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陳知意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手腳都是冰涼的。

她換了鞋,先去燒了一壺熱水,倒的時候她的目光落在遠處虛無的地方出了神, 沒有發現熱水已經倒滿了杯子,直到剛剛燒好的開水流到她的手上, 她被燙得猛地縮回手, 手背已經紅了一大片。

她趕緊去水池邊用冷水沖了幾分鐘,手上的刺痛慢慢緩解。

陳知意在沙發上坐下來,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手上的燙傷讓她更覺得糟糕和心煩意亂。

她忍不住去想黎楚, 在隔着人群和黎楚對視的時候, 他的目光是那麽銳利, 好像充滿了失望和自嘲, 最後她看過來的時候只剩下了冷漠,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了。

他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迪士尼,怎麽會那麽巧就撞見了洛桑紮青和她表白的場面?

她心裏也知道現在去想那些沒有絲毫作用,當時面對洛桑紮青表白的震驚, 和看到黎楚的慌亂情緒也都逐漸平靜下來,化作了混沌的茫然。

就這樣拒絕洛桑紮青,将他抛下離開一定對他造成了傷害。她想到離開時他失落的表情心裏泛起愧疚。但是她的膽怯讓她做不到去理智地接受和回應,在她心裏, 洛桑紮青還是那個從大山裏走出來的, 充滿着野心又純樸的少年。

因為相似的困苦家境,所以她欣慰于他一路走到這裏,又真誠地期望着他能走向更高更遠的地方。但是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像是在昭示着他們之前情誼的即将破滅, 她沒法接受他的愛情,也做不到一邊知道他的喜歡又一邊繼續和他正常相處, 她處理不好這種情況,所以寧願不去處理,也不想讓事情往更加糟糕的方向發展。

對她來說,她很有可能就會失去一個很好的後輩和朋友。

想到這裏,陳知意忍不住感到難過,任何一種關系的結束對她來說都不輕松。

今天黎楚站在那裏看到他表白的場面,一定會誤會什麽。

黎楚有的時候對她表現得太過暧昧,讓她即使想要刻意忽略都做不到,很難應對,也回應不了什麽。

對于黎楚,她想她甚至以後都可能一直不會忘記高中時和她一起埋葬流浪狗,一起在破舊的老房子裏吃了很多次飯,默默幫她趕跑欺負她的壞同學的少年。

但是現在已經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和她都變了很多,她不知道黎楚現在的舉動是對着她,還是那個穿着高中校服的小女孩。回憶是有濾鏡的,是會美化一切的。回到現實,他們之間的鴻溝可能還會讓結果和8年前一樣,再次走到老死不相往來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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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麽想,但是陳知意的心卻是下墜得厲害。

房間裏沒有開空調,她冷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腳像冰塊一樣無法挪動。

她有些僵硬地轉頭看向窗外,外面黑漆漆的,連遠處本來璀璨明亮的高樓燈光都被濃霧掩蓋。

是不是新一波寒潮來了?她想。

夜裏,陳知意被凍得将被子緊緊裹在身上。

第二天一早,外面的建築都附上了一層薄薄的積雪。天空在往下飄小雨,積雪很快被沖刷融化,整個天空陰沉沉的,一切在陰雨的濾鏡下顯得灰白,仿佛被手動調低了飽和度。

陳知意坐在窗邊做題,等到八點的鬧鐘響起,她收拾了東西準備去律所。

原本她想找借口說自己有事突然沒法去了,這樣就可以避免和黎楚見面。

甚至已經編輯好了文字,但是在發出去前,陳知意左思右想,覺得這樣顯得過于刻意,她應該裝作毫不在意。

她難以确定昨天晚上,黎楚有沒有發現她下意識追了過去。

如果沒有發現那更好,她甚至可以假裝沒有見到她,一切如常,然後将這件事輕輕蓋過去,

陳知意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換好鞋準備出門,突然嚴菘的電話打了過來。

嚴菘:“黎楚今天有點事不能來公司了,他拜托我跟你說開庭的事項,我剛好在市中心這邊,要不然我們約個咖啡館見吧?”

陳知意一愣,她意識到黎楚可能是在故意躲她。

陳知意說:“好。”挂了電話。

她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呆呆地在原地坐了一會兒,直到嚴菘發來的信息提醒響起才緩過神,她拿起來看了一眼,是他找的咖啡廳的地址,離這裏不遠。

陳知意來到咖啡廳,嚴菘難得沒有穿得很正式,而是一身随意的休閑裝。

見到陳知意來了,他找來服務生點單:“你喝什麽?”

陳知意看了一眼菜單:“要一杯拿鐵。”

嚴菘操作手機,傳了幾個文件給陳知意:“我在外面沒拿電腦,你可以先在手機上看一眼。”

陳知意點了點頭。

嚴菘說:“開庭的t具體時間一定要記得,到時候提前半小時到法院,一定要帶好身份證和法院傳票,到時候黎律師會領你進去到對應的審判庭。我們的辯護思路一定要保持統一,你之後可以再和黎律溝通一次。到時候記得不要多說話,多說多錯,法官直接提問你的時候不要緊張和害怕,保持自信如實回答。”

陳知意把他的話記下來,嚴菘又和她聊了幾句,然後看了一眼時間:“要不今天就先到這兒,我就不和你一起吃午飯了,還有約。”

陳知意看着他收拾包的動作,突然開口問:“你今天是不是沒有上班,被突然叫過來的?”

嚴菘一愣,動作都停頓住了。

嚴菘上班的時候因為要面見客戶,因此都會穿得相對正式,大部分都是西裝西褲,今天明顯休閑年輕了很多,也沒有帶電腦或者提前準備的材料,一看就是從家裏趕來的。

嚴菘有些尴尬地笑:“應急嘛,也沒顧上那麽多。”

陳知意低頭喝了一口咖啡,沒再多說什麽:“好,那下次見。”

嚴菘說:“下次見。”

他走出咖啡館撐開傘,出門就給黎楚打了個電話:“加錢!必須申請給我按雙倍工資算!”

黎楚嗯了一聲:“不用跟公司申請,我給你結款。”

嚴菘哼了一聲這才滿意。

他回頭看了一眼咖啡館,玻璃窗邊陳知意坐在那兒安靜地喝咖啡。

陳知意坐在店裏把手機上的文件看完了才起身離開。

周一早上,陳知意先去看了周五她參與手術的那位患者。

患者是一個修複心髒搭橋73歲的老奶奶,叫周念。

周奶奶以前是外國語學院的教授,高知家庭很有涵養,有一個兒子,早年去國外念書,後來就留在了在國外工作,周奶奶就一個人住在申城。

她有很多學生,退休工資也高,身體還健朗的時候日子過得很閑适,但是心髒出現問題後,兒子遠在國外鮮少回來照顧,周奶奶逐漸力不從心。

陳知意過去查房的時候,周奶奶笑着和隔壁床即将出院的患者說:“以後要注意哦,走路一定要看車,我就是過馬路的時候沒看到車被吓了一跳,把心髒又搞壞了。”

見陳知意來了,她坐起來去拉她的手:“囡囡啊,感謝你,我現在感覺好多啦。”

陳知意笑着說:“那挺好的,我幫您檢查一下。”

周奶奶很乖巧地點頭,配合她的操作。

晚上,陳知意值班,隔壁床的人已經出院了,還沒有住進來新的病人,只有周奶奶一個人安靜地睡着。

陳知意進去看了看,然後在她旁邊坐下來。

值班室裏還有其他醫生,陳知意想要一個人靜一靜,就在周奶奶的病房裏面呆了一會兒。

過了一會兒,周奶奶咳嗽了兩聲,悠悠轉醒。

陳知意回頭看她,很抱歉地說:“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周奶奶搖了搖頭:“年紀大了睡得就少,我平時半夜這個時候也就醒了。”

陳知意站起來:“那我先走了,不打擾你休息。”

周奶奶卻撐着胳膊半坐起來:“是遇到什麽煩心事了嗎?我也無聊,年紀大了也改不了愛八卦的習慣,你可以和我說說。”

周奶奶眨眨眼睛:“放心,我嘴巴可嚴了。”

陳知意壓抑住心裏的苦悶說:“沒事,我就是有點累了。”

周奶奶拉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好孩子,累了就休息一下。”

陳知意在周奶奶的床邊趴了十分鐘,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枕着奶奶的肩膀入睡的時候。

十分鐘之後,她整理了思緒,起身離開,回到值班室繼續工作。

第二天下班後,陳知意主動給黎楚發了消息,約開庭前的見面。

黎楚過了一段時間才回複【好。】

陳知意抿了抿嘴,關掉手機。

她特地請了一天假,在律所上班的時候去找黎楚。

她心裏很緊張,只能強行克制住翻湧的情緒。助理幫她打開辦公室的門,見到黎楚的那一刻,她又平靜下來。

黎楚沒什麽表情地站起來:“坐。”

陳知意走到沙發區坐下。

黎楚遞給她一份準備好的文件,都是開庭後要提交的材料,和主要辯護的方向。

兩個人沉默地翻看了一會兒,黎楚開口:“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問我。”

陳知意捏着紙張的手收緊,然後放下手裏的文件,擡頭看他說:“我沒同意。”

黎楚翻文件的動作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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