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将亂

将亂

“我說的就是事實啊?本來就是父親偏心。母親不争不搶,柳姨娘反而得寸進尺。整個将軍府都是她的人,連她身邊的奴婢私下都敢對母親不敬!”

鳳梓潼憤憤道來,皆是在為冷氏打抱不平。

冷氏到底是從大戶人家裏出來的嫡女,怎會瞧不出鳳梓潼話中有話?她抿唇一笑,溫柔道:“那你說我該怎麽辦?”

鳳梓潼自然知道她的意圖瞞不過冷氏,但這都無所謂。只要最終結果能達到她的預期便好。

“柳姨娘恃寵而驕,母親身為主母,應當教訓才是。再者,父親是母親的結發夫妻,你們二人才是故劍情深,為何要讓這夫妻的恩情被一個妾室搶去?”

她趴在冷氏的腿膝處,說的頭頭是道。

故劍情深……

這四個字轟地一聲在冷氏耳畔炸裂。她跟鳳翎年少相識,素來互生好感。只可惜,再多真情也耐不住歲月磋磨……

如今她人老珠黃,拿何去掙?!

冷氏眉目低垂內斂,其中郁郁之色明朗。

“母親~您說說話呀~”

鳳梓潼趴在她腿膝撒嬌。

冷氏有一瞬失神。

鳳梓杞性情冷冽,不善言辭。自小便不與旁人親近,連她這個母親,也難親近半分。

鳳梓潼養在她膝下時,尚能享受一下孩童承歡膝下的感覺。可自十年前的那場大火,這些念頭皆被燒為灰燼。

“說什麽?柳氏年輕貌美,你父親寵她也正常。”冷氏擡手拍了拍鳳梓潼的頭。

其實冷氏生的極美,只是用度簡樸,所以顯得整個人都素淨不少。跟柳氏那種濃妝豔抹的比起來,總覺失了趣味。

鳳梓潼借機投誠,道:“柳姨娘好看那是柳姨娘的事。我單只覺得母親好看。柳姨娘在潼兒心裏比不得母親半分 。”

這話冷氏聽了高興,但仍有顧慮。畢竟,十惡不赦的壞蛋突然有天告訴你,他不幹壞事了,他改邪歸正了。這聽起來多少有點毛骨悚然。

“瞧!三姑娘這小嘴,可真讨人喜歡。”桂婆子給兩人扇着團扇,笑着插了一嘴。

鳳梓潼不好意思地埋頭笑了笑,随後擡起頭,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道:“母親生的本就極美,只要潼兒略施小計,必定保證父親夜夜留宿冷香苑。”

冷氏聽言笑了起來,“你這鬼丫頭,又想作甚?”雖是笑意,可更多的是警惕。

冷氏雖然心善,但不傻。身邊的人誰可以用,誰不能用,哪個人幾斤幾兩,她都知根知底。

便是柳氏這般放肆的人,她院子裏的下人,哪一個是誰,哪一個做過什麽事,冷氏同樣一清二楚。

她不管,并不代表她不知道。

這才是她身居後院這麽多年,正妻之位穩居不倒的緣故。任由柳氏如何翻騰,她終究是妾!

“嗯哼~那母親先把午膳用了罷!待母親用完膳,潼兒就告訴您。”鳳梓潼笑着,狡黠的眸子撲閃撲閃,惹得冷氏愈發心憐。

夜長楓連夜趕回楚國。剛回府不久,夜長澤便派太監前來召他入宮。夜長楓躲在屋裏冷笑,躺在榻上稱病,閉門謝客。

太監被拒之門外,攝政王府前又有侍衛把守,他只得灰溜溜離去。

回宮後,太監心有不甘,向夜長澤添油加醋一番,言:攝政王有意謀反,拒不肯接聖旨。

夜長澤早就想除掉夜長楓這個心腹大患,太監此言正和他意。

他早就在城外布好兵馬,太監宣旨只不是是為了刺探虛實。據線人來報,夜長楓早已離開楚國境內。

此番出兵,夜長澤勢必拿下攝政王府。只要控制了攝政王府,那他養在府裏的心腹便能被血洗幹淨。

屆時宣旨,四海八荒,絞殺叛賊夜長楓。他不信,憑着這麽多兵力,還殺不了一個孤立無助的夜長楓!

此戰,他勢在必得!

“王爺,夜長澤已調兵攻來。”暗衛夜枭提前得到消息,趕回王府報信。

夜長楓不屑地勾唇,慵懶道:“行吧!你們都準備準備,逼宮去吧。”他将折扇一合,眼底寒霜驟現。

其實攝政王府本就是個空殼。平日裏也沒幾個人,偶爾他瞧着夜長澤殺他有功的面子上回來養傷,王府這才算有點人氣。

他遣散衆人,撚着扇柄的指尖盤旋在尾部,心底摸摸掐算着時間。

王府外已被重兵重重圍困。

他悠閑地打開府門,踏着輕快的步子往外走去。擋在門前的兵甲見來人是他,皆是步步後退。

夜長楓玩味地笑着,兵甲自他面前開出一道鴻溝。其中不乏有謹遵皇命的,于是便在放人與不放之間來回搖擺。

最終,被同伴卸下劍戟。

如此,夜長楓便逍遙離去。

夜長澤也是可笑,出動一整個皇宮的兵力,就為了對付夜長楓一個小小的攝政王。

試問天下,有哪個皇帝敢以身試險。皇宮重地,無一人把守。夜長楓的暗衛一路長槍直入,直逼夜長澤喉管。

“孤乃楚王!爾等敢叛逆!”

夜長澤一臉陰沉,坐在皇位高高俯視着腳下蝼蟻。他斷定,這些人,不敢動他。

他似乎忘記了,自己身體兩側正被夜長楓的兩個心腹所控。脖頸左右動脈各被一柄利劍所脅。

時至如今,依舊看不清自己定位。

大殿上一片沉寂,無人理會。

夜長楓悠悠走來,站在殿中嗤笑。

“皇兄乃楚皇,九五至尊,尊貴無比。我等自是不敢叛逆。”他搖着扇子,夜枭為他搬來靠椅。

夜長楓掀袍而作,神色悠哉。

“夜長楓!你別過分!”夜長澤氣急。

放肆!太放肆了!

夜長楓笑意盈盈,“過分?!本王有何過分?皇兄前前後後十數次暗殺行動,想要謀取本王性命。皇兄怎不算放肆?!”

“你!你胡說!孤王何時暗殺過你!”夜長澤開口便是否認。

夜長楓決計不會與他争辯,笑道:“夜長澤,我能讓你坐穩楚皇的位置,便也能讓你摔下來!最後一次機會,你若想當這個楚皇,就給本王老老實實坐在這個位置。否則,殺無赦!”他斂起眸子裏的笑意,俊俏的臉龐盡是寒霜。

大殿裏靜的吓人,死一般的沉寂。

夜長楓唇角勾出一抹邪笑,起身離開。暗衛也在這時随之四散隐退。

夜長澤氣憤交加,提起腰間長劍便朝夜長楓背後追去。怎料夜長楓随意一揮羽扇相抵,夜長澤便被振飛了出去。

“我說過,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冰冷的語氣如同地獄爬出來的惡鬼,啃噬着夜長澤的理智。他頹廢地坐在地上,不敢向前一步。

他清楚,夜長楓說到做到。

回府後,夜枭異常不解,他來到夜長楓面前,道:“王爺,今日為何不殺了夜長澤?”

夜長楓撇了他一眼,“殺了他難道立你做皇帝?”

“屬下不敢。”

夜長楓悠悠開口:“父皇膝下子嗣,唯他能挑起大梁。”

夜長楓自然明白夜枭什麽意思,可他不能!不能對皇位觊觎半分。這是他在母親靈前發過的誓言。

見夜枭欲言又止,夜長楓問道:“寒國那邊有什麽情況?”

“齊國欲立儲君,老臣有意迎回大皇子。探子來報,寒皇近期有意召見季司恪,并打算在送質子回齊國時,迎娶齊國公主和親。”

夜長楓輕笑,“寒皇那個老東西想的倒美,他以為齊國的公主随便就能下嫁到他們寒國嗎?”

夜枭道:“若是說十數年前,鳳馳老将軍還在朝為官的話,寒國必定不敢冒犯齊國。可如今鳳馳老将軍解甲歸田,齊皇又對他心懷芥蒂,齊國廷內再無能用兵之人。”

“此言甚是有理。”夜長楓笑着誇贊,意不達眼底。随後拍了拍夜枭肩膀,道:“命人盯着滞留在寒國的那位質子。回到齊國前,我不想聽到他的死訊。”

好棋才剛剛開始!

夜長楓又躺會美人榻。

齊國深陷立儲之争,寒國一心想雪恥當年被齊國打敗的歷史。三國局勢,唯有楚國最為安穩。

屆時兩國交戰,楚國當是幫誰?

三國鼎立才能維持平衡,三國之內,無論哪一方滅掉另一方,都會一家獨大,剩下一國便也離滅亡不遠了。

不過,最終寒國和齊國能不能留存下來也尚未可知。

明面上三國鼎立,又有誰會注意到寒國陋舍養着的一個不受寵的質子或能成為最後翻盤為皇的關鍵?

好戲才剛剛開始!

種什麽因,得什麽果。因果循環,這一切都要施因者受着……

藥王谷內,夜泠鳶悠悠轉醒。

她側目,見夜君淩正負手立在窗邊,于是輕喚道:“師兄……”

“鳶兒?”

夜君淩忙上前扶起她身。

“師兄……爺爺沒了……”一眨眼,便雙目通紅。夜泠鳶自幼父母雙亡,一直養在爺爺膝下。爺爺的死于她來說,仿佛天塌下來一般。

夜君淩也紅了眼睛。

“鳶兒可看清兇手是誰?”

夜泠鳶眼底閃過一絲仇恨,“是齊皇!”

“齊皇欲取藥王谷的九轉回魂丹,爺爺不給,誰知洛祁便和齊皇聯手,血洗了藥王谷……”

夜泠鳶哭的泣不成聲,“爺爺為了救我,被洛祁打成重傷。我吃了閉息丸假死,才僥幸逃過一劫……”

洛祁,藥王谷大弟子。

當真可笑!

夜君淩捏緊拳頭。

藥王谷受難當日,他清點屍體,發現少了洛祁的屍身,便以為洛祁遇險。沒想到竟是他勾結齊皇,屠害藥王谷。

很好,好極了。

夜君淩冷道:“子初,不惜一切代價,搜捕洛祁!”

“是!主子。”窗外傳來一道極冷的聲音,夜泠鳶卻看不見人影。

“師兄……”夜泠鳶又輕喚一聲,欲言又止。她面色蒼白,孱弱的不成樣子。

夜君淩看向她,眼眸冰霜盡褪,但仍舊有些疏離。他道:“怎麽了?”

她有些糾結,道:“有件事……鳶兒不知當講不當講……”

夜君淩道:“何事?”

“是關于清雪姨母的……”

清雪,單姓一個“夜”字。大齊國的國母娘娘,後被廢後,身居冷宮。質子季司恪的生母,夜君淩的親生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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