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山之高
山之高
周矜擡眸看了周成忠一眼,“我忘了。上午我約了同學去圖書館做作業。”
“作業哪兒不能做?”周成忠輕嗤一聲,“你還需要去圖書館寫作業呢?別不是帶着作業去圖書光,還沒到圖書館呢,在路上就寫完了吧。”
周矜淡定地起身,索性也懶得裝,“老周,你差不多得了。為着人家鞍前馬後,你圖什麽?”
“周矜,你給我站住!”周成忠看着周矜的背影,厲聲喝道,“叫你辦件事怎麽了?我是你老子,連事情都使喚不了你了?還有你林阿姨昨天給你送牛奶,你是不是連房間門都沒開?”
周矜腳步終于頓住了,眼裏一閃而過鋒利的寒意,轉頭看着周成忠,“她上三樓了?來我房間?”
周成忠反問他:“怎麽?不能?人家給你送杯牛奶,不能送?”
“平時不都是王阿姨在送?”
周成忠被周矜身上那股勁氣糊塗了,坐在凳子上喝了口牛奶,才平緩下來,“你林阿姨給陳淺送牛奶,順道給你送上去,也是好心,并不是刻意要打擾你。我不管你是睡着了,還是在洗澡沒聽見但至少收收你的大少爺脾氣!”
周矜心裏冷笑,面色卻很快恢複如常,去樓下拿了件外套,一邊套在身上,一邊下樓。
“東西誰的。”
“淺淺的,”周成忠看完報紙,正了正領帶準備出門,“一只白色的帆布包,裏面裝的衣服,小姑娘要穿,你趕緊拿回來,要穿。”
“錢呢。”周矜看着周成忠。
周成忠不耐煩地問:“之前不是答應一個月十萬塊,你這回又要多少?平時看你也沒什麽愛好,花錢這麽厲害?”
周矜反問:“賽車,滑雪,射箭,跳傘,哪一項不要錢?”
“你大少爺興趣是高雅。”周成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去給我拿回來,我這個月給你二十萬夠吧。”說着,看了眼手表,拿着公文包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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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矜在他離開屋子前一刻說:“最近打算換一輛川崎h2。”
“多少錢?”周成忠腳步一頓,就聽身後人說,“二百萬。”
周家不阻止孩子正經的愛好。周矜看着斯文溫和,但其實骨頭硬,事還真算不少。
周成忠着急去公司開會,懶得搭理他,甩下一張銀行卡,“行了。看見你就煩,滾遠點。”
周矜兩指夾着銀行卡,在桌邊敲了敲,叫了門口站着的保镖厲康,“卡裏先取十萬進來。隐蔽些,別讓人看見。”說着,他随意掃了眼,看見客廳玄關處有一只白色的帆布包,随手指了指,“用那個裝。”
等李文成走了後,周矜又想起什麽,叫來司機王亮,“王叔,麻煩您幫我去一趟警察局拿東西。”
說完,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上樓補覺了。
·
陳淺是六點半醒來的,平時适應了高中的作息,沒什麽睡懶覺的習慣,加上心裏惦記着包的事情,很早就起了。
下樓的時候正碰見周矜衣冠整齊地上樓,兩人在二樓的拐角處迎面碰上。
周矜遠遠地就看見了,略過陳淺就打算往三樓去。
就在這時候,陳淺擡起頭,眨了眨眼睛,就看見周矜高挑的背影。她一向很懂禮貌,嘴也甜。她率先向周矜招呼,“哥哥好。”
周矜腳步頓住,轉頭,語氣很冷淡,“你有事?”
晨時陽光長廊處一閃窗戶灑進來,落在陳淺半邊側臉上,昨晚剛洗的頭發柔順蓬松,在光下泛着好看的光澤,眼眸倒映出眼前少年清隽身姿。
陳淺有一瞬間愣住了,忙擺手,“......沒事。”過了會兒,她又說,“哥哥周末也起的好早,吃早飯了嗎?”
周矜看着陳淺,“你的意思是,我是睡懶覺的那種人。”
“不是,不是,”陳淺說,“你一看就是很勤奮,很自律的人。看起來一點都不像那種貪圖懶覺的懶惰的人。”
正打算上去睡覺的少年冷冷地看了陳淺一眼。
邁着長腿,轉身就往樓上去。
陳淺看着周矜,總覺得她剛剛說話好像惹他不高興了。
正想着,只聽樓上“轟隆”傳來一聲悶響,是門被人用力摔上的聲音。
陳淺愣了一下。
這聲音是周矜發出的嗎?
周矜是個溫柔的人不會做這麽粗魯的事。但是,聽小姨說三樓只住了周矜,女傭平時都不會去三樓。
陳淺往下面掃了一眼,這時林初穿了衣服從主卧中出來,問她:“剛剛怎麽回事?哪兒來的聲音?”
陳淺本意也不想小姨擔心,于是裝模作樣看了一圈,“可能是風刮的門合攏的聲音。”陳淺說着又拉着林初的胳膊撒嬌,“小姨,我們上午在家做雪花酥吧。”
林初沒往心裏去,笑着說:“行啊。走吧。”
兩人一路說笑下樓,聲音漸漸遠去,周矜打開門,冷冷地往下看了一眼。
風刮的?他怎麽記得陳淺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上樓。
只要是一個腦子還算正常的人,就不會看不出來他在表達不滿。
少年冷笑着打通了一個電話,那邊傳來了歌舞的嘈雜聲,他微微蹙眉,“錢在我這,什麽時候有空。”
“你小子可以啊,”顧成柏在電話那頭笑了聲,“下午,老地方見。哎,你不是最近開發了一個TRACKING系統嗎?真他娘的好使......”
顧成柏還沒說話,就聽電話那頭傳來嘟嘟聲音,他習慣地收起電話,拿起手邊的兌了姜汁酒的威士忌,抿了一口,看着舞池內的人豔舞,笑的暢快。
那邊周矜挂了電話,雙手枕頭靠在床上,扯了被子,悶在頭上,安靜地睡了個回籠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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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淺當然不知道她心目中勤奮自律的人正在樓上睡懶覺。
她跟林初吃過早飯,想起了在警察局的衣服,跟林初打了個聲招呼,就往門外去。
林初看了眼時間,才七點。她說:“今天是周末,至少得八點半才能上班,先不着急。不是說做雪花酥嗎?來吧,咱們一塊兒做。”
陳淺沒有留意過警察局的工作時間,點點頭,跟着來到廚房,開始配合林初揉面團。
揉着揉着,陳淺才漸漸想明白。上午六點半那會兒,是有一陣風刮過來,她确實沒有欺騙小姨。但那陣風也不會狂勁到發出那麽大動靜,所以,那麽大的聲音裏是有周矜一點點用力的,對吧?
可是她想不通,周矜為什麽會這樣。
如果說.......生氣,那今早她說的那句話沒有問題呀。那就是昨天,從昨晚第一次見面就有些不愉快。
難道真是因為昨天下午她去參加社團活動,耽誤了周矜轉達她通知嗎?
第一鍋雪t花酥出爐的時候,奶香四溢,賣相也很好,都是陳淺親手做的。陳淺撚了一塊,放在嘴裏嘗了嘗,烤箱溫度合适,時間适宜,外邊酥脆,內裏香甜。
這次做的很好,她很滿意。
聽說人不高興的時候,吃甜的最容易治愈心情。
陳淺挑了這一爐造型最好看的四枚放在碟子裏,“小姨,這四枚我給哥哥送過去。”
林初在準備将下一鍋放入烤箱中,聞言點點頭,“去吧。記得小心些,有些燙。”
陳淺輕輕點點頭,小心地端着熱乎的點心上樓,來到周矜門前。
陳淺一手托着盤子,一手抽出來,敲了敲門。
沒人應。
陳淺等了一會兒,又敲了敲門。
周矜眼睛睜開一道縫,蹙了蹙眉。
陳淺又說:“哥哥,我做了雪花酥,你能聽見我說話嗎?方便開下門嗎?”
周矜翻了個身,聽見了,但不想搭理她。
陳淺垂下了眼眸,雪花酥冷了不好吃。猶豫了會兒,還是決定将雪花酥放在門口,“那我給你放門外了,你忙完了記得吃。”
陳淺将碟子放在門口打算離開的時候,身後的門啪嗒一聲被人打開了。
少年出現在身後,眼睛撇過放在地上的雪花酥。底下三個,上面一個。
“我是不是得給你找支香,好讓你祭拜我?”
聞言,陳淺連忙将碟子拿起來,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周矜問:“那你什麽意思?”
“嗯?”陳淺看着碟子的雪花酥,誠實回答,“我覺得你可能心情不好,吃甜的容易變得變得開心。”
“昨天下午真的很抱歉,确實是我做的不對......不過我今天做了雪花酥,你可以嘗嘗,我試過了,很甜的。”
“心情不好?你感覺錯了吧。”周矜越過她,面無表情看着那碟雪花酥說,“而且,我讨厭甜的東西。”
下樓時,周矜低頭翻看手機,頁面是兩分鐘前厲康發來的短信。
【已經辦完了,包跟東西就放在客廳桌上。】
這時周矜的專用司機王亮剛好也辦完事,拿着一只白色的帆布包進來,随手将包放在桌上,就被聞聲出來的林初熱情地拉進廚房嘗餅幹。
周矜剛下樓,就聽見了随之而來的腳步聲從身後響起來。少年蹙了蹙眉,轉身進了一邊的洗手間。
陳淺下樓的時候,碰巧客廳裏一個人都沒有,但她剛下樓就看見,離自己最近的桌子上擺着的是自己的包。
她聽見了,司機說,是周矜讓他去警察局将包拿過來。
她又仔細想了一遍周矜的話,覺得自己剛剛誤會了,周矜如果真的讨厭她,為什麽要幫她。
陳淺想着眉頭舒展開,正準備拿包上樓的時候,小姨在廚房裏叫她了,“淺淺,是你下來了嗎?你快來幫小姨一下!”
“哦,好!”陳淺聽見小姨着急的聲音自己也有些着急,忙着将周矜沒要的雪花酥放在桌上。
剛好從二樓下來的女傭見陳淺手忙腳亂,上前問:“陳小姐,你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陳淺掃了一眼桌前的包,覺得這客廳男人時常走動,內衣內褲放在這兒不太合适,于是說:“可以幫我把包拿到房間嗎?謝謝了。”
“沒問題。”女傭笑道。
陳淺朝女傭甜甜一笑,就立即往廚房中趕。
陳淺剛走,周矜就從衛生間出來了,眼睛掃過桌上擺着的四枚雪花酥,難掩嫌惡。稍等了一會兒,王亮嘴巴裏塞的鼓鼓囊囊地從廚房裏出來了。
周矜簡直懶得說,随手指了指桌上的白色帆布包,“帶着,走。”
王亮看着那只熟悉的白色帆布包,愣了一下,但身為周家的司機,恪守本分是職責,自然不會多嘴。
周矜坐在後座,搖下半扇車窗,保镖李文成跟着上車,周矜攔下另一個保镖厲康。
“你不用上來。有事情交代你辦,”周矜将一張支票遞給厲康,“去收一輛川崎h2。”
·
南城萬象城,一家名為TROY的高級會所,一間VIP包間內。
四周陳設複古,放着老留聲機與墨西哥小擺件,暖黃色燈光從頭頂洋洋灑灑落下。
倒也不是會所走複古文藝風,而是會所客戶群體龐大,而質量越高的消費群體,需求也不同。除了普通包廂走的輕奢法式風以外,會所每一間VIP包廂的設計各不相同。
此時顧成柏正穿了一只碎花T恤,頸間帶着一只純銀鏈子,吊兒郎當地坐在包間沙發上,輕晃手中的xo,自顧自地往前去。
不遠處有一只裝着冰塊水的玻璃杯。
在準備倒酒的時候,一只颀長的手掌擋在了杯口。
顧成柏動作頓住,往上一撇,對上周矜那雙平靜而寒冷的眼睛。
顧成柏看着面前穿着白色襯衣,端正坐立的少年,輕聲笑道:“大侄子,酒你都不喝?xo,你嘗嘗。”
周矜沒吭聲,一邊的李文成粗壯的手臂擋住了難纏的顧成柏,“顧先生,周家人不滿20歲不讓喝酒,您見諒。”
顧成柏遺憾地收回手,給自己倒酒,加冰塊,發出了霹靂嘭啷的聲音,又舉着酒杯在周矜眼前晃悠,嘚瑟地笑道:“那這樣大侄子,你不能喝,舅舅替你喝。”
顧成柏将酒送到嘴邊。然而下一秒——
“咳咳咳——!!!”
顧成柏一口酒剛送到嘴中,喉管連着胸腔就像被火灼一般劇烈地抖動。酒水立即噴了出來。
顧成柏一手拿紙巾擦嘴,一邊狼狽地翻過xo酒瓶來回檢查。
周矜開門見山地說:“摻了姜汁酒。”
“我草!”顧成柏本來有些氣惱,看着周矜一張英俊的臉咬牙切齒地說,“你也不至于謀害你親舅舅的命吧!”
少年拿着玻璃杯喝了一口冰水。
緩過來後,顧成柏也知道自己理虧,不計較周矜沒大沒小。谄媚地笑說:“周少爺。托你辦的事情辦好了嗎?”
說到這個顧成柏就來氣,“老子好不容易賺的血汗錢,先是花錢收購會所就廢一大筆,裝修,打點各方,招聘員工又是一大筆錢,那幫孫子說營業執照辦不下來就辦不下來了?”
周矜睨他一眼,“有問題的合同不是你簽的?”
“當時他給我塞美女嘛,而且灌了我不少酒。”顧成柏說。
周矜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冰塊水,懶懶地說:“色字頭上一把刀,小舅舅。”
“你又沒女人,你不懂。”顧成柏說,“周少爺,錢要到了嗎?”
周矜将水杯放下,朝放在一邊的白色帆布包看去。
顧成柏疑惑地看了周矜一眼,将包拿了起來,輕飄飄。随着他拿起來的動作,一股木果子的香甜味朝他鼻尖撲過來——
他皺了皺眉毛。
周遭光線有些暗,顧成柏看了好一會兒,才找到拉鏈。
随着嘩啦一聲響,顧成柏差點扔掉包裏的東西。
他猛地仰起頭,不可置信地看着周矜,“這就是你想的點子,我草周矜,你他媽真能裝啊,着就是你想的點子,你比我還靠不住,我靠我真腦子有病,才認為你能靠得住!”
周矜看着顧成柏,真切地看清了他臉上嗤笑嘲弄的表情。
他蹙了蹙眉,吩咐李文成,“把包拿過來。”
李文成将白包從顧成柏手裏接過,遞到周矜手裏。
周矜接過,就發現了不對。
借着燈光,低頭看了一眼,入目的是一只奶白色的玩意,往上微微凸起,形成圓潤的弧形。四周散落着帶子,上面帶着蕾絲邊。
這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