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長楓
長楓
鳳梓潼順着聲音往房梁望去，只見一襲藏藍長袍的男子一腿橫跨在梁上，一腿輕蕩下來。他紮着高馬尾，面上神情快意，見鳳梓潼看她，拿着雪梨的手朝她揮了揮。
鳳梓潼一臉懵逼，攢起眉心又舒展開來，靈動的眸子滴溜轉了起來。她起身往前走兩步停下來，掐腰道：“你是何人？為何私闖本府祠堂。”
見她說話，男子驟然從房梁跳落。
鳳梓潼一吓，驚呼一聲往後退了兩步。待站穩身形，才氣道：“喂，哥哥。跳下來前能不能先打聲招呼。不知道人吓人是會吓死人的嘛。”
夜長楓咬一口雪梨，學着鳳梓潼的強調蠻不在意道：“喂，姐姐。這是将軍府不是繡花閣，就這麽點高度，你爺爺你哥哥随便一蹦噠都能下來的好吧。”
鳳梓潼聞言，瞳孔驟縮。不可思議地指着夜長楓，“你、你。”
夜長楓挑眉，“我怎麽啦。”
“嚯！你個混蛋。竟然學我說話。”鳳梓潼一腳踩在夜長楓腳尖，哼道。
夜長楓痛的跳腳，一臉震驚地看着鳳梓潼，“woc！姑娘家家的怎麽這麽蠻橫。”
鳳梓潼眯眼一下，夜長楓立馬閉嘴。前幾日偷偷跟蹤夜君淩，連帶着把鳳梓潼的性子也給摸透了七八分。
這丫頭只要露出這種表情，夜長楓就知道她要整人了。夜長楓哈哈陪笑：“姑娘有話好好說。”
見人妥協，鳳梓潼笑意更深。
她倒不認為一個随随便便就能闖進将軍府的人是個等閑之輩。鳳梓潼捏着夜長楓肩膀，笑道：“公子來我将軍府也不招呼一聲，倒顯得我等怠慢。”
話落，鳳梓潼一手捏着他的肩膀，一手拉着他的胳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夜長楓撂摔在地。
夜長楓趴在地上很配合地“哎呦”出聲，“将軍府的待客之道我不清楚，但姑娘的待客之道可真是別樹一幟。”
鳳梓潼擡眼，突然正色，“別裝了。你來我将軍府作甚。”夜長楓有氣無力的哀嚎一聽就是假的，鳳梓潼往他身側踢了踢他，眼底閃過抹邪氣。
夜長楓聞言，一個旋身側卧起來，一手撐頭，一手搭垂在身側。他道：“我是來找你的。”夜長楓嘴角噙着笑意，勾人的狐貍眼似要拉出情絲，令人沉醉不可自拔。
鳳梓潼嘆了口氣，心道：又一個好看的妖孽。古代的男子都生的這般好看嗎？随随便便遇到一個都美的恍若天人。鳳梓潼摩挲着下巴，竟陡然發覺他與夜君淩有三分相似。
許是巧合，鳳梓潼也沒太在意。
她嫌棄地看了眼自認為“潇灑不羁”的夜長楓，長嘆一聲，将眼睛移開，“可別了吧。我可不想認識你。”
夜長楓站起身，抖了抖衣上的灰，不解地湊近詢問：“為什麽？認識本公子難道是什麽很丢臉的事嗎？”
鳳梓潼沒再多言，給他一個“自我體會”的眼神。
“好叭。”
夜長楓挨着鳳梓潼坐下。
鳳梓潼驚愕道：“喂，你幹嘛。”
夜長楓眨眼笑道：“我來看看咱家祖先。”
鳳梓潼咬牙，一手撚起夜長楓耳朵，“你瞧誰家孫子來看祖宗是坐在鋪墊上，臉朝大門的。”她眯起假面，笑吟吟盯着夜長楓。
夜長楓吃痛，捂着耳朵，“嘶，姑娘。在下好歹與姑娘有過露水情緣，姑娘如此對待在下，難道不會心痛嗎？”
鳳梓潼：“？！”
“嗯？！露水情緣是吧？！”
鳳梓潼的手勁兒愈發狠了。夜長楓臉漲的通紅，另一只沒遭受鳳梓潼毒手的耳朵也泛着可疑的粉。
“啊不對不對，是一面之緣。”夜長楓嘿嘿笑着，眼睛裏透露着“真誠”。鳳梓潼可疑地打量着他，只可惜她沒有原主的記憶，不知道這人說的是真是假。
鳳梓潼背過身琢磨半晌，猛然回身笑問：“你說你與我曾有過一面之緣，那我們是在哪裏見過，因何事相遇？”
夜長楓眼神躲閃，伸手抓了抓腦後的碎發，“啊這……是、是在、在夢裏！”
“啧！夢你個鬼啊！你個瘋子。”鳳梓潼一個響指彈在夜長楓腦門，提腿拍了拍裙擺。“喂，系統。這人是什麽路子。我怎麽覺得他腦子有問題啊。”
【不知道诶，本系統也覺得他腦子有冰】
系統一道懶懶的聲音傳來。
“喂，姑娘。我真沒騙你嘛。說了你又不信，還打我。”夜長楓委屈巴巴地控訴，眼底閃過一絲落寞。
他确實是在夢裏見到的鳳梓潼。
數日前他被夜長澤追殺，命懸一線之際，所有人都認為他必死無疑。夜長楓恍惚間似下了地府，又恍若入了異世。只記得那裏時而黑漆麻烏，時而白雪蓋頂。但令他最為驚嘆的便是僅有一瞬面緣的相遇。
他不知道為什麽會看到一個美人伶仃孤苦地倚在長門看雪。那女子蓋着梅色披風，面相生的七分柔弱三分哀愁，兩彎葉眉展不開的愁倦。
只那一瞬，夜長楓晃覺天地失色。
那一刻他多麽想上前撫平女子額前的哀愁，将人輕攏入懷，将她抱離白雪凍骨的世界。
只可惜夜長楓尚未來得及追問女子姓名，便被那該死的醫師給醫活了過來，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讨厭炎無墨精湛的醫術。
待他傷勢稍好一些，便聽聞自家可親可愛的大侄子——夜君淩，把大齊皇帝的後宮攪得翻天覆地，他便一時好奇橫跨半僵跑來湊熱鬧。
誰料方才找到夜君淩的蹤跡，便見一個姑娘在黑林同他有說有笑。待那姑娘無意間轉身，夜長楓的心好似被什麽東西攥住了似的，猛地停滞了跳動。
那姑娘的容貌竟與夢中情景一般無二。
鳳梓潼……
夜長楓默念着眼前女子名字，在心底泛起一圈圈漣漪。
“嚯！我不信你。你覺得你身上哪兒點值得我去信啊。”鳳梓潼抱臂，掀了掀眼皮，七分靈動三分涼薄。
夜長楓不明所以，兀自低頭将自己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都打量一遍，疑惑道：“我哪裏不值得信任了？！”
鳳梓潼往窗邊走去，悄悄将窗戶推開條縫隙，外面天色已經大黑，天上星辰閃爍。沒想到和夜長楓有一搭沒一搭的瞎聊竟然已經過去了這麽久。
鳳梓潼微微垂下眼簾，也不知尹木辛的傷勢如何了，早知道來之前就先幫他處理一下傷口了。鳳梓潼無奈地輕嘆了一口氣，将胳膊撐在窗柩邊托着臉，靜靜看着窗外孤寂的景色。
“你在想什麽？”
見鳳梓潼不睬他，夜長楓心底莫名湧出醋意。他往鳳梓潼身邊湊了湊，學着她的模樣撐着臉，同她并肩趴在窗前。
鳳梓潼神情恹恹，“沒什麽啊。你不回家的嘛？都這麽晚了，還不走。”
啾！
正說着，遠處天際驟然升起一束煙花！煙花升于湛藍夜空，随着一聲爆裂，綻放出一圈圈絢麗的彩色。
“哇！是煙花诶！”鳳梓潼眼神驟亮。
“你喜歡啊？”夜長楓眸子也亮晶晶地。
“喜歡又能怎麽樣，也出不去。”
鳳梓潼眉心一舒一展，将夜長楓的心弦牽起又落下。不知怎的，夜長楓最怕她皺起眉心。
“這有何難。”夜長楓得意洋洋，他将高紮的馬尾往後一撩，接着眨眼笑道：“我帶你出去玩啊。”
鳳梓潼聞言心下一喜，“真的？！”
“那當然！”
夜長楓悄悄觸到鳳梓潼的手腕，将人小心牽起，“走，我帶你去。”夜長楓低頭，眉眼含情，随後推開窗戶，不由分說地将人打橫抱起來，從窗戶跳出去。
“嘿！你幹什麽！”
鳳梓潼忙從夜長楓懷裏跳出來。
夜長楓耳尖泛着可疑的淺色，神色不自然地轉過身，“額……我、我。”他抓着耳邊碎發，突然想道：“我只是想帶你出去。”
鳳梓潼左右瞧着，聽到不遠處傳來兩個丫鬟說悄悄話的聲音，于是順手拉過夜長楓的胳膊，一個旋身貓在假山背後的陰影處。
鳳梓潼低聲道：“行叭。看你能帶我出府的份兒上，原諒你了！”
夜長楓目不轉睛地瞧着鳳梓潼的小表情，覺得既靈動又可愛。他心底癢癢的，似有根羽毛在不停地撩動。
良久，遠處的說話聲已愈來愈遠。
夜長楓眼底閃過一絲小小的得意，于是将手悄悄攬在鳳梓潼腰肢，腳尖輕點，丹田運氣，不消一瞬便帶着鳳梓潼一齊躍上了高高的屋檐。
鳳梓潼一吓，猛的環住夜長楓。
woc！這該不會就是武俠小說裏的輕功吧！好厲害啊！鳳梓潼腦子裏閃過一幀幀從前看過的武俠大片。
“嚯！你好厲害啊。”
待鳳梓潼站穩腳跟，她從夜長楓的保護圈裏探出頭，往四周望去。夜長楓帶着她站在将軍府最高的閣樓頂上，從這個角度去看，剛好可以看到整個帝京最繁華的部分。
彼時煙花布滿帝都上空，朵朵綻放，愈來愈繁華，絢麗極了。鳳梓潼看着漫天花火，用手臂輕撞了一下夜長楓，“喂。今天是什麽日子啊！好漂亮啊。”
“潼兒，今天是七月七，齊人的情人節。”
夜長楓認真地看着鳳梓潼濃密如蒲扇般的眼睫似蝶翼般靈動，情不自禁地擡起手，輕輕地将她臉頰散落下來的幾绺碎發別在耳後，溫柔地笑着。
他本生的劍眉星目，狐貍般撩人的雙眸深邃狹長。再加上他的眉骨淩厲，單唇輕薄，不笑時總給人一種肅穆之感。
但笑起來時又因着那雙含情的狐貍眸，總讓人覺得笑語裏摻着七八分虛假，如狐貍般狡黠。
但像這般溫柔地要溢出水來的眸子，甭說鳳梓潼沒見過，就連跟他關系最好的親侄子夜君淩也沒見過。
鳳梓潼被他看的不自在，摸着臉詢問：“喂，你幹嘛這麽看着我？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夜長楓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忙驚慌失措地收回目光，“啊？！沒、沒看什麽。”可耳尖又開始上色，這次連脖頸都騰起一股熱氣。
夜長楓尴尬地轉過頭，将目光向遠處眺望。鳳梓潼蹲下環臂坐在屋脊，順手扯了扯夜長楓衣擺，“哎，你叫什麽名字啊？”
夜長楓有意挨着鳳梓潼坐下，唇邊噙着笑意輕道：“晚夜皎如月，長楓樹下魂。我叫——夜長楓。”
他好看的狐貍眸子笑意未滿，漆黑的眼底泛起無邊孤寂。只可惜夜色太深，月色太冷。鳳梓潼一心看着眼前的絢麗，沒注意到身邊人的孤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