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侯府
侯府
鳳梓潼在百香樓住了一晚,次日一大早便和夜君淩辭別去了寧國侯府。夜君淩不放心她,臨了提醒鳳梓潼要小心侯府裏的人。
鳳梓潼回了他一個安心的笑,夜君淩癡癡地目送她離開,久久未能回神。
寧國侯身體大不如前,府內又妻妾成群。整個宅院都靠老夫人一人在頂着。老夫人又年歲已高,再撐也撐不了多久。因此,榮寵正盛的幾個妾室憑着自己有個一兒半女,個個都想騎到正妻頭上作天作地。
偏是這寧國侯一心撲在美人身上,對自己的兩個嫡親兒子莫不關心。這才導致今日禍端。
鳳梓潼如今救了蘇文軒,那麽此番去侯府行醫必定不會安生。想到此處,夜君淩不由地擔心起來。
但最近朝堂上,朝臣對儲君之位争論不休。皇帝隐隐有立季司訣為儲君之意。夜君淩斂下眼眸,将“季司訣”的名字狠狠咬碎在唇齒間,吞咽入腹。
誰都能當太子。
獨獨他季司訣,不配。
夜君淩眼底劃過一抹陰冷,雙手緊握成拳。他的生身母親尚被昏君囚困于未央宮,而季司訣憑什麽就該配享儲君之禮?!
夜君淩神色低黯,季司訣是個麻煩,但現在去動他顯然不是一步好旗。十八年都等了,也不差這一天兩天。
但是,儲君之位,夜君淩絕不會拱手相讓。
既然朝堂之上這麽多大臣都力薦季司訣為儲君,不如就讓他将水攪得更渾些罷。想到此處,夜君淩便提筆拟下一張字條。
此時,一只頗具靈性的海東青陡然從窗外鑽進屋子,停靠在夜君淩寫字的書案前,靈巧的鷹眼好奇地四處張望。
夜君淩輕撫了下它頭頂光滑的羽毛,而後将字條緩緩卷起,小心裝入鷹腳處栓着的信筒裏,淡道:“一路小心。”待目送海東青遠去,他才召回錦月,并命她在暗中保護鳳梓潼。
鳳梓潼剛進侯府,便被一衆下人擁着的老夫人接見,有些受寵若驚。說到底是侯府,老夫人出手大方。不待鳳梓潼開口,便先賞了千兩白銀。
鳳梓潼缺錢,自然見銀就收。
再者,區區千兩白銀也只堪堪補上昨日救蘇文軒時向系統欠下的債。這錢她收的心安理得。
老夫人看似異常寵愛她的兩個嫡孫。剛和鳳梓潼說話沒多久,便催着讓她去照看蘇文軒的傷情。
鳳梓潼随着老夫人往別苑走去,在路上遇到一個美貌女子。衣裳華麗,妝容妖媚。如秦樓楚館裏的歌舞女子一般。
那女子柔柔一禮,“老夫人。”
老夫人看也沒看她,目視正前方,語氣不善道:“不好好待在雪閣,來這裏做什麽。丢人現眼。”
姨娘雪氏笑意盈盈,絲毫沒被老夫人的話語傷到。她将眸子轉向鳳梓潼,笑道:“聽聞昨日文軒被馬蹄所傷,便是這位姑娘出手相助。雪兒不勝感激,便想着親自來道謝。”
老夫人聞言,仿佛更生氣了。她大袖一拂,冷哼道:“最好是這樣。我們走。”鳳梓潼禮貌性地回了雪氏一禮,然後快速轉身,跟上了老夫人的步子。
走遠後,鳳梓潼漫不經心道:“老夫人似乎并不喜歡剛才那位夫人。”
老夫人聞言,嘆氣道:“什麽夫人不夫人的。她就是一個煙塵女子,狐媚的很。整日迷的我兒昏頭轉向,恨不得把整個侯府都交在她手上。”
鳳梓潼聽後道:“老夫人,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老夫人笑道:“說罷。我這裏沒那麽多禮數。不必拘謹。”
鳳梓潼莞爾,道:“昨日蘇公子墜馬,我曾同友人一起查看過馬匹。馬匹背部的鞍座上被人插了根極細的鐵釘。”說罷,她從袖口掏出鐵釘送于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笑着搖頭,“所以就有勞尹姑娘費心了。”尹是老夫人問她姓名時,她随口胡編的。當時只想起了尹木辛,鳳梓潼便取了這個姓,名為尹沐兮。
鳳梓潼不解老夫人的話,正要詢問為何,便聽到老夫人的嘆息聲,“我那兒子不争氣,貪戀女色,毫無進取心。整個宅院都被他的那些狐媚嬌妾弄的烏煙瘴氣。只可憐我那兩個嫡孫,小小年紀命途多舛。像昨日那樣的迫害,已不是少數。幸而福大命大,遇到了尹神醫。老身的意思是想……”
聽到這裏,鳳梓潼大抵明白了她的意思。蘇文軒是寧國侯世子,将來要繼承他爹的爵位。而他爹又四處留情,夜夜播種。
想必是後宅裏有子嗣的女人起了異心,想伺機上位,讓自己的孩子取代蘇文軒的侯位繼承權。
而老夫人的意思是,蘇文軒現在身受重傷,若是此時出現意外,必定身死魂消。她想讓鳳梓潼跟在蘇文軒身邊,一邊醫治,一邊暗中觀察保護。
醫者,以仁為本。鳳梓潼自然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病人死在自己面前。她道:“老夫人苦心,沐兮明白。”老夫人滿意一笑,牽着鳳梓潼的手往別苑走去。
到別苑門口時,一排衣着普通的守衛吸引了鳳梓潼的注意。他們的眼神犀利冷冽,絕對不是普通守衛能擁有的。
見老夫人牽着鳳梓潼,那群人的立刻警覺起來。鳳梓潼直覺這些人不簡單,但也沒多問。畢竟她是客,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她心中有分寸。
老夫人吩咐了幾句,那隊守衛才放下警惕。鳳梓潼跟着老夫人進了別苑,鳳梓潼當着老夫人的面給蘇文軒做了個大致檢查。她道:“蘇公子已經脫離危險期,病情基本穩定。過些時日便會醒來,老夫人不必憂心。”
老夫人聞言寬慰不少,她在蘇文軒床邊坐着,靜靜看了半晌。鳳梓潼陪在一邊,暗自打量蘇文軒住所的布置。沉穩而內斂,內奢華而不外揚。
想必蘇文軒也是位謙謙君子。
待老夫人走後,鳳梓潼這才大膽地在院子裏轉悠起來。南窗下養的有海棠,花紅似火,開的正嬌。鳳梓潼随手折了一朵銜在手裏,又往北院走去,北院的牆角下栽着一片翠竹。
竹林前擺着一張書案,像是用來安置古琴的。竹乃君子雅興,琴又稱四藝之首。看來這位蘇公子像是個賢人。
“姐姐。哥哥什麽時候醒來啊。”
鳳梓潼正四處溜達,突然背後一個奶團子攥住了自己衣擺。她一回身,正瞧見那奶團子淚眼汪汪地看着她。鳳梓潼一陣心軟,蹲下來軟聲道:“你是文瑾麽?”
蘇文瑾乖巧點頭,小手往眼睛上一揉,可憐極了。又紅着眼睛哭道:“姐姐,哥哥會死嗎?”
鳳梓潼笑着揉了揉他的腦袋,牽着他的手往屋裏走去,柔聲道:“你哥哥沒事,他啊,很快就會醒了。”
蘇文瑾天真地看着鳳梓潼,将信将疑道:“真的嗎?”
鳳梓潼笑道:“當然是真的。”
為這一句話,小文瑾一整天都待在鳳梓潼身邊。起初鳳梓潼在給蘇文軒做一些身體理化指标的測量,小文瑾待在她身邊也并未覺得不妥。
待鳳梓潼忙完一切,想出去看看時,才覺得小文瑾呆在她身邊有些多餘。她想去朱雀大街看看,順便盤下一間鋪子,好方便做些營生。但小文瑾一直跟着她,着實有些錯不開身。
想了想,鳳梓潼打算帶着蘇文瑾一并到外面玩玩。這娃娃只有四五歲模樣,卻一整天都在沮喪着臉。
悶悶不樂遲早要悶出病來。帶出去也好,免得他一直想自家哥哥。想罷,鳳梓潼拐道:“小文瑾,姐姐要出府去玩,要不要跟姐姐一起去呀?”
蘇文瑾仰頭望着鳳梓潼,覺得這個姐姐溫柔極了,他好喜歡。于是他愣愣點了點頭,鼻尖應出一道輕音。
鳳梓潼稍稍收拾了一下,臨走時向院子外面的守衛交代了一聲,便帶着蘇文瑾出去了。
朱雀大街上,她接連看了幾間鋪子,要不就是老板不願出手相讓,要不就是要價太高,遠遠超出了鳳梓潼的預估。
“姐姐是要盤鋪子嗎?”蘇文瑾猜出了她的心思。
鳳梓潼挑眉,心道:這小家夥還挺聰明,小小年紀便懂得盤鋪子。思及此,鳳梓潼開始一本正經地忽悠道:“對呀,姐姐是大夫。大夫呢,就需要開醫館出診救人。所以姐姐想找個地段不錯的鋪子開醫館。”
“哦。”蘇文瑾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他向四周張望,看到不遠處有一個寫着“忘憂酒肆”帆旗的酒樓,于是他指着酒樓奶聲奶氣道:“姐姐,去那裏。昨天那個酒樓老板說想把鋪子賣掉。”
鳳梓潼将信将疑,“真的麽?文瑾怎麽知道的?”
蘇文瑾雙手拉着鳳梓潼的手指,非要把人往酒肆的方向拉去。他一邊使勁去拉,一邊還不忘回答鳳梓潼的問題,道:“是哥哥說的!酒樓老板去賭場賠了錢!要把酒樓賣掉才能抵債。”
鳳梓潼被蘇文瑾一路拉進了酒樓。酒樓內部的裝潢不錯,空間也很寬敞。如果真如蘇文瑾所言,老板願意出手鋪子,只要價格不是太離譜,鳳梓潼倒真願意盤下這間酒樓。
于是她想先找個座位坐下來歇歇,之後再去和酒樓老板商量關于店鋪盤出的問題。
怎料蘇文瑾這小家夥剛進鋪子,就以一種上位者的姿态俯看衆人。他小小的身影站在門口,頤指氣使地掐着腰,奶兇奶兇道:“把你們的掌櫃叫出來。姐姐找他有事!”
鳳梓潼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一臉懵逼。誰能告訴她,一路上默不作聲、軟軟糯糯的奶團子,怎麽會突然之間變成了白切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