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章

第 78 章

陳知意收起手機, 來到客廳，黎楚還在書房工作，她走到展示櫃面前搜尋一番, 确實不見了那本日歷的蹤跡。

陳知意一看了一眼書房的方向，猶豫片刻, 最終決定還是打開展示櫃下面的抽屜, 最後她在最下層的抽屜裏面看到了那本日歷。

陳知意蹲下來，将日歷翻到12月8日。

她想起那天在陽光下, 隐約看到紙張透出背後好像有字，此刻仔細一看, 确實能看出字跡。

陳知意下意識屏住呼吸, 掀起紙張的邊角, 緩慢翻開。

背後的白紙上赫然寫着——“我放棄了。”

她心中的猜想得到驗證, 同時一種巨大的悲傷席卷而來。

她悲傷于自己的不堅定，悲傷于黎楚一而再再而三心軟。

他那天是懷着多大的決心在日歷上寫下他放棄了，他放棄再找她，他放棄愛她, 他回去拿走了自己的便利貼，但是僅僅維持了很短的時間，他就又後悔，悄悄給她留了自己的電話, 甚至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換號碼。

這種悲傷夾雜着幸福, 源源不斷給予着她力量。

陳知意将日歷放回原處，關上抽屜，重新站起來的時候, 她忽然覺得好像什麽都打不倒她了。

晚上，陳知意洗漱完出了浴室, 黎楚拉開椅子讓她坐下，幫她吹頭發。

他的力道輕緩合适，吹到七八成幹的時候停下幫她抹了一些護發精油，指腹在頭頂輕輕按壓。

陳知意意有所指地問：“我之前在你家看到過一本很多年前日歷，但是現在不見了。”

黎楚手指停下，過了一會兒又繼續面色如常地說道：“老物件一直放着沒收，已經扔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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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知意見他回避，也就沒有再問。

她想，那段回憶對他來說太過痛苦。

黎楚收起吹t風機，陳知意坐在椅子上，順勢從後面抱住他的腰，深吸一口氣。

黎楚側頭問：“怎麽了？”

陳知意把頭埋在他的背後，悶聲道：“有點想你了。”

黎楚笑：“我就在這兒，你想什麽？”

陳知意說：“和你分開的的時間太長了，現在的日子感覺很不真實，好像對你的思念一直延續到了這一秒。”

這是陳知意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态下，這樣清晰地表達出自己對黎楚一直難以忘懷的情感。

黎楚也為之觸動，他的瞳孔震顫，想要抓住她胳膊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過了半晌才勉強假裝自然地摸了摸她的頭說：“以後就不用想念了。”

陳知意嗯了一聲，松開手說：“今天也累了，睡覺吧。”

他們如同一對再平常不過的，相戀已久的戀人，相擁而眠。

第二天陳知意被安排了申大附屬主院區的坐診，只需要坐班半天，但是要把把一上午的病人都看完，等到完全看完的時候已經是下午3：00多了。

陳知意在辦公室收拾東西，碰到了也才剛剛從回來的羅楊。

羅楊已經換好了衣服，她拖了一個行李箱，把桌子上的雜物收拾好，放進行李箱裏。

這次端午放假她沒有回家，而是一直在醫院坐診。

陳知意看到她在收拾東西，開口詢問到：“準備什麽時候過去？”

羅陽已經順利通過了面試，實驗室那邊給她發了Offer，具體到德國的時間在協定。

羅楊說：“這幾天也把手上的病人交接完了，剛剛去辦了離職手續，今天把東西收拾回我媽家，可能下周就去德國。”

陳知意想到羅陽不久就要離開，心裏有些悵然若失。

她忍不住問：“辦簽證不是還需要時間嗎？”

其實是因為心裏不太舍得她這麽快就離開的，陳知意雖然和大家相處的都很好，但要說真的能在困難的時候說得上話的只有趙童，現在再加上羅楊。

不過她也是真心為她而感到高興，能夠向着自己熱愛的事業努力深造。

羅楊看她一眼，似乎是察覺到了她話外的不舍，擡手把行李箱關上，拉上拉鏈站起來說：“德國工簽下得很快。別擔心，我會回來的，這個項目只會持續一兩年，回來的時候可能你都夠格成為我的上司了。不過我應該很快就能趕超你。”

陳知意被她逗笑，原本有些感傷的情緒也消散了。

這時趙童也回了辦公室，她看到羅楊腳邊的行李箱，跳了起來：“我去，你不會今天就走吧？”

羅楊說：“是啊，已經辦好離職手續了，今天是我上班最後一天，沒有加班到淩晨，算是一個很不錯的結束。”

趙童說：“這話說得倒是沒錯，你要是上班最後一天還工作到淩晨兩三點，到時候拖行李箱走，那才叫凄慘。”

趙童放下手裏的東西，振臂一揮：“今天我們去吃散夥飯吧，我請客！”

羅楊斜睨她：“鐵公雞拔毛？”

趙童瞪她：“說什麽呢？我什麽時候鐵公雞了？我只是在該花錢的時候花錢，不該花錢的時候不花錢，我的這種消費觀念是非常理智和值得稱頌的。”

她轉頭看向陳知意：“知意，你說對吧？”

陳知意忍笑：“是是是，今天我和趙童請客，等會兒一起出去看看你想吃什麽。”

羅楊毫不扭捏，直接說：“行啊，臨走前宰你們一頓，不虧。”

趙童趕緊說：“那也不能太誇張，我們的消費水平和你的可不一樣。”

羅楊說：“窮鬼。”

趙童笑嘻嘻：“評價得真準。”

幾個人哈哈大笑起來。

收拾好東西，羅楊拖着行李箱，三個人一起到附近的商場，找了一家火鍋店坐下。

點好餐後，羅楊多加了一份啤酒，店家把超大的紮啤拿上來，陳知意有些無從下口，羅楊已經舉起來大口喝下。

趙童在旁邊起哄說：“好！”

陳知意輕輕抿了一口，由着她們鬧。

羅楊放下酒杯，突然看向陳知意回憶：“陳知意，說實話，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覺得你在醫院呆不長。”

陳知意和趙童都是一愣。

羅楊繼續說道：“我見過太多頂尖院校出來的醫學生，你其實會發現，越是能往上走的就越是家境優異的。我們有錢，有父母的資源，幾輩人積攢來的物質基礎，從小培養的眼界，用錢支撐着的自由選擇和主動送上門的前輩指導。你有什麽呢？你甚至是個殘疾人。”

陳知意安靜地夾起火鍋裏煮熟的蝦滑，靜靜地吃下去。

趙童也不說話，她知道羅楊說得沒錯，普通人就是輸在了起跑線上。

羅楊笑，第一次和她敞開心扉：“所以一開始，我就沒把你當成我的對手。但是你表現得越來越好，越來越出色。查房的時候被提問，說不出來，被罵了後一點兒都不生氣，下班都十點了回家還熬夜把那個知識點的書找出來背了個通宵，第二天就能對答如流。”

羅楊說着喝了口酒繼續：“你說，你那麽優秀幹什麽呢？真是的，我本來才應該是這屆裏最優秀的。”

陳知意笑了，她沒有反駁或者謙虛，而是第一次在別人面前正面地肯定和認同了自己的價值：“是啊，我很優秀的。”

趙童在旁邊附和：“拜托！我們申大的高材生耶！”

羅楊眉眼也柔和下來，建議道：“其實你別看主任好像是個趨利避害的小人，但是這也只是他在職場上的生存之道罷了。知意，你可以嘗試着和他好好相處。”

羅楊一向是跟在主任身邊，看起來好像是非常會拍馬屁的精明人，帶她其實心裏也清楚得很，什麽人可以跟着什麽人不能。

陳知意點點頭，真誠地說：“好，謝謝你。”

趙童在一旁搖頭晃腦：“羅楊，你就是那種小的時候班上最讓人讨厭的同學，長得漂亮又有錢，關鍵是學習成績還好又懂讨老師歡心。”

羅楊已經在旁邊想要打她了，她話鋒一轉：“你說你不過上好日子，誰能過得上。”

羅楊說：“你這張嘴，真服了。”

趙童嘿嘿一笑：“以後飛黃騰達了，別忘記咱們。我的夢想就是有一天一個閨蜜從天而降包養我。”

她握住羅楊的手：“你願意成為那個人嗎？”

羅楊見她已經有耍酒瘋之态，使勁想要甩開她的手卻甩不開：“不願意。”

陳知意笑着她們鬧，趙童倒在她身上，她趕緊扶起來，動作之間趙童看到了她脖子上的吻痕。

趙童立馬坐直驚了一下：“ 我靠，陳知意，你和黎律師已經進展到這個份上啦！”

她還有些難以啓齒，說完小心地觀察了一下四周，見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才松了一口氣。

陳知意趕緊把剛剛被她扯掉下來的衣服領口理好：“你胡說什麽呢。”

羅楊在一旁表情淡定，甚至對趙童還有一些鄙夷：“小學生就不要參與成年人的話題了。”

趙童炸毛：“什麽叫小學生？”

羅楊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酒：“你情我願的發展一下□□關系不是很正常嗎？”

趙童又差點跳起來，就差沖過去捂嘴了：“羅楊！我這是純潔的思想！”

羅楊繼續道：“再說了，那個黎楚長得也好，不吃虧，是吧？”

陳知意現在也想去捂她的嘴了，她現在發現了羅楊并不是千杯不醉，而是她每次醉了別人看不出來，但會胡亂說話。

陳知意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剛剛談話間聽被吃得七七八八，她趕緊站起來叫服務員買單：“走吧，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上班呢。”

趙童嘴裏嘀嘀咕咕着站起來，陳知意一聽，都是“我母胎單身怎麽了？我驕傲我自豪，寡王一路碩博，建設美麗中國······”

她嘀咕的時候，語氣裏并沒有半分口是心非的意思，反而念叨得非常有信念感，看得出來她确實很自豪。

羅楊則開始叽叽呱呱地講述自己的研究項目和成果。

旁邊桌上的顧客忍不住看了過來，陳知意結完賬緊拉着兩個話唠走出去。

羅楊今晚喝得又多又急，看起來非常冷靜，實際上拉着行李箱直沖沖地往玻璃門上撞。

陳知意趕緊攔下她，問：“你家住哪兒？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羅楊搖搖頭，拿出手機噼裏啪啦發了串消息：“沒事兒，我叫我家司機來接我。”

旁邊的趙童咂舌：“我過的是什麽t苦日子？人家還有司機，我在學校買個小毛驢畢業都得給它賣出去回本，不然都覺得虧了。”

羅楊的司機很快開車到了，這時才又湧上來一股離別的氛圍，此刻一別，再見已經不知是什麽時候。

趁着酒意，陳知意上前主動抱了她一下。

羅楊在她耳邊輕輕地說：“加油。”

陳知意回：“你也是。”

趙童站在旁邊伸出手，羅楊上前準備抱她，她突然彎腰嘔了一聲，羅楊吓得往後大退一步，結果趙童哈哈哈大笑，根本沒有吐：“我騙你的！哈哈哈！”

羅楊忍不住踹了她一腳，轉身坐進副駕駛，車子啓動，她揮手離開。

原本熱鬧的氛圍一下子冷清下來。

趙童低頭在手機上打車，陳知意也收到了黎楚楚發來接她的信息。

她低頭發完消息關掉手機，手機屏幕在這時卻又亮了一下，顯示一條新消息進入。

這條短信的發件人正是上一次發來的那個陌生號碼。

陳知意頓時心裏有了一些不祥的預感，意識到那可能不是一條發錯的短信，她點開具體內容，上面寫着：

【知意，我是朱晖，怎麽不回我的消息，見一面呗，申城就這麽點大，我遲早會找到你的。】

陳知意的手腳一下子涼了下來。

趙童在那裏喊了她兩句，她都沒有聽見，直到趙童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我的車到了，先走了。”

陳知意有些呆呆地點頭：“好，你到家給我發個消息。”

趙童擺擺手坐進了出租車裏。

過了一會兒黎楚的車開過來，陳知意坐進去，有些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的景色，心裏還在想那條短信隐隐有些不安。

黎楚轉頭看她：“還好嗎？”

陳知意說：“還是有些傷心的。”

黎楚握住她的手。

陳知意緩和了一會兒，打開手機，拉黑了那個陌生號碼。

羅楊一走，之前招聘的新的住院醫師規培生們也開始正式上崗。

陳知意作為帶教老師之一，看着那些鮮活的面龐，感受到他們既緊張又興奮的目光，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她微笑着自我介紹：“你們好，我叫陳知意。”

幾個學生齊聲喊道：“陳老師好。”

時過境遷，她如今也成了他人的老師。

陳知意點點頭，帶着兩名學生推門進入門診。

外面護士開始叫號。

學生們拿着紙筆并排乖乖坐下。

第一個病人擰開把手推門而入，陳知意打開電腦系統，看到病人的姓名，她微笑的表情漸漸消失，擡頭和進來的人對上視線。

朱晖站在門口，臉上堆着笑：“知意，好久不見啊。”

她冷冷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