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房間
房間
程玉書呼呼睡了過去,路鳴野則坐在他床邊替他守着顧客回來,可那對小情侶實在是太能玩了,到了淩晨三點也都還沒有要回來跡象。
等到後面,路鳴野實在是熬不住的,整個人困到不行,眼皮子直打架,但他又不敢擅自關掉旅館的大門,于是他決定在程玉書的床上眯會兒,等晚點醒了再看看,而他沒想到的是,他這一眯,直接眯到了第二天早上八點。
兩個一米八幾的大漢睡到一張單人床上,難免會顯得有些擁擠。
路鳴野一睜眼便瞧見了程玉書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驀地一驚,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
他昨晚睡得很沉,不知道他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鑽進程玉書的被窩的,也不知道他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把程玉書給摟進懷裏抱着的。
他的左臂被程玉書緊緊壓着,有些發麻,于是他撐着身體往後撤了撤,想要把手悄悄弄出來,卻剛擡起程玉書的腦袋,還沒來得及把手完全抽出來,他就聽到程玉書不悅地哼哼了兩聲,像是馬上就要醒過來。
不知怎麽想的,他立馬又躺了回去,快速閉上眼睛,假裝出一副自己還在熟睡的模樣。
程玉書尚在半夢半醒之間,意識還有些模糊,本能地伸手回抱住了路鳴野的身體,縮着腦袋往他懷裏蹭了蹭,而後在感受到他溫熱的體溫,聽到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後,他渾身一激靈,猛地睜開了眼睛。
昨晚窗簾沒拉,窗外照進來的陽光刺得他眼球不适,他不确定地揉了揉眼睛,低頭看着床上的人。
确認無誤後,他快速掀開被子,查看了一番他身上的情況。
衣服還在,褲子還在,看來自己應該沒有醉酒後餓狼撲食。
他稍稍松了口氣,把被子往路鳴野那邊移了移,緊接着又躺了回去,盯着對方的臉仔仔細細地看了兩分鐘。
路鳴野感受到了他炙熱的視線,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自己到底應不應該睜眼。
就在他糾結萬分的時候,程玉書突然開了口。
他說:“鳴野,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樣放棄自己最不想放棄的事情,所以你千萬別放棄速滑,也千萬別放棄你自己的身體,好不好?”
Advertisement
路鳴野順勢動了動腦袋,睡眼惺忪地看着他,語氣裏帶着股沒睡醒的慵懶勁兒:“嗯?你說什麽?”
瞧見他醒來,程玉書忙不疊地起身,驚慌失措地拿起床尾的外套和褲子一邊往自己身上胡亂套,一邊掀開被子快速走下了床。
路鳴野沒料到他見他睜眼竟是這樣的反應,覺得好笑,撐着身體問他:“你去哪?”
“……”程玉書套褲子的手一頓,回答他道:“我出去買早餐。”
“別麻煩了,我等會兒給你做。”
他其實只是想出去緩解一下他心底裏的尴尬,卻沒想到路鳴野會這樣回他,他懊悔地一閉眼,接着說:“昨晚不好意思哈,麻煩你照顧我了。”
“還行……”路鳴野從床上下來,走向衛生間,“畢竟你也幫了我,咱兩剛好扯平。”
程玉書不解,跟他走到門口,認真問他:“我幫你?我幫你什麽了?我什麽時候幫你了?”
路鳴野打開水龍頭快速洗了把臉,轉頭看他:“我決定去醫院做手術了,你說得對,我以後還得好好走路呢。”
能讓糾結了這麽多天的路鳴野終于做出決定,除了程玉書一直在勸他以外,還有一個原因的是他昨晚差點把程玉書給摔了,那一瞬間他突然意識到,他的人生還很長,他還需要好好走路,需要好好生活,他要是現在還不治好他的腿的話,那他以後可能連他喜歡的人都抱不起來,這要是被其他人給知道了,那他得多丢臉多沒面啊?
“真的?”不管是什麽原因讓他做出了這樣的決定,程玉書都為他感到高興。
“嗯,真的。”路鳴野點點頭,臉上沒半點開玩笑的神情。
“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說着,他又開始盤算起他住院的事情,“那你是回北京做還是就在河州做啊?”
“來回折騰太麻煩了,就在這兒吧。”
“那你是準備去哪家醫院做呢?住院期間誰來照顧你呢?你外婆?還是你随便在醫院請個護工?你有什麽是需要我幫你做的嗎?你別不好意思,盡管提,能做的我肯定做。”
看着他比自己考慮得還多,路鳴野嘴角浮出一絲輕笑,好奇道:“你至于這麽興奮嗎?”
“你不懂,我等你這句話已經等了很久了。”程玉書坦白,接着在心裏默默補充了句:“我這兩星期做了這麽多努力,幸好有一個是有用的。”
路鳴野微微一愣,別過臉去。
這句話怎麽整得跟告白似的?
看他低着腦袋不說話,程玉書以為他想變卦,湊上前去碰碰他,“你想什麽呢?”
“沒什麽”路鳴野搖頭,然後叮囑他道:“你先別把這事告訴我外婆,等我做完手術好一點了,你再跟她說,我怕她現在知道了會擔心我擔心得睡不好覺。”
不是變卦就行,程玉書對他的合理要求沒意見。
俗話說得好,人逢喜事精神爽,路鳴野有了轉變,願意接受治療,程玉書開心得連早飯都多吃了兩碗,當然,這其中不乏早飯是路鳴野親手制作的原因。
兩人剛吃完早飯,并排坐在椅子上曬太陽休息,路鳴野昨天找的設計師就準時出現在了旅館門外。
“路先生”羅佑從車上下來,熱情地和路鳴野打了聲招呼,随後擡眼仔細打量了一圈拾光客棧,“你昨天說的旅館,應該就是這家吧?”
“對,就這家。”路鳴野瞧見程玉書回屋端了張新椅子出來貼心地放到羅佑面前,他站起身來給他兩互相做了個介紹,“玉書,這是東峰裝飾的設計師,羅佑,羅佑,這是拾光客棧的老板,程玉書。”
兩人簡單地握手客氣了一番,而後羅佑很快就進入了工作狀态。
他帶着他身後的小徒弟,拿着車裏的工具,和程玉書他兩一起上了樓梯。
路鳴野回家已有兩個多星期,這期間他基本上每天都會來這旅館附近玩,但真要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上樓。
所以對于怎麽修改房間布局的這件事,他完全沒有話語權可言,只能默默跟在程玉書和羅佑身後聽着他兩商量重整方案。
從第六層逛到第二層,羅佑對這旅館的布局重整和裝修風格有了個大概的計劃,他對程玉書說,他覺得旅館可變換的地方還是挺多的,但因為房間現在的布局結構還算不錯,所以修改起來也倒是挺方便的,就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采納他的意見。
程玉書下定了決心要做改變,也充分相信路鳴野找人的眼光,以及充分相信羅佑的專業素養,自然也就沒什麽好否決的。
就在四人聊得正歡的時候,程玉書的手機毫無征兆地響了起來。
他掏出來瞧了眼上面顯示的備注,面色凝重地皺了皺眉,随後跟羅佑他們說了句他有事先接個電話,便轉身走向了樓梯,甚至還緩緩地關上了樓層的大門。
路鳴野察覺到了他異樣的神情,也注意到了他關門的動作,他心裏生出一股疑惑,有些好奇打電話過來的人是誰。
“嗯?”他們三走到二樓最裏面的那間房間門口,羅佑看着門上挂着的鎖,回頭問路鳴野:“這是?”
路鳴野走上前去拉了拉鎖鏈,沒落灰,看來是前不久剛打開過。
“我這邊設計的時候,這間房是需要特意避開嗎?”羅佑詢問道。
從他提出翻修整頓旅館到現在,程玉書從沒提過要特意避開哪間房,因此在看到這幅景象後,他理所當然地以為是程玉書上了鎖忘記取下來了。
于是,他回道:“不用,我下去拿鑰匙。”
然而他剛轉身準備下樓,程玉書就走到了他們後面,語氣強硬地說着:“這間房間不能動。”
從他話裏聽出了一絲不對勁,對面的三人皆是一愣。
程玉書立馬反應過來自己的态度不好,随即不好意思地笑笑,好聲好氣地又重複了一遍:“這間房間不用動,什麽都不用改。”
“為什麽?裏面鎖着什麽?”為了附和他緩和氣氛,路鳴野緊接着開玩笑道:“程玉書,你可別告訴我你這間旅館還有午夜傳說啊?”
看羅佑和他小徒弟真從門前往後退了兩步,程玉書搖頭解釋:“這是我以前的房間”他又朝他們指了指對面的另一間房,“這是我妹妹的房間,這旅館除了這兩間房間不能動以外,其他的都可以。”
路鳴野倚着牆,笑他道:“你還挺有私人領域意識的。”
程玉書沒回他,走過去擋在門前,帶着他們往另一頭走。
拾光客棧占地面積不大,房間也不算太多。
羅佑他們逛完旅館空房間後又商讨了些細節,結束時,也才剛過中午十一點半。
程玉書作為主人家,眼看時間已經到了飯點,便提議他們一起出去吃頓便飯。
羅佑卻搖頭拒絕了他,說他們得回公司去,老板發短信說有急事要交代。
聽他這麽說,程玉書也不好意思再開口挽留。
目送他兩離開,路鳴野重新坐在椅子上,伸長了腿,輕輕捏了捏小腿,擡頭看着程玉書,“剛才是誰給你打的電話?”
“我師……”程玉書一頓,話鋒一轉,“我一朋友,怎麽了?”
“沒怎麽”路鳴野繼續問他:“你那房間又是怎麽回事?為什麽要上鎖?”
程玉書用他的話回他:“我私人領域意識強。”
路鳴野正色道:“我說認真的。”
“我也說認真的,我真的很不喜歡別人碰我的東西。”程玉書倒是沒說謊,他鎖上房間,一半是因為裏面放着的東西,而另一半,則是因為他特讨厭別人進入他的私人領地。
“你要真有那麽強的私人領域意識,那我昨晚和你一起睡,你怎麽沒罵我?”
程玉書被他的話問得一噎,半響後才回他道:“你是傷病員,我能那麽沒良心嗎?”
“倒也未必”路鳴野撇嘴哼道,“你要真覺得我是傷病員,那我回家那天,你怎麽還用那種話刺激我?”
程玉書有一瞬間沒反應過來,在腦袋裏好好想了想,然後笑着靠近他,在他旁邊坐下,揚揚下巴:“你這麽記仇呢。”
“你可是我朋友,怎麽能對我說那樣的話呢?”
“那誰讓你是跑回來逃避現實的呢?”
“我是回來養傷的。”
“不也到了今天才同意的手術嗎?”程玉書擡手拍拍他腦袋,“餓了沒?我給你做頓飯吃。”
“可以點菜嗎?”
“可以點,但我不會做。”
“……那你還是随便弄吧。”
“在這等着,哥哥這就去給你做飯吃。”程玉書用哄小孩子的語氣對他說道。
“哥哥?”這突然像變了個人的程玉書讓路鳴野有點招架不住,“程玉書,你那房間該不會真的關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吧?”
“嗯,有很多見不得人的東西。”程玉書如實回他。
“你今天這是沒吃藥?還是吃錯藥了?”
“我今天高興,你不懂。”
心裏頭最擔心的事情終于得到了解決,程玉書自然不用再接着整日擺出一副長輩的模樣繼續規勸路鳴野,也就自然不用再強行裝出一副他不願意和他交好的态度來對他。
在他看來,只要過去的事情不會再次發生,那他也就可以試着當做沒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