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回府
回府
“你是将軍府的小姐?”
“嗯?!不然呢?”
鳳梓潼枕着牛車上的幹草看天,牛車是她向寺廟裏的僧人借來的。彼時天光破曉,水氣霧朦,空氣中彌漫的滿是山霧的氣息。
夜君淩端坐着身子,啓唇應道:“沒什麽,只是覺得好奇。”
“好奇什麽?”鳳梓潼打了個哈欠,眼睛困的淚花打轉。
“好奇你姐姐似乎并不喜歡你。”
鳳梓潼側身,又往腦袋下墊了點幹草,“這還用你說。傻子都能看出來好吧。”
夜君淩聞言,眸子暗了暗,道:“我聽說将軍府三小姐素來與長姐不合,你姐姐不喜歡你也是有原因的吧。”
鳳梓潼哼唧唧,半晌道:“那可不。誰讓将軍府的三小姐出了名的善妒、卑鄙、不要臉呢。”
一連串的自我貶低到時把夜君淩給整不會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堂而皇之地将自己的惡性拎出來炫耀。
突然,鳳梓潼好像想起了什麽,忙鯉魚打挺般坐直身子,道:“尹木辛,你說我大姐姐真的會覺得是我在害她嗎?”她面色肅然,微皺的眉心沾染着些許困惑。
夜君淩一怔,問道:“你是指……哪件事?”
在夜君淩的印象裏,可以說鳳梓潼沒有一件事不是故意迫害他的。鳳梓潼的突然詢問着實讓夜君淩自覺帶入鳳梓杞的身份去思考這個問題了。
鳳梓潼撇撇嘴,不知他在發什麽愣,應道:“當然是今天發生的事啊。”
夜君淩看熱鬧不嫌事大,慵懶道:“不清楚。反正山匪指認的是你,除非你有能力自證清白。”
今天的事疑點頗多,夜君淩既不覺得鳳梓潼無辜,也不覺得鳳梓潼不無辜。總之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幾天待在他身邊的這個“鳳梓潼”古怪的很。
為今之計或許只有讓她重回将軍府,才能辨別她真實的身份。夜君淩擱在腿上的手藏在衣袖下輕輕打着節拍,不知在算計什麽。
“好吧。”鳳梓潼聞言,生無可戀地嘆了口氣,無力地摔躺在幹草堆上繼續看天出神。
牛車沿着崎岖山路緩緩行進,山路颠簸,躺在草堆上軟軟的竟有稍許舒适。鳳梓潼困倦地睜不開眼睛,昏沉睡去。再次醒來時,是被趕車的小師父叫醒的。
她睡眼惺忪,懵懂地往一邊側頭望去,見夜君淩早已從車上下來,于是小心從牛車爬下,兀自錘頭抱怨道:“怎也不叫醒我?”
她雙手合十向小師父道謝,小師父還了她一個佛禮,又告誡二人一路小心,這才道別兩人,一路趕着牛車回山。
鳳梓潼揉了揉有些麻意的胳膊,眯着睡眼拱手告別,“行了尹公子,咱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那就就此別過,有緣再見。”
夜君淩是她穿越來認識的第一個人,雖然她不清楚夜君淩的身份,但也知此人絕不簡單,日後能不接近就不接近,以免惹禍上身。
鳳梓潼正開心自己終于擺脫這個病弱的大麻煩時,驟然聽到夜君淩一句好似委屈的話語:“我沒地方去。”
鳳梓潼:“……”
沒完沒了了是吧?!哥們你沒地方去,你找地方去啊!你跟我說幹什麽?!跟我說難道就有地方去了嗎?
你姑奶奶我還沒地方去呢。思及此,鳳梓潼便滿面愁容。她真的不想回将軍府,但是系統非逼着她回去攻略女主刷好感度。
鳳梓潼心底長嘆,又堆起滿臉假笑,無奈詢問:“尹大公子,您瞧我像是有地方去的人嗎?”
話音剛落,夜君淩身形一晃。
鳳梓潼:“!!!”
鳳梓潼瞳孔驟縮:“不、不是。幹啥呢哥們?!荒郊野嶺的咋還能碰瓷兒呢?!”鳳梓潼忙伸手去扶他,以免真摔在地上磕破腦袋。
夜君淩見狀,眼底閃過一絲小得意。他又弱弱咳了幾聲,裝作病危模樣,深邃狹長的眼眸失去焦點,黯然無光。
好像真的挺嚴重,鳳梓潼不确定地喚道:“尹木辛?”話落,又騰出一只手去摸他的額頭,“你還好嗎?”
手心觸感微涼,鳳梓潼驚怪:“退燒了啊。你哪裏不舒服?”
要是昨天傍晚夜君淩這個樣子,鳳梓潼還真挺擔心,畢竟體溫高的吓人,估摸着都燒到四十度了。但是今早夜君淩進廂房找她時,明明已經退燒了。雖然鳳梓潼不知道他是怎麽退的燒,但燒肯定是退了。但這會子鬧眩暈又是怎麽一回事?!
他虛弱道:“頭疼,胸口疼。”
頭疼,應該是身子弱,又連着熬夜、發燒所致。胸口疼是怎麽回事?鳳梓潼手頭沒什麽先進的醫學設備,沒辦法準确判斷。但她沒忘記夜君淩胸口的傷,于是扒開他的衣服檢查傷口。
“嘶。”
鳳梓潼發愁地深吸一口氣,她就說古代的醫療環境不行。看着發膿的傷口,鳳梓潼愁容更勝。怪不得昨晚會起高燒,許是在矮林待的太久,瘴氣有毒,導致傷口感染了。
他的傷口連着心脈,若是不好好處理,待傷口潰爛,怕是會有性命之憂。鳳梓潼蹙眉,勉強道:“行叭。你跟我一起回将軍府,我給你重新清理傷口。不過事先說好,進到将軍府後,一切聽從我的安排。”
夜君淩“虛弱”地“嗯”了一聲,在鳳梓潼看不見的地方勾起一抹不明的笑意。
鳳梓潼扶着他往京城走去:“你可真能扛,一會兒發高燒一會兒傷口感染,能活到現在真是奇跡 ”
夜君淩眼神閃爍,不自在地掩唇輕咳。
回城的路上,夜君淩詢問,“你為什麽要救那個山匪?”
“我這是自救。他一口咬定是我害的大姐姐,屆時他到了扶陽王面前再一通胡說,那我可真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聽到鳳梓潼的回答,夜君淩不知在想些什麽,但沒有繼續往下問去。
快到将軍府門口時,鳳梓潼突然收起自己的性子變得小心翼翼。她先是趴在胡同一角往将軍府門口窺去,見門口有兩個小厮把守,心下緩緩舒了一口氣。
于是……
拉着夜君淩往将軍府側門的狗洞處跑去。
夜君淩:??!
他夜君淩自打扮成鳳梓杞的樣子入住鎮遠将軍府後,哪一次不是堂堂正正從正門入、正門出的?!怎麽跟着鳳梓潼回趟将軍府,不僅跟做賊似的,還要鑽狗洞?!
夜君淩滿臉黑線,不可置信道:“你不是将軍府的三小姐嗎?”
鳳梓潼:“?!”
半晌她才反應過來,這丫的是嫌棄她鑽狗洞。
鳳梓潼努努鼻尖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尹大公子難道沒聽說過‘虎落平陽被犬欺,落坡的鳳凰不如雞’嗎?”
說罷,她搬開堵着狗洞的一塊大石頭,做了個“請”的手勢,笑眯眯盯着夜君淩,“請吧,尹公子。”
夜君淩也學着鳳梓潼的樣子眯眼微笑:“鳳姑娘的待客之道當真奇特,尹某無福消受,還是姑娘先請。”
鳳梓潼聞言,心下明了夜君淩這是打算看她鑽狗洞的笑話呢。她道:“來者是客,還是公子先請。”
夜君淩愉悅道:“姑娘哪裏話,姑娘是主人,哪有客人先主人入宅的道理。”
“客人先主人入宅?!”
“尹公子好眼力啊!那公子今晚就同看門的大黃一起共享狗窩吧。”
鳳梓潼聳聳肩,也不管夜君淩了,彎下腰便要往狗洞裏去鑽。
這狗洞可是原主秘密的出入基地。她是庶女,平日裏又常被王氏母女打壓,小時候經常吃不飽飯,這個狗洞倒是幫了她很大的忙。
例如,餓的很了就從狗洞鑽出去找吃的,被鳳梓芸欺負怕了不敢回家,就從狗洞鑽出去躲在巷子角落過夜。
将軍府的存在于她來說或許不是家的感覺,但這處狗洞卻真真是一個通往避風港灣的奇異門。
再大一點時,原主在壓抑的将軍府學會了如何去保護自己。她變得趨炎附勢,變得心狠手辣。她懂得了如何為自己去争取最大的利益,也懂得了只有依附強大的靠山才能在這種吃人的時代為自己謀一條好出路。
因此,原主選擇了在将軍府十分受寵的妾室——王氏,作為靠山。從那之後,原主在王氏母女的挑唆下可謂是“壞事做盡,喪盡天良”,成了王氏母女手中最不怕死、最鋒利的刀。
鑽一個狗洞而已,怎麽還鑽出這麽多感慨。鳳梓潼的腦海裏突然湧入大量原主的記憶,她的心髒似乎被原主悲慘的遭遇狠狠揪住,痛的她無法喘息。
可憐人罷了,鳳梓潼捂着心口感慨。
見夜君淩站在狗洞外絲毫沒有要進來的跡象,鳳梓潼抱臂笑盈盈道:“尹公子,請您,纡尊降貴,鑽一下。”
她雖面上提着笑,可心裏想着的卻是原主這麽多年的悲慘遭遇,心底無論如何也輕松不起。
夜君淩聞言,腳尖輕點,一個輕功便躍進高牆。
鳳梓潼:“??!”
夜君淩負手而立,輕飄飄道:“走吧。”
鳳梓潼咬牙奉承,“尹公子果然天縱奇才。”話罷,她一腳踩在夜君淩腳尖,“病也好的奇快。”
腳面傳來的疼痛讓夜君淩倒吸一口涼氣,一貫古寂無波的眸子裏終于夾雜了點愠怒。說是愠怒也不算,他似乎并沒有生氣,反而覺得鳳梓潼有些許可愛?!
大抵是瘋了,夜君淩在心底如是想着。
待痛楚稍微緩和,他指着鳳梓潼道:“你!”
鳳梓潼眯着狡黠的眸子無辜聳肩,“我怎麽了?”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往記憶中的居所走去。
原主不受寵,住的地方比較偏僻。一路上連下人都鮮少遇見。當然,鳳梓潼也并不想遇到。那些下人一個個狗眼看人低,仗勢欺人慣了,哪一個都敢在原主面前撒野一番。
若非原主向王氏投了誠,這些下人更該是無法無天。鳳梓潼才穿越過來,不想同這些麻煩人撞到一起。
日後有的是機會慢慢收拾。
“姑娘?!”
正走着,一個青衣小丫頭從假山後面鑽出身來。小丫頭生的俊俏,但衣衫破舊,臉上還挂着淚痕,好不可憐。
是巧雲?!
鳳梓潼不太敢确定。畢竟她沒有原主的記憶,只依稀記得小說裏原主身邊有個十分忠誠的丫鬟,名叫巧雲。
鳳梓潼試探喚道:“巧雲?”
夜君淩聞言,眸子裏閃過一絲警醒。顯然,他對鳳梓潼的身份起了疑。
“姑娘,您總算回來了。您若是出了什麽好歹,我該如何向姨娘交代啊。”巧雲上前,雙手扶上鳳梓潼的胳膊,杏仁眼裏滿是淚水。
“巧雲,我沒事了。”鳳梓潼撫上巧雲的背,輕輕拍着。她平生最見不得旁人哭,每每看到身邊的人哭,她就寝食難安。想安慰又奈何詞窮,每次只能幹巴巴道“沒事沒事”。
巧雲哭的更兇了,“姑娘回來是好。可巧雲見着姑娘倒不如不見。”
聽着哭聲,鳳梓潼更顯無措。她扶着巧雲的肩膀安撫,又不解道:“這話是何意?”
“昨兒大姑娘出事,夫人怒氣沖沖地往咱們寒園拿人,見姑娘不在,将整個将軍府都掀了一番。今兒姑娘回府若是被夫人知道,定少不了一番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