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酒肆
酒肆
小文瑾話一出口,便引來一衆在酒肆吃酒的客人目光。這絕對妥妥的大型社死現場。鳳梓潼耳尖有些發熱,恨不得當場找個地縫鑽進去。
見酒客的目光徘徊在自己和小家夥身上,鳳梓潼尴尬的笑了笑,打算說些“小孩子不懂事,諸位別見怪”之類的托辭打發衆人。
但話還未出口,一個穿着長衫的中年男子便拿着算盤走了過來。他俯下身,慈眉善目道:“小公子找老夫什麽事?”
鳳梓潼:?!
古代酒肆老板的服務态度都這麽好麽?鳳梓潼驚訝。雖說蘇文瑾是個小孩子,但說話的語氣絲毫沒有客氣。
奇怪的是酒肆老板非但沒有生氣的跡象,反而耐心地躬身詢問。事出反常必有妖,鳳梓潼暗暗想道。
只見蘇文瑾神氣地将手臂環在胸前,神情自若。他擡眸盯看着酒肆老板,四目相對卻沒有絲毫退避。
蘇文瑾提氣道:“聽說你們打算盤出這間鋪子。恰好沐兮姐姐想在此地開醫館,我便帶着姐姐來瞧瞧鋪子。”小孩子年歲不大,說起話來還有些吃力。
酒肆老板聞言,渾濁的眼睛布滿疑雲。
這間酒樓處于朱雀大街的黃金地段,生意是酒莊裏最賺錢的。他絕對沒有說出要盤出酒肆這件事!
正要開口否定,卻見蘇文瑾盯着自己的小臉堆滿了威脅。酒肆老板這才反應過來,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道:“啊對。是有這麽回事。小公子和這位姑娘還請借一步說話。”他擺出“請”的姿勢,欲将兩人引入隔間。
隔間在說書先生的唱臺後面,鳳梓潼牽着蘇文瑾跟着酒肆老板往裏走去。酒肆掌櫃看起來敦厚憨實,剛走進隔間,便慌着手腳給蘇文瑾和鳳梓潼二人倒茶。
“多謝掌櫃。”鳳梓潼接過茶盞捧在手裏,禮貌道謝。她将茶水端到面前,輕輕一嗅,笑道:“是上好的碧螺春?”
掌櫃聽後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姑娘好眼力。”
鳳梓潼微微颔首,抿了一口茶。
掌櫃笑着道:“聽小公子說,姑娘打算盤下老朽的酒肆。不知道姑娘想用這間鋪子做什麽?”
鳳梓潼擱下茶杯,“醫館。”
掌櫃聞言摸了把胡須,神哉道:“老朽識得姑娘。”
見鳳梓潼迷茫,他解釋道:“昨天寧國侯世子墜馬的事老朽也有所耳聞。李懷春是帝都內最有名的神醫,他都救不了的人姑娘能救回來,足以見證姑娘醫術之高明。這酒肆!老朽便買給你了!”
鳳梓潼詫異,但并未表露于面。她鎮定道:“那掌櫃打算出價多少呢。”她兩指撚着杯身輕輕敲打。
“嗯……一千兩白銀。”掌櫃伸出一根手指。
“哼。這酒肆哪裏值得一千兩白銀。”蘇文瑾聞言,蹭地站起來。他在隔間裏轉悠一圈,随手指了指,氣道:“你看這裏,這裏,還有這裏,這都多少年沒休整過了。這麽破。外面就更別說,木頭都爛了。你這鋪子,就算是白給,我都不要。”
掌故一臉懵逼,但眼前這個嚣張的奶娃娃是自家貨真價實的二公子。不能罵不能罵。掌櫃在心底默默汗顏。
這間鋪子是去年年關時由他親自監工裝潢的。用的是上好的梨花木,請的是最貴的建築師。耗價都不止五百兩白銀。怎麽到了小公子口中,竟成了一文不值的廢物。
罷了罷了,畢竟是小公子。掌櫃失落片刻,試探道:“那……五百……”話還沒說完,只見蘇文瑾朝他飛來一記淩厲刀眼。
掌櫃讪讪一笑,忙移開眼睛,不再去看那位折煞人的小祖宗。他笑道:“五百兩老朽自然不能賣給姑娘。姑娘濟世救人,福澤恩厚。老朽今日便賣你個人情,一百兩紋銀,酒肆歸你。”
鳳梓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掌櫃見狀,默默擦了擦額角的汗,心裏一陣肉疼,默道:這要是讓大公子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鳳梓潼不是傻子,看着掌櫃和蘇文瑾那“不清不白”的眼神,她就猜出這兩人鐵定有問題。
黃金地段,鬼才相信一間裝潢不錯的鋪子會以一百兩的價格出手。她眯着眼睛将頭轉向了蘇文瑾,拈着茶杯的手輕輕擡起,落在了蘇文瑾的耳朵上,随後揉捏笑道:“小文瑾,你和掌櫃是什麽關系吶。”
蘇文瑾紅了耳朵,埋頭喝茶:“沒、沒關系。”
鳳梓潼繼續道:“是麽?”
蘇文瑾低頭悶聲回應,掌櫃也附和道:“是啊是啊。老朽和這位小公子會有什麽關系呢?他可是寧國侯府的二公子,老朽要是能攀上他這枝高枝兒,死也瞑目了。”
蘇文瑾聞言,懊惱捂臉。鳳梓潼見他捂臉的模樣,挑眉一笑,看着他打趣:“哦?文瑾不是不識得酒肆掌櫃麽?”
掌櫃後知後覺,聽了鳳梓潼一番話,才察覺自己說錯了話,他自罰一掌,拍在嘴上,笑道:“哎呦!您瞧我這嘴,怎麽就不管事兒呢。”
蘇文瑾兇巴巴道:“哼!馮叔你真過分!再也不跟你玩了。”
鳳梓潼覺得可愛,伸手戳了戳蘇文瑾的臉。蘇文瑾把臉別開,不去看鳳梓潼,眼底泛起一層層淚花。
完了。這小家夥怎麽還哭起來。鳳梓潼覺得大事不妙。她看向酒肆老板,歉意道:“文瑾年紀小,給馮掌櫃添麻煩了。您看這間鋪子我出七百兩盤下如何?”
鳳梓潼對鋪子的估價在五百兩到七百兩之間,出七百兩是她的最大限度。都是生意人,總不能真裝作什麽都不懂的樣子,用一百兩紋銀盤下鋪子。
掌櫃聽了鳳梓潼的話,滿意點頭。他道:“這鋪子是大公子名下的,小公子有意讓給姑娘,但老朽總要給大公子交代。不如老朽就以五百兩的價格賣給姑娘。姑娘意下如何?”
鳳梓潼點點頭,爽快答應了。
待談好事情,她默默蹲在蘇文瑾面前,替他擦掉眼淚,柔聲道:“文瑾怎麽哭了。”
蘇文瑾自小錦衣玉食,無論是父母兄長都事事順他,哪裏被人拂過面子。他好心幫鳳梓潼,鳳梓潼卻不領情,還當着馮掌櫃的面對他盤問。
蘇文瑾委屈極了,冷冷“哼”了一聲,轉過身子背對鳳梓潼道:“我有心幫姐姐,可姐姐一點也不領情。還在馮叔叔面前拂我面子。”
鳳梓潼耐心道:“我知文瑾想幫姐姐。可文瑾知道麽,做買賣不能只讓我們得利。賣家也是需要賺錢的呀。如果他們只賠不賺,那麽他們一家的妻兒老小該如何養活?”
蘇文瑾不懂,但還是點了點頭。
見哄好了小家夥,鳳梓潼這才和馮掌櫃一起立下字據。馮掌櫃看着她對二公子如此上心,嘴上不說,但心底卻也對她贊賞有加。
鳳梓潼付了一半定金給馮掌櫃,并一起約定好了收鋪子的時間。見天色已經不早,鳳梓潼牽着蘇文瑾和馮掌櫃道別。
剛走到門口,路便被一個挺拔的身影擋住了。鳳梓潼險些撞進那人懷裏。她擡眉,正要看是誰,便聽到獨屬于夜君淩清冷的聲線在耳畔悠悠響起。
“他是誰。你不是去寧國公府給蘇文軒治病了麽?”夜君淩眉目冰冷,眉骨處似乎擰着一大團愁雲。
兩國交戰,尚不斬來使。而前不久,季司寒為了鳳梓杞,親手斬殺了寒國派來出使齊國的和平使。
這件事惹得龍顏大怒,皇帝在殿前将季司寒狠狠訓斥了一頓,并将其幽閉在扶陽王府。夜君淩今日扮成鳳梓杞的模樣親自去探望了季司寒,并将皇帝有意選季司訣為儲君之事告知于他。
見他愁苦滿面,夜君淩便陪着他游船賞花、飲酒作樂。頂着鳳梓杞的殼子,陪着一個對他滿腔愛意的男人。
夜君淩說不上的奇怪。
原本他覺得,和季司寒在一起只是簡單的逢場作戲,待他達到目的,一切便可以回歸正軌。
可直到遇見不一樣的鳳梓潼,他的想法愈來愈危險。明明和季司寒相處的情景與往常一般無二,夜君淩卻愈發難以忍受季司寒充滿愛意的眼神。
于是,他借口身體不适,匆匆告別季司寒。夜君淩一路運功,飛檐走壁。待回到百香樓時,卻沒看到自己想見的人的影子。
他心底空空的,總感覺少了一塊。在百香樓坐立難安,夜君淩終于下定決心去找鳳梓潼。可去了寧國侯府,卻也尋不到她的影子。
心底一種不知名的東西正在瘋狂滋長,擾得他難以心安。夜君淩冷着一張臉,孤獨地徘徊在街頭,眼前全是鳳梓潼的影子,揮之不去。
于是,鬼使神差地便走到了這裏。
鳳梓潼見他面色不好,怪道:“他是文瑾,蘇文軒的弟弟。你怎麽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在鳳梓潼的印象中,夜君淩不會親自出來找她。除非是傷口疼的他忍受不了了,才肯堪堪放下顏面出來尋找她。
在鳳梓潼眼裏,夜君淩就像只雪山上的白狐,孤冷高傲,什麽事都埋在心裏,什麽痛都自己忍着。寧死也不肯向別人垂顏。
蘇文瑾憑着小孩子的第六感,第一時間便發覺夜君淩對他有很濃重的敵意。他悄咪咪打量着夜君淩,狡黠的眸子裏露出笑意。
而後拉了拉鳳梓潼的衣角,抱着她的手臂撒嬌,“姐姐~回家吧。瑾兒餓了。”
鳳梓潼哪裏猜得出小家夥的心思,只當他真的餓極了,忙揉了揉他的頭,溫柔地安慰道:“好。姐姐馬上帶你回家。”
不出所料,夜君淩的臉又冷了一個度數。蘇文瑾心裏得意極了,在鳳梓潼看不見的角度,朝夜君淩抛了個挑釁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