他臉上找到一絲玩笑的意味。他究竟是什麽意思?只是表達他對電影的熱愛,亦或者根本就是事實?
不等現場媒體反應過來,傅明深接著說道:“年底将會有一部新電影準備開機,現在已經進入籌備階段,我希望大家把目光放在電影上。我既不是明星,也沒有豐富的感情生活,我只是一名導演,除了本職工作以外,我的人生乏味而無趣。”
現場頓時一片嘩然,立刻有記者嘲諷地問道:“所以這次新聞是你為電影炒作對嗎?”
傅明深揚唇而笑,自信地答道:“我沒有炒作的必要,一切拿作品說話。”
說完,他立刻站起身,潇灑地轉身離開,無視記者們的追問,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傅明深沒有立刻回到休息時,而是站在拐角處抽了根煙,他知道很多人會覺得他過分冷靜,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是孤注一擲地反抗。
事實上,傅明深完全可以躲起來,等到緋聞過去以後,裝作這個消息從未有過。但是,他既不敢保證傅進鴻接下來想幹什麽,更不想就此讓他得逞。他借由媒體讓傅進鴻知道,他無所謂傅進鴻認不認他這個兒子,也不在乎他所暗示的繼承權,傅家的資産對他根本不重要,傅進鴻兒子的身份更會讓他受到幹擾。
不管旁人的想法如何,對傅明深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只有電影是他堅持不懈的追求。
生命的意義在於精神的延續,傅明深還有很多話想通過鏡頭告訴這個世界。他每天都聽到它們的叫嚣,在他腦中奔跑著、吶喊著……他不能放棄電影,因為他與這個世界的對話還沒有結束,他想知道他的想法是否被世人接受,他迫切地想要把他的感悟告訴全世界。他不能改變這個世界,卻可以用鏡頭創造一個世界,他在這個世界裏扮演著上帝的角色,讓各種各樣的人演繹自己的故事,這就是電影對於他的魅力。
一根煙還沒抽完,不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傅明深不禁擡頭,看到的是喬越焦急的表情。
“我終於找到你了。”
喬越快步走向傅明深,臉上帶著氣憤的表情,然而,當他站在傅明深面前時,卻變得沈默不語。他看著傅明深含笑的臉孔,連眼角的笑紋都沒有放過,他緩緩地伸出手,奪過對方手裏的半根煙,放在唇邊用力地吸了一口,這才覺得混沌的大腦清醒過來。
“你找我幹什麽?”
傅明深的表情沒有一貫的冷漠,反而朝喬越笑了笑,眉宇間帶著溫情。
喬越見狀,不禁覺得心跳加快,差點忘了要說什麽。他擡眼望向傅明深,視線在他臉上緩緩掃過,直至兩人目光相交之時,聲音顫抖著問道:“你說,你的愛人就是電影?”
傅明深目光深沈地看了他一眼,從容地移開視線,答道:“恩,我就是這麽想的。”
喬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底裏流露著隐隐的苦澀,不可置信地問道:“所以你不會愛任何人,也不會和誰戀愛,對嗎?”
傅明深沒有回答,只是凝神望著喬越的臉孔,良久,肯定道:“是,我不會談戀愛,也沒有時間戀愛,我要把所有時間放在電影上。”
喬越的反應十分激烈,脫口而出地問道:“一輩子的時間這麽長,難道你就不能給愛你的人一點時間嗎?”
這次,傅明深只是搖了搖頭,沈思良久,眼中帶著難以克制的凄涼,苦笑道:“一輩子很長嗎?為什麽我覺得時間不夠用?”
傅明深輕輕地摸著喬越的頭發,溫柔道:“努力堅持你想做的事,不要讓自己後悔。”
說完,他把熄滅的煙頭丢進垃圾箱,正要離開的時候,卻聽到身後傳來喬越不服輸的聲音,朝他喊道:“那如果我想做的是愛你?”
傅明深的步伐停頓數秒,身體不禁一顫,似乎有些猶豫。可惜,他斟酌良久,強忍著難以言喻的苦楚,克制著急促狂跳的心,仍然沒有回頭,背對著喬越揚長而去。
這一刻,喬越早就不知道是何滋味,他想要追上前攔住傅明深,又覺得這一切已經毫無意義。如果他的情敵是電影,喬越覺得自己毫無勝算,甚至連一較高低的可能都沒有。
喬越自認為了解傅明深,所以,他也了解傅明深對電影的熱愛。電影早於他十幾年就陪在傅明深身邊,陪伴著他度過漫長的歲月,這是一種無形的羁絆。可是,如果就這樣要他放棄,亦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傅明深想要把時間都放在電影上面,難道喬越就不可以演他的電影嗎?如果能把電影變成兩人之間的羁絆,即便不能相愛,喬越亦是得到了傅明深的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