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
第 43 章
陳知意的世界一下變得安靜下來。
陳知意右耳的助聽器松松垮垮地挂在耳邊, 左耳只剩下輕微的噪音。
因為聽覺的徒然喪失，其他部位的感官因此被無限放大，像是長出了細微的觸角去感受這個世界。
她看到又一輛車開過, 助聽器的碎片也被壓得飛濺開來。
黎楚強壯有力的手臂牢牢地圈住她的身體，緊緊扣在她的腰間, 像是一段繩索将她拽回。
“陳知意, 知意？”黎楚的聲音由遠及近，她感受他的呼吸突然緊貼在耳邊, 聲音從耳鼓中傳遞到大腦。
黎楚輕輕地将她右耳的助聽器戴好，周遭的一切開始有了聲音, 陳知意逐漸回過神來。
黎楚察覺到她失去兩只助聽器那一瞬間的驚慌失措, 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沒事了, 沒事了。”
陳知意這才望向摩托車離開的方向：“那輛車……”
黎楚說：“只是個意外, 沒事了。”
陳知意吶吶地說：“只是個意外？”
黎楚擡頭，看着摩托車轉彎的十字路口，目光完全冷了下來，他撒謊道：“對, 他剛剛回頭說抱歉了，你可能沒聽到。”
陳知意扶着他的肩膀，以一種半靠在他懷裏的姿勢站穩。
她沒有意識到他的謊言，而是因此稍稍松了口氣, 把剛剛腦海中湧現出來的那個糟糕的念頭删掉, 有些委屈地說：“那也太不小心了。我的助聽器掉了，被壓壞了。”
她越說聲音越小，看着助聽器的殘骸表情很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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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楚低頭忍不住伸手輕輕摸了一下她的頭：“沒關系, 我們現在就去買一個。”
陳知意擡頭看着他，他們離得很近, 陳知意的額頭掃過他的下巴：“可是助聽器好貴。”
黎楚說：“是我不好，你是陪我一起去找車的，我賠你，不用你花錢。”
他說的很認真，像是真的覺得是自己的問題一樣。
陳知意往後退了一步：“別說傻話了，怎麽會讓你來賠。”
她轉頭看向後面，離馬路遠了些：“我想回家了，我還要回去收拾東西。”
黎楚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胳膊：“我幫你收拾，先去我家住。”
陳知意搖了搖頭想扯開他的手，黎楚卻突然收緊手，語氣變得強勢深沉：“我沒在跟你開玩笑。”
陳知意被他的強硬吓到：“我······”
黎楚松開手，走在她前面：“我把車開到你們小區，等會兒直接把東西搬過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最後還是妥協地跟上。
陳知意平時很節儉，能不買的大都不會買，家裏除了一些鍋具，其他大都是房子自帶的中大型家電。
陳知意走進卧室，除了兩床被子，她春夏秋冬的衣服似乎一個衣櫃就能裝滿，她很少舍得丢棄舊衣，因此也不會購置新衣，一些大一的衣服到現在都還在穿。
陳知意拖出兩個大的行李箱，除了羽絨服和棉襖外，其他衣服剛好全部塞了進去。
黎楚在小區門口的外地站買了幾個大的紙箱，在客廳收拾雜物。
陳知意把行李箱拖出來，看到他彎腰在整理放在茶幾上的一些醫學類的書。
她連忙說：“你坐一會兒吧，我東西不多，等會兒我來收拾就行。”
黎楚卻淡淡地說：“我幫你一起。”
陳知意見他堅持，也不再說什麽：“那好吧，家電基本都是房東的，客廳裏重要的東西我基本已經拿走了，你看着收拾就行，又些太破太舊的也該扔掉了。”
她把房間清理出來，跟着黎楚一起收拾客廳。
黎楚将茶幾上的醫學書壘進紙箱裏：“這是你最近複習考試用的書？”
陳知意點點頭：“對，主治考核裏面很少有原題，所以光刷題不夠，還是要背誦書上的知識點。”
他抽出茶幾的櫃子，裏面有一套粘土制作的工具，還有一些邊角料的殘渣，和一個歪歪扭扭很醜的花瓶。
陳知意見他拿出來，有些尴尬道：“是上次給你做的那個花瓶的材料，那個太醜了，我本來是想留着自己用的，但後來一直沒機會買花，就閑置了。”
黎楚點點頭，很小心翼翼地用泡沫紙包起來，放進了紙箱裏。
陳知意本想着把它扔掉，沒想到黎楚放進去了：“還是扔掉吧，放着也沒用，這個粘土挺容易碎的，可能也插不了花。”
黎楚不理會她的話：“不插花也可以擺着。”
電視櫃上沒放別的雜物，只有一個心髒模型擺在正中間，黎楚拿起來，在模型底座看到了“希望你堅定地過自己的人生”的祝福語，他擡頭問：“這也要一起帶走嗎？”
“這個我怎麽忘記拿了，給我吧。”陳知意看了後走過去拿過來，很珍惜的樣子。
他問：“這是誰送的？”
陳知意說：“是我導師送我的，她是個很厲害的外科醫生，去年去德國做學術交流前送給我的。”
黎楚點點頭，沒再追問了。
他走到玄關處，看到挂包的地方挂了一只很搞怪的豬八戒的玩偶挂墜，并不像是陳知意會買的東西，他看了一會兒取下來問：“這也是別人送的嗎？要一起帶走嗎？”
陳知意忍不住說：“你今天突然很多問題。”
黎楚很直截了當地告訴她：“我只是想了解你過去的生活。”
陳知意心口一跳，像是被細針微微紮了一下似的，她垂下頭小聲地說：“這有什麽好了解的。”
她意識在自己在某一個瞬間其實很想和黎楚分享訴說過去的總總，她不是沒有分享欲的那種人，只是很多時候不知道講給誰聽，又有誰會想聽。
大部分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他們是不在意，也不願意花時間去了解的。
分享平淡和痛苦遠比分享快樂和成功來得令人讨厭。
很快陳知意就把那一瞬間沖動地自己給拉了回來，但還是悄悄伸出了觸角。
她如實解釋道：“那是我同事過年的時候送我的，你和她見過，叫趙童。”
黎楚點了點頭，他問的不多，像是在很平靜地探入她的生活，浸潤她的過去。
但是她是那麽貧瘠和無趣，沒有什麽東西會打上她特殊的記號，她自己也并不特殊。
“陳知意。”黎楚突然開口，“以後有什麽事第一時間跟我說吧。”
他把整理好的紙箱封好，整個客廳都空曠下來，陳知意的東西連帶着過去都被打包好，即将去往一個新的家。
黎楚繼續說：“就像今天一樣，你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我很高興。如果再遇到什麽需要幫忙，第一時間找我吧。”
陳知意握緊手裏t的東西，她匆匆地躲避黎楚的視線，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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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黎楚家的路上，他帶着陳知意去了一家配助聽器的品牌店鋪。
驗配師幫陳知意重新做了聽力測試，又用試聽機器操作了半個多小時。這家店鋪比陳知意以前去的要高檔很多，驗配師也更加專業仔細。
大概一個多小時後，陳知意拿到了一副新的助聽器，佩戴感受和效果都比以前要好太多。
她心裏大概有了估計，知道不會太便宜，但是店員卻一直沒有提起結賬的事情，直到要離開的時候她才知道剛才黎楚已經付過錢了。
她抿了抿唇，沒有在店裏和黎楚再争執。
陳知意記下新的助聽器的品牌和型號，準備回去之後百度價格，然後直接把錢轉給黎楚。
黎楚将車直接開到了地下室，把陳知意的東西搬回了家裏。
一開門，草莓照舊撲了上來，她剛想撲黎楚，結果突然聞到了陳知意的味道，半路折回去撲向陳知意，一直用腦袋拱她的手心。
陳知意走進玄關，被她搞得手忙腳亂地花了一會兒時間才換好鞋，然後蹲下了摸了她一會兒，草莓才逐漸安靜下來。
黎楚把她的心理放到客廳：“今天先休息吧，明天打掃的阿姨會過來，可能幫忙收拾行李。”
陳知意點點頭：“好。”
黎楚把草莓喊到自己的房間裏，把門關上讓她坐下，警告她：“今天乖一點，不去打擾媽媽。”
草莓嗚咽一聲，在地上趴了下來。
黎楚走出門，把房門關上，沒有再讓小狗出來。
他去廚房翻找冰箱裏的食材，只有一些雞蛋和挂面，他開火煎雞蛋，煮了兩碗簡單的雞蛋面。
陳知意在客房裏洗完澡出來，就聞見了香味。黎楚幫她擺好筷子：“吃一點再睡。”
他們晚上也沒有來得及吃飯，但是因為事情太多，陳知意都已經忘記這回事，現在才發現腹中空空如也。
她過去坐下，突然想起了什麽：“你今天沒有按時吃飯，胃還好嗎？”
黎楚搖頭：“我沒事。”
陳知意沒有信，她知道黎楚就算難受也不會說出來：“你少吃一些面條，其實這種流食只适合發病的時候吃，如果長時間吃會讓胃功能退化。”
她說完覺得自己又有些唠叨，可能黎楚平時都是吃阿姨做好的飯菜呢？只是今天應急，這樣的話顯得她有些多嘴，況且她好像也沒什麽身份去這樣地多嘴。
陳知意想了想覺得懊惱。
但是黎楚卻很快回答：“好，我以後少吃。”
陳知意剛才的胡思亂想一下子全部沒有了。
她吃了一口面，發現黎楚做得并不難吃，他确實有一直在自己做飯。
陳知意剛洗過的頭發只是簡單吹了一下，不至于往下滴水，但實際還沒有幹透，有幹發帽包了起來。
她包的匆忙，并不很嚴實，随着低頭吃面的動作漏了下來，陳知意剛剛想放下筷子去撥開，黎楚已經先一步伸出手幫她挽在了耳後。
她拿着筷子的手忍不住握緊。
心髒像被戳了一下，然後以更大的幅度回彈出去。
黎楚很平靜地收回手，繼續吃面。
兩個人突然沉默了下來，陳知意努力忽視這種古怪的氛圍。低着頭假裝很認真地在吃面。
直到陳知意把碗裏的面條吃完，站起來收拾，黎楚也跟着站了起來：“我來，有洗碗機。”
陳知意也就沒再推辭：“那我回房間了。”
黎楚點了點頭走向廚房。
陳知意回到房間刷牙，吹幹頭發躺在床上。
她以為這兩天發生了這麽多的事，她又來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自己會很難入睡。
但是沒想到，她聞着被套上的洗衣液味道，是她已經聞過兩次的，周圍的一切都很安靜，她知道自己是在黎楚家，這件事并不讓她感到不安，反而使她很快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