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挽留
挽留
“喂,你想什麽呢?”看他盯着自己久久不做回應,程玉書伸手在屏幕前晃了晃:“你那邊是網不好,還是突然出什麽事了?”
“沒,我剛才在想其他的事。”
“你要是有什麽事需要我,記得和我說,知道嗎?”
路鳴野把手機側放在枕頭上,機身靠着床邊的櫃子,嬉皮笑臉地問他:“只要是我需要,你什麽事都會答應嗎?”
“我又不是神仙,我能什麽事都答應嗎?”程玉書與他開玩笑,随後認真回他道:“說來看看吧,你現在有什麽需要我的?”
路鳴野将手塞進被子裏捂着,搖頭回他:“沒有。”
程玉書換了種問法:“那你為什麽今天睡不着?你在緊張什麽?”
“……林醫生說我後天就可以做手術了。”
“真的?”程玉書難以抑制地高興,“這是好事啊,你有什麽好緊張的?”
“我要是恢複不了怎麽辦?”
“都還沒做呢,你想那麽多做什麽?”
“他一直出現在我腦袋裏,我能有什麽辦法?”
程玉書朝他挑了挑眉,樂道:“你這是一個人待着沒事做,盡瞎想是吧。”
路鳴野并不否認這種可能,甚至他還覺得這就是他如此緊張的原因。
“那要不我明天下午過去陪陪你?你後天手術我也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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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鳴野沒說話,眼裏卻閃爍着期盼的光芒。
明白自己說的就是他想要的,程玉書溫聲哄着他道:“好了,這下你總可以放心地睡覺了吧?”
路鳴野微微點了兩下頭,卻沒伸手挂斷電話,反而繼續說:“程玉書,你先別急着關掉視頻,就這麽放着手機別動,你忙你的,我看會兒,等我覺得無聊了,我就睡,到那時候你再關。”
這和小時候一樣的霸道性格讓程玉書驀然一愣,随即輕哼一聲,佯裝要點挂斷。
路鳴野趕忙出聲制止:“你就當我不存在,讓我看一會兒就行,我很快就睡。”
“有什麽好看的?我這臉催眠?”
“嗯,有點。”路鳴野似笑非笑地回答他。
“你才長得催眠。”程玉書淡笑着反駁了他一句,收回手,接着提醒他:“你快睡吧,等會我手機該沒電了。”
路鳴野輕聲對他道了句晚安,而後便閉眼睡了過去,全然沒注意到程玉書逐漸泛紅的耳尖,以及他一直盯着屏幕滿含情意的眼神,當然,他也沒注意到他一直湊近手機截取屏幕的動作。
等到淩晨一點,程玉書聽到他傳來平穩的呼吸,又看到他無意識地翻過身去,背着對他,他這才取下了手機上的充電線,關掉了視頻,從前臺起身進了卧室。
臨近月底,拾光客棧的顧客寥寥無幾,送走今天這幾個,就只剩下了月末還沒來的,等月末的離開,旅館就将正式開始進入整體翻修階段。
雖說程珈安她不願意再回旅館看一看,但程玉書還是不忍心讓她連看都不看一眼就擅自讓旅館完成改變,因此,等他中午送走顧客,清理好他們所遺留下來的垃圾以後,他用手機給旅館各個樓層錄了個像,準備下午拿去給程珈安瞧一瞧,也算是給她留了一個關于過去的念想。
可是,程珈安對他這樣的好心卻一點也不為之動容。
他的手機放在床邊播放視頻,她則整個人縮進角落,閉着眼睛捂着耳朵,将她自己完全封閉起來。
“珈安”程玉書走到她旁邊坐下,無奈地關掉手機,從懷裏掏出一把奶糖遞給她,“我記得你以前最愛吃這個,我今天送客人走的時候,剛好路過了你以前讀高中的學校,就在校門口給你買了點,你試試,看還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程珈安雙手環住小腿,腦袋埋在膝蓋裏,一動未動。
看她不接,程玉書起身把奶糖放在了她旁邊的櫃子上,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醫生說你昨天主動走出了病房,真乖。”
程珈安擡頭茫然地看着他,像個做錯了事被發現的心虛孩子。
程玉書收回手坐直身體,笑着安慰她:“沒事,你不願意和哥出去沒事,只要你想出去就行,但你下次出去也一定要和昨天一樣,記得和醫生們護士們提前報備,知道嗎?”
程珈安終于有了一次肯定的回應。
“我妹妹真乖。”程玉書真心誠意地誇她一句。
程珈安再次把頭埋進膝蓋,雙手抱緊小腿往內收縮。
程珈安能主動走出病房出去透氣,這對程玉書來說已經是莫大的收獲了。他心裏不由地高興,和她說的話也就不自覺地變得有些多,等他徹底回神過來,時間已經過了下午五點。
他知道她不願意和她一起出去吃飯,也知道路鳴野還在等他,于是他簡單叮囑了她幾句最近變天,千萬注意別感冒後,急匆匆地走出了病房,去樓下附近的餐館打包了兩份飯菜,接着往回趕,走進了另外一棟住院樓。
昨晚聽到程玉書說他今天下午會過來,路鳴野從吃了午飯開始就一直在等,結果等到五點,他連對方的半個影子都沒看見,甚至連對方的一通電話、一句微信也都沒有收到。
因此他理所當然地以為程玉書把這事給忘了。
然而,正當他躺在床上盯着手機,糾結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過去提醒一下時,程玉書便拿着打包盒敲門走了進來。
他支起路鳴野旁邊的小桌子,把東西放在上面,打開餐盒,替他掰開筷子,随後坐到他對面,打開了自己的那份餐盒。
路鳴野挑挑揀揀地吃了幾口蔬菜,漫不經心地問他:“今天旅館客人很多嗎?”
程玉書迫不及待地扒了兩口飯,朝他搖頭,鼓着腮幫子回:“還行,怎麽了?”
“那你為什麽現在才到?你昨晚不是說你今天下午會過來嗎?”
“我是下午到的啊,只不過我去我妹那待了會兒”程玉書如實解釋,随即開玩笑道:“你該不會一直在等我來吧?”
被戳穿心思,路鳴野趕忙搖頭否認,“你瞎胡說什麽呢?我怎麽可能會一直等你?”
程玉書的笑容僵在臉上,撇嘴哼道:“那倒也是。”
兩人沉默片刻,路鳴野又問:“你今晚還回去嗎?”
“不回去我睡哪兒?睡大街上嗎?”程玉書擡頭瞥他一眼,繼續吃飯,“你明天幾點手術?”
路鳴野回他:“明早八點進手術室。”
“其他的事你都安排好了?”程玉書往四周掃視了一圈,“你還沒聯系護工嗎?”
只是做右腿腿部手術,又不是下半身都不能動,路鳴野覺得他還沒有到需要別人來照顧他的地步,更何況他還很讨厭除了訓練以外,有其他的陌生人觸碰他的身體。
程玉書從他無所謂的表情裏猜到了他接下來的打算,跟他眼對着眼地對視,緩緩道:“你真确定你自己一個人能行?”
路鳴野點頭,從鼻間哼出一個音節。
而後他吃完飯,再次詢問程玉書:“你旅館今天沒客人來住,你還要回去嗎?”
程玉書收拾着吃剩的飯菜,拿紙巾清理桌面,“不回去我睡走廊啊?”
路鳴野微不可聞地說着:“我這床挺大的。”
程玉書離得近,聽清楚了他在說什麽,眼皮子半眯着凝視了他片刻。
他知道他這話沒其他的意思,可還是忍不住在心裏産生了點不切實際的幻想。
“那個……你……”程玉書嘴唇動了動,“路鳴野,你是不是……”
“什麽?”路鳴野聽不清,移動身體靠近他,“你說什麽?”
突然湊近的腦袋讓程玉書本能地往後退了兩步,很快從幻想回到現實,然後他朝着路鳴野猛搖頭,擺手說他沒說什麽。
見他好像真聽不懂自己的委婉表達,路鳴野決定直截了當地和他說:“程玉書,你今晚留下來陪我吧。”
程玉書扔垃圾的手一頓,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
路鳴野看他有些猶豫,繼續發動攻擊:“我在這除了你以外,就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了,如果你……”
得,程玉書認栽了,妥協道:“行,我陪着你還不行嗎?”
計劃得逞,路鳴野眉眼彎了起來。
程玉書靜靜地看着他,心髒不自覺漏跳一拍,臉上泛起一層潮紅,身體像是有一股微小的電流經過,酥酥麻麻的。
他很清楚,他對路鳴野的感情早已從對朋友的敬仰崇拜,變成了對愛慕之人的變态占有,同樣,他也很清楚,路鳴野只是拿他當多年沒見的好朋友,拿他當生病脆弱之時可信賴的依靠,他對他,完全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也不可能會有多餘的想法。
兩人上次躺在一張床上,那是程玉書喝醉了,路鳴野太困了,而今天,他兩都異常清醒。
單人病床再大再寬敞,那也是單人床,兩個人大男人躺在上面,難免會覺得擁擠。
路鳴野側起身體,腦袋枕着手臂,同程玉書說話。
程玉書有些緊張,身體本能地緊繃起來,他睜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盡力忽視路鳴野落在他身上的視線。
“程玉書”路鳴野用手肘碰了碰他肩膀,問他:“你是不是很煩我啊?”
程玉書側頭瞥他一眼,發現兩人距離實在太近,對方的呼吸都噴薄在他臉上,他連忙将腦袋轉了回去:“我為什麽要煩你?”
“就感覺啊”路鳴野低聲和他說道,“我總覺得,你在對我好的同時,也在和我劃分界限。”
能不好好劃分界限嗎?這要是一不小心越了界,誰能知道是什麽結果?好的話,那倒是沒什麽,可這要是是壞的,那不就得不償失了嗎?
程玉書微微一閉眼:“我沒有,是你想太多了。”
“也許吧”路鳴野起身,擡手關掉燈,“要不你和我講講我們小時候的事情吧?”
就當他是不安得睡不着,想要聽睡前故事,程玉書沒理由不答應:“那你想從哪聽起?”
路鳴野對以前的事情完全不記得,只能尋求程玉書親口告知:“就從我們第一次見面開始。”
“行,那我就從我們的第一次見面開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