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月出小

月出小

在舊金山灣區的第七年冬, 聖誕前後,天氣異常寒冷。加州冬日陽光充足,但受加利福利亞寒流, 空氣潮冷。穿的單薄,冷空氣就像要往人骨頭裏鑽。

陳淺下完課後, 給患了流感的舍友Wendy帶了午餐, 走進公寓。

Wendy是陳淺讀MS的同門, 中印混血,平時也會說幾句中文。聽見動靜,将腦袋從被子裏鑽出來, “謝謝你了,Vanila。”

陳淺淡笑說不客氣, 給Wendy沖了感冒藥劑,遞給她, 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Wendy頭上貼着退燒貼, 吃了藥,喝手上的燕麥粥, 問陳淺:“下午是在公寓中寫論文還是去圖書館?”

陳淺收拾書籍的手頓了下, 看向Wendy, “下午要出去一趟。”

“約會?”Wendy來了興趣,“是那個叫Chris的男同學嗎, 常青藤哪個大學的來着?”

“斯坦福。”

“他最近是不是在追求你?”

陳淺收拾着書桌,手指滑過面前扉頁落下一行小楷的書籍,臉上有些發紅。

相較于Wendy的熱情, 她則有些不太好意思, “沒有啦,因為都是中國人, 所以聯系會多一些。”

男生叫陳景明,在斯坦福金融系念PHD,美籍華裔,故鄉就在南城。幾個月前在霧中少女號上看尼亞加拉大瀑布時認識的,那時她穿着的雨衣破了半邊肩,輪船開往瀑布附近時,清涼四濺的瀑布澆濕了半邊身子。

時值深秋,他脫下了身上的外套,蓋在陳淺身上。兩人留下聯系方式後相識,後來約着一起出游了幾次,就漸漸熟悉了起來。

陳淺物欲不高,生活簡單,父母留下的錢沒怎麽動過。留學的生活費以及出游的錢花銷都從獎學金支出,也綽綽有餘。

與陳景明為數不多的交往時候,她能看出來他骨子裏的涵養,成熟穩重,體貼入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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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陳景明,陳淺唇角彎了彎,将一邊的書收拾好,寫了會兒論文,四點鐘的時候出了門。

這會兒陳景明正站在樓下等她,眼裏含着笑看她一路走來,替她将碎發攏在耳側,動作輕柔,舉止恰到好處。

風吹過來,陳淺看向他,柔聲說:“走吧。”

陳景明自然地接過陳淺手中的包。

晚飯在舊金山聯合廣場一家西餐廳吃。自五十層往下看,可以看見棕榈環繞,購物中心林立。濃稠的夜色被隔壁寫字樓的燈火點亮,往下便是霓虹。

陳淺看着對面給她切牛排的男人,笑的眉眼彎彎,忽然拿着手機記錄下了這麽個瞬間。

飯後,兩人沿着第五大道散步,聊了會兒天,陳景明才将她送回去。在陳淺上樓錢,陳景明問:“平安夜要不一起過?”

陳淺腳步微頓,看向他,點頭說好。

其實近期是有些忙的,她專業學的臨床醫學。白天要去科室,跟随教授出診,晚上得看文獻寫論文,聖誕學校有一周的假期,陳淺也只打算休聖誕一天。

晚上時,陳淺開了一盞燈寫論文,隔壁Wendy咳嗽聲忽然急促,她停下工作,給她找完藥後,思路再怎麽也沒能對接上去。她拿出手機看了會兒,翻到了幾個小時前,在西餐廳拍的那張照片。

入眼是就是正常的西餐。細看才能看出,照片邊緣有一雙拿刀叉的手,骨指分明。

陳淺笑了笑,刻意屏蔽掉陳景明,發了一條朋友圈。

她朋友圈不常發內容,隔着好幾月才發一次。發出去後,又隔了兩天,林初打來了電話。

林初笑着問她前幾天是不是吃的西餐去了,陳淺說是。兩人聊了好一會兒,林初問她:“是不是準備談男朋友啦?小矜都談戀愛了呢。”

很久沒聽見周矜這個名字了,陳淺聽時稍怔。回去的次數并不多,一年一趟,都是春學季結束後,五月底,國內大學期末月,待兩周,t陪陪小姨和外公外婆,就回學校接着上課。

她有意避開,周矜也沒出現過。七年沒見面了,也很少聽見周矜的事情。如果不是林初提起,陳淺幾乎快要忘記。

仔細想想,腦海裏已經想不起周矜的模樣。只依稀能記得,他潔白襯衣上有雪松香。

陳淺回過神,知道小姨應該瞧見了那張照片,在旁敲側擊,她輕聲說:“還沒有呢。”

“哎呀你們年輕人哪,小姨不多說了,趁着年輕享受幾段戀愛就很好,”林初笑着說,“當初你和路萬那孩子,小姨也算棒打鴛鴦,淺淺你不怪小姨吧?回國後,小姨安排你兩見見,我和路萬母親這段時間常約着打麻将呢。說路萬這孩子,工作體面,目前在省人醫實習呢。”

陳淺就知道,林初已經在給她安排相親了,上回回國,給她看了好幾張照片。

“再說吧,同學好久沒見面了。下次叫婷婷她們一塊兒出來吃飯。”

陳淺岔開話題,又和林初聊了幾句,就将電話挂斷了。

·

是日南城冬雨霖霖,澄江區男子監獄外,泊了一輛黑色邁巴赫,冬雨澆下,更顯得車身岑亮,泛着冷光。

天氣寒冷,一場冬雨落下,濕氣愈重。

這樣的寒冬,肩寬腿長男人卻穿着極單薄,只一身裁剪得體的黑色西裝。手頭掐了根煙依靠在車邊,缥缈煙霧中,那張俊美臉上的神情散漫而淡漠。

一旁則有保镖給他撐傘。

“少爺,顧先生來了。”李文成看着前方,開口說。

聞言,周矜掀起眼簾往前看了一眼。迎面而來的人正是顧成柏,臉頰消瘦,眼窩深陷,身上衣服漿洗的發舊,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将近七年的牢獄之災,早已經将當初那意氣風發的青年折磨的骨瘦形銷。

這是顧成茵的弟弟,周矜的親舅舅。

周矜沒說別的話,讓李文成撐傘去接人,自己則冒雨上了車。

邁巴赫車內,車開過跨江大橋,開往城郊靜谧處,兩人下車,在顧成茵墳上了支香。

“這麽多年來也只有你來看我姐了。”靜默許久,顧成柏故作輕松地笑了笑。

周矜看向顧成柏,“出來後什麽打算。”

“混吃等死呗。”顧成柏看向黃昏蒼茫處,向周矜借了支煙,煙霧中,他輕笑說,“人生得意須盡歡。不是嗎。”

周矜彎腰,手拂過顧成茵遺照,擦着落在她眉眼上的雨絲,淡聲說:“江家的仇我替你報。”

·

翌日下午。南城雲起機場,一座班機直飛紐約。

周矜大學期間從周家獲得一筆基金,成立了私人信貸基金會。因為對市場标向,以及經濟風險評估極其敏銳,短短幾年就将基金會規模擴大數倍,跻身行業前列。手上持股衆多,身家已逾千億。

近幾日受邀出席華爾街的一場商業晚宴,商業巨鱷名流人士無數。

晚宴後,周矜靠在舞池露天陽臺抽煙,主辦方走過來,用蹩腳的中文問他:“周先生拿下幾個競标?”

周矜接過他遞過來的煙,笑笑,沒說話。

主辦方名為Shelly,在華爾街搞對沖基金的,極其欣賞周矜,數次向周矜抛橄榄枝,但都石沉大海。用圈子裏的話來說,他搞金融只是消遣而已,家裏還有礦回去繼承。

Shelly也跟着笑,手朝身後招招,走來兩個一席白裙,清純水靈的女人,典型的亞洲面孔,瞧着十八九歲的年紀。

“聽季先生說你喜歡這款——周先生您好好享受,我先去招待其他客人。”

Shelly走後,周矜彈了彈煙灰,往下俯瞰,濃稠夜晚深處,紅塵倦處,是浮華散去後的萎靡。頭頂有一扇巨大的水晶吊燈,光線下,兩個少女臉上泛着水瑩的光澤,朝他甜美地笑,唇邊有兩只小梨渦。

周矜看着,有一瞬間的恍惚。

随口聊了兩句,男人就覺得沒什麽意思,神情恹恹地吸煙。

這些年,這樣的宴會參加過不少,客戶也往他身邊塞過形形色色的女人,始終都覺得差點意思,完全提不起什麽興趣。無論是心理上還是生理上。

作為一個自然人,一個正常的成年男性——他嘗試接受看過醫生。命題無解,這是心病。

七年前,高考結束那個暑假,舅舅被江家構陷進監獄,父親冷眼旁觀,祖父重病,家中二伯争權。

也親眼看見,一架從南城直達舊金山的飛機起航。

人情冷暖,嘗過看過。人生順遂時,快意泯恩仇;人生逆境時,付諸一杯酒。卻始終也沒能忘記,那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大概他罪孽深重,罪有應得。

這是第七年。陳淺離開他的第七年。

這也是他忘不了陳淺的第八年。

明眼人竟然都看的出來。其實他也不是喜歡東方面孔。是與不是都有什麽關系?

只是陳淺長了一張乖巧清純的臉,這些年都沒怎麽變過。、

只是因為她而已。

她在幹什麽呢?

最後李文成給了兩個嫩模豐厚的美金,将人打發回了Shelly身邊。

坐回車內,回曼哈頓中城的頂級公寓路上,助理在耳邊彙報賬目,一項進出就是百千萬美金。他聽着,蹙眉,問了李文成一個毫不相幹的問題:“灣區是不是有幾套房産?”

李文成說是,不久前還聽人彙報房産稅這一支出。他介紹道:“Atherton,Los Altos Hills各有一套落地三千平的別墅,半島和南灣還有兩套房子,一套公寓。”

周矜淡淡地嗯了聲,這些年飛紐約一次,就購置些房産,一眨眼光灣區就這麽多了。

“最近美國佬快過節了?”他忽然扯唇笑。

李文成說是,“聖誕氛圍濃厚,最近很熱鬧。”他看向周矜,善解人意地說:“少爺要不趁這段時間空下來好好休息吧。正巧最近舊金山有場慈善晚宴,少爺去看看?”

·

六小時後,一架私人飛機落地舊金山頂級富豪區的別墅平臺上。

睡夢中的陳淺不會知道,她一早起身去社區的醫療工作站做義工。來看診的小朋友很多,大多是窮人家庭出身。小孩子很可愛,走前還給陳淺塞了一把糖果。

陳景明來時,陳淺正揭開糖衣正準備放嘴裏。見到他來,臉紅了些,拿在手裏沒吃。

陳景明很了然,接過糖,親自塞進了陳淺嘴中,“還回去嗎,還是直接去吃飯。餓了吧?”

陳淺看着身上灰撲撲的白大褂,到底是約會,穿成這樣确實不像樣子。搖搖頭,淡笑說:“沒想到你突然來。但我得回去換件衣服。”

陳景明說:“沒關系,我開車來。”

開過來的是一輛法拉利。陳淺其實能隐約感覺出來,陳景明家境不差。他為人低調,富有才學,閱歷也豐富。

陳景明坐在駕駛座,看出陳淺心中所想,笑着說:“家裏買的。靠自己的話,你和我一起,兩三年可以買一輛。”

陳景明總是這樣,情商極高,細致體貼,聞言陳淺也笑了。

回到公寓後,Wendy也在琢磨着去哪個男友家過節。對于Wendy的私生活,陳淺向來不多問。倒是Wendy則顯得熱情地很多,盤問了吃飯地點,還有同伴,然後開始幫陳淺打扮。

陳淺衣櫃裏的衣服安靜整潔,清新自然,卻沒什麽女人味。Wendy覺得這樣不行,去自己衣櫃挑挑揀揀。最終陳淺在衆多出挑衣服中挑選了件淺紫束腰包臀裙,魚尾裙擺,外面罩着一件皮草。

陳淺腰本就細,盈盈不足一握。這條裙子更襯得她屁股挺翹,兩腿修長。紫色更襯得她皮膚白皙。臉上帶點淡妝,整個人清麗的如同出水芙蓉。

陳淺打扮好出現在Wendy面前時,她驚的手上的面包都掉下去了,一直語無倫次地誇贊陳淺。

陳淺不好意思地笑笑。

Wendy說:“你就該這麽打扮嘛——你都二十四啦,穿那麽保守,男人不會喜歡的。”

“晚上應該不回來?”Wendy仔仔細細地打量陳淺一遍,開始斷電斷水,臨走前還不忘偷偷往陳淺包裏塞了一盒四四方方的東西,朝她笑,“好好享受哦。”

晚飯吃的是日料。平安夜在外吃飯的人不多,環境較為安靜。吃完飯不過才七點,沒那麽早休息,陳景明帶着陳淺去了附近的酒吧。人也少,大多不是當t地人,酒吧內有駐唱歌手。

兩人坐在一起聽會兒歌,聊了會兒天。陳景明忽然笑說:“想聽吉他嗎,五月天?”

“嗯。”陳淺看着陳景明,“你要現在彈嗎?”

陳景明說是啊,“其實大約五年前,我還不會彈吉他,最喜歡的歌手也不是五月天。”

陳淺盯着他右手中指,銀質戒指底下,被遮掩的七七八八的字母看,心中隐隐想到了什麽。

“因為某個女孩?”陳淺朝他眨眨眼睛。

陳景明一時間沒說話,沉默片刻,臉上像陷入了一種回憶。這是一種坦誠的沉默,變相的承認。

陳淺心領神會地笑了笑,心裏說不計較是假的,可陳景明念着博士,快三十的年紀了,也算正常。

陳景明拉了拉陳淺手,輕聲說:“現在是因為你。”

陳淺忽然臉就紅了。

陳景明唱的是《突然好想你》,嗓音溫和,帶着磁性,很好聽。曲末時,他說——

“For you, Valina.”

“這首歌只為你而唱——陳淺女士。”

酒吧有一瞬間的安靜,繼而是此起彼伏的喲呵聲與起哄聲。紛紛讓陳淺也去舞池內也唱一首回應陳景明。

陳景明溫和地說:“沒事。你不願意咱們就在這兒聽。”

周遭實在盛情難卻,陳淺看着陳景明臉上儒雅的笑,問:“我會的實在不多。江南小調可以嗎?家鄉民歌,茉莉花。”

“我只會這個了。”陳淺有些想笑。

這兒确實是一個包容性極強的地方,是以陳淺站在臺上清唱的時候,忸怩尴尬的心思倒也沒了。

燈火四歇,有一束光打在陳淺清純的面上,極其淡的妝容,卻實在明麗奪目。身型也極佳,纖細又曼妙,介于清純妩媚之間,恰到好處。她就這麽站在那,就是全場的焦點。

一曲終罷。

她這才發現酒吧氛圍急轉直下。光線暗淡,四下無聲,靜谧得過分,連人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陳淺連忙看過去,不知何時,剛剛臺下的客人已經全然消失了。就連陳景明坐着的位置,此時也空無一人。

心跳驟止,陳淺忽然緊張地捏緊手心。

這時,一束微弱的光忽然打了進來,陳淺循着光源的方向看去,心髒卻驟然漏了一拍。

只見晦暗處,數名保镖簇擁着一身黑色大衣,身姿挺拔的男人。

如果說陳景明是冬日裏的一束陽光,那麽他就是夏日裏最寒冷的冰山。

孤高,冷峻,凜冽,具有極強的壓迫感。

那是舊金山最冷的時候,周矜端正坐立,眉眼冷峻,正拎着酒杯不動聲色地看着她。

陳淺忽然全身泛着寒意,雙腿軟的壓根沒法動彈,就這麽盯着不遠處的人看。

周矜平靜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像隔着經年歲月,與她對視,将她看穿。

時光飛速地逆轉,天地迅速地坍塌,心髒卻在廢墟中搏動。只一眼,面前的人就與過去重合。

隔着數千個日夜,陳淺還是那樣。一株皎潔純白的花,等待着他呵護,等待着他灌溉。

外面風雨太多了啊,總有人沒什麽本事,卻十足十地癡心妄想,妄圖将他精心呵護的寶貝攀折掉。

靜默良久,周矜忽然笑了,薄抿一口紅酒,喉頭微動,他淡聲說——

“唱的不錯。”

是啊。歌喉清淺,像泠泠細水淌過溪間,撫慰人心,蕩滌心靈。

周矜光坐在角落裏,聽着她唱歌,渾身陰郁的惱怒之氣也消散了大半。

直到坐在周矜那輛高調的超跑內,陳淺的腦子都是懵的。

七年沒見,她已經不太能認出來周矜,學生時代的周矜清高的像天上的月亮。而現在,身邊的男人,不知何時褪下了潔白襯衣,身着一身嶄新高定黑色西裝,氣質淡漠得像月色下濃稠的夜晚,廣闊,卻深不見底。

一個神秘的,令她全然陌生的周矜。

倘若不是他身上有着一股極淡的雪松香,陳淺絕對認不出來。

她看着窗外流淌的夜色,忽然聞到了極淡的煙草味。她轉頭,看向周矜,語氣平靜地問:“你怎麽來舊金山了?”

“我不能來嗎?”周矜像聽見了什麽笑話。

“你能。”陳淺忽然沒什麽話跟周矜說的。

“他人呢。”她問。

周矜笑了笑,“我怎麽知道。”

“有意思嗎,周矜?”陳淺眉間有些惱火,“我跟你走了,你總得告訴我他在哪。”

“六年半沒見,見面第一句話,先問別的男人。”周矜打開車窗,夜晚刺骨寒風灌進來,“你怎麽不問問我過得好不好呢陳淺。心怎麽這麽硬。”

陳淺被凍得忽然縮了縮脖子。周矜身上穿的更加單薄,一件襯衫,一件西裝外套,他恍若未覺。

看了眼陳淺身上那件極短的包臀裙,外面露着一雙光潔纖細的腿,他挪開眼睛,将車窗關閉。

接着慢斯條理地說:“陳景明,陳氏集團長子。母親現任陳氏首席CEO,父親是華北大學教授。這些信息,夠不夠?”

陳淺坐在車內,忽然覺得車內的暖氣令她渾身煩躁。她摁下自己身邊的車窗,寒風瞬間将她的鼻尖吹得通紅。

周矜就這麽看着她,臉上的笑意卻淡了。

“他只是被人請出去了,人沒事。”周矜說。

陳淺不說話,恹恹地靠在背椅上,說:“把我放下吧。”

“不回去了?”

“你知道我要去哪兒?”

周矜就這麽看着他說一句,跟着嗆一句的陳淺,半晌,挪開目光,輕吐一口氣,“只說了我是你哥。其他的我什麽也沒說,包括咱兩的秘密。”

“咱兩的秘密”令陳淺眉間跳了跳,她并不認為這是周矜給她的鎮定劑。

這并非投誠,相反,她認為這是威脅。近乎七年沒見,在她幾乎快要忘記這麽一個人的時候,周矜不會忽然出現在她面前,出現在她即将确立關系的前夕。

“周矜,”陳淺忽然叫他的名字,“這裏性教育比國內完善很多。如果我男朋友介意我并非第一次,我會坦誠相告。我不認為這是什麽秘密。咱們倆壓根沒有秘密——”

周矜忽然嗤笑了聲,問她:“你在林初面前呢。也這麽坦誠嗎。”

“男朋友,”周矜品咂着這個詞語,看向她的目光極深,“你們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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