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高塔裏的長發王子
高塔裏的長發王子
其實齊昀舒也沒想明白,為什麽自己看個比自己小幾歲的弟弟的胸肌和身材會覺得羞臊,以至于下意識的轉頭去回避。
在那一聲下意識的驚呼之後,手機“啪”的一聲被倒扣在桌面上,畫面從中央開始黑暗,光芒從邊沿斜溢而出。裏頭的人大概是有些慌亂,兵荒馬亂之中随手帶倒些杯子牙刷之類的,叮叮當當落進洗手池裏,在碰撞聲之中細細碎碎的穿衣聲響個不停,齊昀舒看着那個搖搖晃晃的光點,在一會兒之後重新變成李江燃的臉。
“手滑,是手滑......”他沖着鏡頭略有些慌張:“本來想切小屏的,結果一下點上鏡頭了.......”
“沒事。”齊昀舒察覺到自己方才的大驚小怪,此刻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他看着他身上不知從哪裏抓來的t恤,皺皺巴巴套在身上,順着胸口的位置又往下多看兩眼:“身材挺好的。”
如果這句誇獎放在正常的情況,正常的時間,李江燃覺得自己這會兒應該高興得尾巴都快翹上天了,這會兒的開心裏尴尬占了大頭,他甚至分不清這句誇贊是調侃還是真心。他随便抽了根毛巾套上腦袋,用力閉了閉眼,想要把剛剛那個戲劇化的瞬間挪出腦海。回到房間,他将頭發吹了個半幹,假裝無事發生重新拿起手機,靠着床頭,努力維持住表情重新看向屏幕。
齊昀舒的稿子已經完成,他見他吹完了腦袋,便将燈再次打開。完整的畫稿出現在面前,藍白的配色不想天空,更像海浪,銀白色的部分會被準備好的銀絲替代,李江燃看着那幅畫,仿佛天空和海融為一體,雲在海裏飄,浪往天上打。
“你看一下還有哪裏需要改?”齊昀舒擡眼向他确認:“不改的話就沒有變動了。”
“沒有,我很喜歡,很好看。”李江燃指了指畫稿裏白色的雲狀物:“這個尤其。”
齊昀舒點點頭,沒察覺到對面的人說完話欲蓋彌彰一樣垂下去的眼睛。他收拾好東西,從工作室回到自己的房間。屋子裏的陳設李江燃都熟悉,他看着他摁開床邊的落地燈,躺進被子裏頭,同自己用同樣的姿勢互相看着對方,此刻的相顧無言也意味着是時候說再見,他看着屏幕裏的人,已經快四點了,他跑來跑去一整天,其實已經很困,但他不想先開口告別,于是強打着精神,打算再堅持堅持。
“你明天什麽時候去送樣?”
“發個快遞而已,廠子在烏浙那邊。”
那是不是說明還有時間可以聊天?李江燃放心一些。他拉平了枕頭往下頭滑,一直到後腦勺正好躺上枕頭的正中,他舉着手機,看着對面的人戴着眼鏡,手裏拿着平板看着什麽,鏡片裏頭反射出些許樣子,看着像在畫什麽東西。
“你在畫什麽?”
“你看得見屏幕?”
齊昀舒擡眼看一眼手機,發現是眼鏡上頭的反光出賣了自己。他靜靜的把平板挪遠,将那個仍舊在完善的指環圖片遮掩在鏡頭之外。李江燃睡在床上,看他慢吞吞的眨着眼睛,眼神都有些不聚焦。他看出他已經困得不行,只是礙于自己的原因一直沒開口提挂電話的事。齊昀舒想了想,伸手關掉攝像頭,讓他放下手機。
“困的話就睡吧,周末再見。”
“....嗯?我不困啊,你都還沒睡呢。”
齊昀舒被他這股履行諾言的堅韌勁兒所折服,他無奈的放下平板,沖着對面的人輕聲說話。
“那你把視頻關了,手機放在旁邊,聽我說就好。”
“好......”
李江燃的聲音因為睡意已然有些低啞,齊昀舒聽着那聲如同夢呓一般的回答,忽然突發奇想,從浏覽器裏頭找出個童話故事來,一字一句的,放低了音量,學着小時候幼兒園老師那樣念了起來。
“住在高塔上的長發公主,變成了世界上最美麗的姑娘.......”
“王子揮動佩劍,斬斷了樂佩的長發,高塔化為灰燼......”
“他帶着公主回到了王國,愛上了美麗的她.......”
“他對她說......”
“你願意嫁給我嗎?”
李江燃睜開眼睛時,已經是下午了。
頭一天的熬大夜讓他眼睛漲得不行,他看着天花板緩了一陣兒,終于從渙散的神思裏頭找回些能連成線的思維。他想起些什麽,伸手從移位的枕頭下頭摸出手機來,只剩下最後一絲電,小電池只剩下底部最後一絲紅線,電量警告彈窗彈出,他探身去扯過床邊的充電線,警告消失,背後仍然停留在昨晚的微信聊天頁面。
挂斷的電話記錄着接近四個小時的時長,李江燃眯着眼睛掃過一眼挂斷時間,四點半,比他睡着的時候晚了半個小時。
昨天他睡意朦胧之間,依稀聽見他好像一直在說話,他已經沒什麽清晰的意識,只聽清公主,頭發,求婚的字眼。李江燃琢磨琢磨,感覺齊昀舒念的像是以前聽過的長發公主,又再往深了琢磨琢磨,才反應過來,他是在給自己念睡前故事。
這個想法的确有點大膽,感覺不像是他會做的事,聽起來就像是對待小孩的父母一樣,哄睡着之後還會偷偷親一親小寶的額頭,再露出個寵溺的微笑。李江燃完全無法想象齊昀舒做出這些行為,他默默拍了拍胸口,從剛才自己否定的想法裏找出一點點特殊對待的蛛絲馬跡。
不管怎麽樣,他覺得齊昀舒以前一定不可能給人念過睡前故事,所以這一回在他那裏,自己算占了個頭彩。
李江燃就這麽美滋滋的想着,出門吃飯也想着,去學校辦事也想着,同齊昀舒說話的時候樂得跟個美乃滋似的,每句話都帶着一種不可名狀的喜悅,時不時說出些以前根本不敢說的話,他就好像那個狐假虎威裏頭的狐貍,只不過依仗的是齊昀舒那一份在他看來獨一無二的所謂“單獨對待”。
一直到周日,李江燃從周三下午那天發覺睡前故事的存在之後就開始精心挑選衣服,把自己打扮得像個開了屏的公孔雀,依舊保持着前兩天那副傻樂的姿态準備開車去接齊昀舒出去玩。
這樣的天氣,在外頭逛公園走大街已經有點不合時宜。他選好了一家室內的游戲城,除了常規的那些還有不少新奇的新項目,他甚至已經開始想象,玩兒格子大逃亡的時候自己一把把人從危險區拉到自己身邊,一起逃過一劫進入下一關之後擊掌歡笑的場景。
李江燃拉開車門,坐上駕駛位,将手機架上支架,跳轉到地圖頁面,就要開始導航。
“嗡嗡嗡——”
頂部消息欄突兀的彈出消息來,劉明煊的名字在上頭跳個不停。李江燃頓了頓,想了想現在他們那邊的時間,正想着為什麽他突然費勁的打來個越洋電話,剛一接聽,對面的聲音帶着激動突兀冒出,瞬間充斥滿安靜的車廂。
“喂!哥們兒!哪兒呢在!”
“剛進家門收拾好行李,出來吃個飯怎麽樣?”
劉明煊坐在李江燃的奧迪副駕,伸手摸摸背後的座椅墊子:“你這車高考畢業拿證的時候買的吧?上學時候低調,這以後打算換個什麽?”
“沒想好。”李江燃手肘撐着窗,一手支着腦袋,語氣聽起來有些沉悶:“這挺好的,換不換無所謂。”
劉明煊從上車時候就非常敏銳的察覺到,今天李江燃似乎有點心情不好。自己不遠萬裏從國外飛回來給他慶祝畢業典禮,提前一點算作驚喜,他不僅沒有半點激動,反而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這種情況以前很少發生,他轉了轉腦筋,想不明白這兄弟最近在幹嘛。
“你怎麽了你?怎麽看着這麽蔫兒了吧唧的?”他伸手去戳了戳身邊的人:“答辯沒過?還是你家裏出了什麽事兒?”
“亂說什麽。”
李江燃揮手打斷他的話,車輛沿着馬路往高架上開,方向意外的同去齊昀舒家相似。他看着熟悉的道路兩邊,心裏煩悶更甚。他不會失約,但劉明煊原本也是自己主動叫回來參加畢業聚餐,現在人已經坐上了車,他怎麽好推脫?
“就是......”他瞥一眼身邊探着頭看自己的人,不管不顧的一股腦說了出口:“我今天約了朋友要出去玩,人家幫了我個大忙,熬了好幾天夜,我主動提的報酬,不能失約。”
“報酬?”劉明煊呆呆的重複一遍:“人家花了多少你給補回去不就好了?”
“這不是錢的事兒,不知道怎麽跟你說........”
劉明煊看着他的表情,總覺得哪裏不對。他們幾個從小玩到大的朋友現在除了他全在外頭回不來,派了他這個代表回來見證李江燃的重要時刻,除了他們,他能重要到這樣的朋友還有誰?而且人家幫了忙,不給錢反而以出去玩作為報酬的,他倒還是第一次聽說。
而且.......他掃了一眼李江燃抓過的頭發和嶄新的一整套衣服,大夏天的還為了造型挂了件外套在身前,簡直就像個.......
求偶的孔雀。
“你這個朋友......男的女的?”
“男的!”車又一次被塞停在路中間,李江燃抽起手邊的礦泉水就往旁邊一擲:“你能不能腦子裏頭想點小孩能看的事兒!”
“我想什麽小孩不能看的了!不就問一句,至于反應這麽大嗎!”
車走走停停挪出去快三十米遠,劉明煊斜眼看着李江燃,在沉寂幾分鐘之後,見他雙手抱住方向盤,一整個臉埋進了臂彎。
“就.....就我總跟你說的那個男生,人家幫了我的忙,又不要我的錢,所以才跟他要一起出去的.......”
“這有什麽的,你至于這麽大驚小怪嗎。”
劉明煊拍兩下他的肩膀,有些不能理解他為什麽會因為件這麽容易解決的小事煩悶不已。他兩手一攤,問他們約了些什麽行程。
“就,游戲城,然後晚上一起吃個飯。”
“那好辦啊。”副駕駛上的人放低了座椅,閑适的眯起眼睛:“一起玩兒呗。”
李江燃這麽大個人了,怎麽可能不知道這麽個幾乎是标準答案的辦法。
齊昀舒不是那種拒人千裏之外的人,恰好他和劉明煊性格也都差不多,自來熟也不怕尴尬,什麽話都能說上幾句,一起玩兒應當也有不錯的體驗。
但李江燃就是不想。他一想到有個人會跟在他身邊接齊昀舒的話,玩格子大逃亡的時候還有另一個第三人跟他們一起到處亂跑抱團過關,吃飯的時候一對一會變成群聊模式,李江燃之前的想象被全部推翻加上另一個人的身影,他有種欲求不滿且無能為力的惱怒。
但現在還能怎麽辦呢?他看過一眼時間,如果再不去接人就要遲到了。面前的岔路一條擠一條空,開闊的方向恰好是往齊昀舒家方向去的。他怨念地轉過方向盤,踩下油門加速駛去。
提速時發動機的轟鳴聲顯著,劉明煊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他坐起身來,掰過架在前頭的手機掃過一眼導航裏頭輸入的目的地。
“文創園區?”他看着這個有些眼熟的名字:“你去那兒幹嘛?荒郊野嶺的。”
“接人。”李江燃言簡意赅,不太想搭理他,但又不得不開口提醒:“還有,注意你的用詞,什麽荒郊野嶺,不就是離市中心遠點嗎。”
從上車到現在沒給過他一個好臉色,劉明煊不跟他争,他翹起腿來坐在副駕,就着這安靜的氛圍自顧自的想了會兒,然後淡定的偏過頭去,撐着腦袋沖李江燃問話。
“你搞上同性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