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月出小

月出小

陳景明來接陳淺的時候, 陳淺是空着手下樓的,陳景明倒也沒說什麽,一路笑着和她說話。

在咖啡廳, 陳景明将卡布奇諾遞給陳淺,陳淺接過來, 輕聲解釋說:“剛剛那條領帶不合适, 下次有空我再送你另外一條。”

“嗯, 沒事。”陳景明說,“下午玩的開心嗎。”

陳淺無心說下午的事,點頭敷衍地說開心。她看向陳景明。

其實她并沒有立場與身份質問陳景明下午的事, 但畢竟兩人已經暧昧很久了。有些事情要一個解釋并不過分。

她看着陳景明的眼睛說:“下午我在第五大道。”

陳景明看過去,對上陳淺的眼睛, 他說:“下午我也去了第五大道,身邊還有一個女生。”

“我知道, ”陳淺說, “我看見了。”

陳景明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和那個女生沒有什麽關系, 她是我已故朋友的妹妹。”他坦誠地說:“我有過一個女朋友, 曾經相愛過很長一段時間。故人就是她。”

話到這裏就戛然而止了。

這些并不重要, 陳淺只要一個坦誠。享受當下,好好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有一點熱情與激情, 足以支撐走腳下的路就夠了。何必在意将來,何必挂念過往?

如果說生命中有唯一不确定的因素,那就是周矜。周矜的出現令她心慌意亂, 令她心态失衡, 令她對溫暖和煦的陳景明産生了懷疑。那是她的t主觀意識,卻被人操控, 這是件極其可怕的事。

她忽然拉着陳景明的手,搖頭說:“我不在意。你願意解釋就好,我只想要坦誠。”

陳景明緊握着陳淺的手,看着她清麗秀氣的面容,忽然說:“Vanila,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願意的。”陳淺臉上帶了些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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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後,陳淺有意避開,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看見過周矜。

風平浪靜的日子止于一個下午。陳淺在科室值班,喝水看報告時,有電話打了進來。

“Vanila是嗎?陳淺?”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聽口音是純正的中國人。

陳淺用中文回應她,“我是。怎麽了。”

“有空嗎?我有話跟你說,關于陳景明。”

陳淺聽完後将手機放在一邊,看着檢測報告核對數據,等了一會兒,見那邊不說話,于是說:“現在在忙。六點後有空,你着急嗎?”

“那六點,我一會兒發位置給你。”

“好。”

那邊很快掐斷電話,陳淺專心伏案工作,六點後按照手機那邊發過來的地址去了咖啡館。

咖啡館內坐着一個長相甜美的女孩,濃顏系長相,精致的如同洋娃娃。

看到陳淺過來,她第一句話就是:“你和陳景明在一起了?”

陳淺笑了笑,“嗯。”

“我叫徐晴,”她說,“給你點了冰咖啡,喝的吧?”

“謝了,”陳淺說,“有什麽事情嗎?”

“沒什麽,就是來告訴你,我在美國讀書開銷都是陳景明出的錢,他跟你談過這事嗎?”

陳淺喝了口咖啡,在美國這些年,她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人,住于此類的刻薄與刁難并不少見。她到底長徐晴幾歲,沉得住氣,情緒極少外露。

她看向徐晴,淡聲說:“你找我是為了錢的事嗎?景明資助你,你缺錢找我,其實也未嘗不可。”

這話将徐晴氣的夠嗆,“錢夠了!你就不好奇為什麽陳景明為什麽資助我嗎?”

“人與人之間保持适當的距離就足夠了,”陳淺笑着說,“他願意說,我就聽,不願意說,我也不會過多打探。”

陳淺起身,沒有再聊下去的意思,“你住在哪裏,我叫計程車送你回去。”

“你真傻!你就是為人替身,做人嫁裳!”徐晴“蹭”地一下起身,指着她說,“陳景明壓根不愛你,你不過跟我姐長了一樣的臉!”

陳淺站在咖啡店玻璃窗前看着女孩順利穿過馬路,搭上了計程車回去,臉上的笑意卻垮了。

她坐下喝完咖啡,去前臺結賬,出咖啡店的時候,看見了一輛熟悉的大G泊在不遠處等她。

陳淺腳步微頓,坐上車,“你知道這事。”

“和你知道的時間差不多。”周矜笑了聲。

陳淺忽然回頭看他,“你故意的,一切你早已設計好了,是嗎。”

周矜不置可否,“你有和別人在一起的權利,也有分手的權利。同樣,我也有知情權,也有告知你的權利。這不過分吧?怎麽能說故意設計。”

陳淺了然地笑了笑,“我不會分手。”

“陳景明就那麽好?”周矜臉色仍然平靜,随意搭在方向盤的手卻驟然緊握,凸起的青筋攀爬在他單薄衣裳下。

“是啊。”陳淺看向周矜,毫不留情地刺他,“溫和謙虛。比我見過的任何男人都好。”

周矜不說話,沉默地開車,忽然踩提速,車飛馳一般地彈出去。陳淺不得已抓住了一旁的扶手,臉色已然慘白。

過了會兒,周矜踩了剎車,将車停了下來,目光平靜地看向陳淺。

六七年,陳淺真長大不少,翅膀硬了,脾氣也漸漲,連聲軟和話都不願意說。

還是說,這才是真的陳淺,他就沒真正認識過的,不帶任何矯飾的陳淺?

她是變了,從一個柔弱無依的小綿羊長成了一個會嗆聲忤逆人的硬骨頭。

可那又怎樣,他不也變了嗎。七年前,放他身上他一定掐着她脖子讓她道歉改口。現在,如果結局是一樣的,那他不介意将線放長,多點耐心。不就是喜歡陳景明嗎,還以為是個什麽硬茬,一身書讀多了的窮酸腐氣。

身心都不能保持幹淨,貞潔都沒了,也配跟他争?

做什麽夢呢。三流貨色,他當然不會放眼裏。

他忽然笑了,挪開目光,手在GPS上操作,“帶你去吃韓料。”

陳淺:“我不吃,你放我下來。”

周矜置若罔聞,“今天不吃霸王餐。”

“我有男朋友!你能不能不要總是這樣自以為是地逼迫人?”

“有男朋友總不能餓肚子。”周矜啓動引擎,“這次我請你吃。別氣了,行不行?”

坐在餐廳裏,陳淺吃了兩口年糕就覺得郁結于心,胸腔滿是怒火,周矜給她夾了鳗魚塊,她忽然将筷子拍下,筷子砸在碗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周矜将一次性手套一脫,往面前一撂,掀眼看她。

陳淺說:“上次聯合廣場米其林三星餐廳得提前一個月預訂,你說你剛來舊金山,你怎麽解釋?既然有錢花幾百萬美金買衣服,都沒錢住酒店嗎?既然沒有女朋友,為什麽和我說你有?”

周圍刷刷幾道視線看過來。

周矜眉間盡是不悅,到底過了十幾二十來年大少爺生活,說不生氣是假的。他目光冰冷地盯着陳淺,眼神裏刀子足以将陳淺千刀萬剮。

陳淺圓溜溜的眼眸不逞多讓地與他對視。

半晌,他錯開眼睛,拿起筷子吃了塊鳗魚。

氣什麽。陳淺這種狗脾氣你和她生氣,她就能和你怄氣。

陳景明做的畜生事,她有脾氣嗎。不發脾氣就是不在乎,一個情緒都沒辦法牽動的人,算什麽,能構成什麽威脅?退一萬步講,相敬如賓一輩子有什麽意思?

“氣什麽,你為了我生氣成這樣,飯都不肯吃了,就因為我跟你說了女朋友的事?”周矜給她盛了一碗她最愛的裙帶湯,眉間含笑,語氣懶洋洋的。

“......”

陳淺将周矜遞過來的那碗湯挪的遠遠的。他夾的菜她一律不碰,鳗魚也丢到一邊。隔着老遠去夾角落裏的菜,但凡他筷子碰過的菜,她都不會吃。

周矜看她一眼,淡定地吃飯。最後只吃面前兩道菜吃的着實膩了,就不吃了。

他姿态悠閑地靠在座椅上,眯眼看陳淺低頭吃飯。氣鼓鼓的,嘴巴倒也沒停下,跟他怄氣一樣。

陳淺皮膚白皙細膩,連毛孔都很少看見,低頭吃飯時,能看見她挺拔秀氣的鼻梁。吃飯也慢斯條理,下口小口吃。

“瘦了。”周矜說,“陳景明沒給你好好吃飯?”

陳淺吃着就心平氣和了下來,吃完飯,還喝了果汁。擡眸看他,“有空嗎?”

周矜挑挑眉,“說。”

“和我回趟公寓。”

周矜唇角抽了抽,意味深長地看她。就聽陳淺說:“上次刷你卡買的東西,我用不上,你拿回去。順便,那條領帶,你也還給我吧。”

周矜冷哼了一聲,“行啊。那你別忘記讓你那室友轉一百萬美金給我。”

說到這個,陳淺又開始氣惱,她其實現在也想明白了,周矜這就是強買強賣。怕她反悔,還非得摻和進第三方。

她生氣地喝完了最後一口果汁,轉身離開餐廳。周矜不緊不慢地跟在陳淺身後,盯着她決絕的背影,說:“你樂意談戀愛就談着,我沒有插足人感情,做小三的習慣。”

陳淺腳步停頓下來,轉頭,語氣平靜,“我們清清白白,什麽叫第三者?”

周矜怎麽會不明白陳淺的意思。小三他都沒資格做呗。

周矜冷笑地看着她。

“你自己的事自己決定,我不幹涉,”周矜說,“下周二的慈善晚宴會給你做選擇的機會。你願意糊塗地且過且得,還是及時止損,那都是你自己的事。你的選擇,我幹預得了嗎,你之所以不想看見我,是因為我每靠近一寸,面上的太平面紗就薄一寸。”

“你害怕,你讨厭的,壓根不是我的出現,而是你們之間的感情本就搖搖欲墜。壓根經不起考驗。陳淺你什麽都知道,你也清楚地知道你什麽都阻止不了。”

“一個世家公子,家庭背景足夠大,即便讀了點書又怎樣,他不還是沒能力抗衡,陳淺你能得到什麽?”

“一個相戀多年的女友,一個資助多年的前女友妹妹。他拿你當什麽呢?我要是你,我都覺得委屈。”

周矜說話直接,剖析問題深刻,他每說一點,陳淺就覺得心被刺的疼。她是粉飾太平慣了,是自欺欺人慣了。是......

陳淺眼底發澀t,忽然眼圈紅了一圈,她厲聲問:“可我喜歡一個人也有錯嗎?”

周矜忽然擡眼看她,眼底有些錯愕。“你喜歡他?”

“不能嗎。”陳淺反問。

·

周二晚上,坐标南灣,有一場慈善晚宴,關于女性心理健康,主辦方邀請了加大舊金山校區代表出席。這次學院委派了一位主攻心理學的教授出席,以及學院的其他幾名優秀學生。

主修臨床的陳淺雖不知為何會被受邀出席,但她知道這跟周矜脫不了幹系。

雖然可以拒絕,但不知為何,真到了這一刻,她還當真沒能将拒絕的話說出口。人本性貪婪探究欲極強,所以潘多拉打開了宙斯給與的魔盒,招致災禍與苦難。

她最終還是跟随學校出席了那場慈善晚宴。

身上穿着一條中規中矩的修身黑色魚尾晚禮服,臀部緊緊包裹着,纖細的腰腹勾勒出來。

慈善晚宴規模算不上大,出席賓客處心理學學者,還有社會影響力較大的資方,大多是富家太太。

出席晚宴的多是心理學院的校友,陳淺不大熟,就站在不遠處幫助教授整理talk資料。

她注意到有視線落在她身上,在東北方向。幾個富商太太正圍繞着周矜講話,周矜長相英俊,身形挺拔,出手又極其闊綽,在圈子裏吃得開,就往那一站,就有不少滿身珠光寶氣的太太上前搭讪。

周矜不鹹不淡地回應,目光落在整理資料整理的眉眼認真的陳淺身上。四周就是裝潢得富貴堂皇,流光溢彩的大廳。陳淺身上有靜水長流的恬淡氣質,她往那一站,他就覺得心安。

他真是病了啊。

二十五載,生命的萎靡與彷徨,消散在這一眼,這一瞬間。

她眉眼低垂的瞬間。

喝着香槟,笑着應付耳邊的恭維,忽然覺得挺無趣的。這樣的時刻,無數人讨好與跪舔,只有她敢給他冷眼。陳淺給他兩巴掌都比這些無腦吹捧有營養的多。

陳淺整理好資料,擡頭的瞬間,見周矜眉眼帶笑地走了過來。

看見周矜時,陳淺臉上的笑忽然挂不住了,她将資料遞給一邊的助教,轉身往人堆裏鑽。

她是聰明的,知道周矜最不喜嘈雜,身份在外,他整個人就是一個行走的名片,人見着他都得打個招呼。她做法沒錯。

可她忽視了周矜神經病本性,棉花遇上硬茬,她亦無可奈何。換了三個地方呆,最後陳淺看見了一身藍色嶄新西裝出席的陳景明,她忽然頓住腳步,走向了二樓開闊的露天平臺處。

周矜早已經在那,就像早預料到陳淺會過來。

他依靠着白玉欄杆,點了根煙,整個人像墜入了濃重夜色中。大廳內流光溢彩,他半張側臉在光線裏忽明忽暗,側顏落拓,手指修長,不羁地拎着煙。

聽見動靜,他回過頭,眼裏覆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親手掐了煙。

“餓嗎。”周矜将身邊的小碟推到陳淺面前,碟子裏裝着精致點心。

陳淺沒怎麽吃,忙活一晚上,滴水未沾,其實餓了。但這時候她怎麽會吃周矜拿給她的東西。

将碟子往前一推,她淡聲問:“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周矜盯着她剛剛推開的雙層隔門看,雙眸帶笑,像在問你确定事實是這樣嗎。

......确實是她後腳進來的。陳淺呼出一口氣,忽然覺得剛剛的遮掩其實也沒什麽意思,轉身就要離開。

周矜倏地抓住陳淺的手腕。他的手掌大,灼熱,力氣很大,毫不費力地捏着陳淺那只腕子,她就怎麽也掙脫不開。

“放開!”陳淺忽然開口朝周矜吼道。

周矜摸了摸她氣鼓鼓的臉頰,笑的含混,“你對陳景明不這樣吧。”

陳淺:“?”

“對別人都不這樣,就唯獨對我獠牙畢露。所以我可以容忍你這樣對待我。”周矜說着,眉間之愉悅已是肉眼可見,“你在我面前你都卸下僞裝的,你沒發現嗎?”

神經病吧這人。陳淺死活要将手腕從周矜手裏掙脫出來,卻壓根使不上什麽力氣,“周矜你發什麽神經,你放開我!你再抓着我我就要咬你了!”

“你能舍得咬我?”周矜聞到陳淺身上若有似無的木果子香,跟高中時的她一樣。眼裏不自覺帶了些散漫笑意。

陳淺氣惱地當真一口咬了下去。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虎口,獠牙畢露,極兇狠的一口。

感受到手上的劇痛,周矜啧了聲,卻接着力氣将陳淺摟在懷裏,身上筆挺的西裝将周遭張狂的風聲蓋住。

懷裏是一團暖意,周矜擡手摸了摸陳淺腦袋,而後擡頭,朝玻璃門不遠處看去。

那裏站着一個高挑的男人,俊雅的面容上已然凝重。周矜對于這樣的窺視毫不意外,亦不放在眼裏,薄涼的眼神從陳景明身上越過去,低頭親了親陳淺的耳垂,“陳淺。你敢咬我。”

不遠處男人的視線最終定格在周矜身上的那條藍色條紋領帶上。

看了一會兒,心中的驚駭過了,陳景明錯開眼睛。

陳淺被周矜的大手鉗制住,耳邊又噴灑着帶着酒氣的氣息,難受的眼淚幾乎要擠出來。

“啪嗒”一聲清脆巴掌,驟然落在周矜臉頰處,陳淺手掌震得都有些發麻,繼而是火辣辣的痛感。

周矜被陳淺一巴掌打的錯愕,松開她,臉側過去,冷笑地舔了口後槽牙。

陳淺深深吐出一口氣,手顫抖着,心中覺得有些後怕,不敢看周矜的眼睛。“抱歉......但我有男朋友,你不要這樣,不合适。”

說着,拿紙擦拭被周矜親啃過的地方,立即轉身,只留給周矜一個冰冷的背影。

陳淺往前走了兩步,就看見了陳景明正沉默地往前走。直覺告訴陳淺,陳景明瞧見了剛剛露天平臺上的一幕。

陳景明走的極其快,陳淺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急切地想要找到他解釋,卻不曾想,她不曾熟練地駕馭高跟鞋,在上一個臺階的時候腳崴着了,雖未曾摔下,但也只能撐着桌子,沒法獨立行走。

耳邊傳來了一聲嗤笑。陳淺擡頭,恰好看見徐晴那張洋娃娃一樣的臉此時正盯着她,唇邊還泛起譏諷的笑意。

陳淺蹙着眉,将弓着的身體立直,平靜地看着她。

“你還是來了。”徐晴說。

陳淺說:“有什麽你說吧。”

徐晴将手機找出來,手機裏面是一個女孩懷抱鮮花的畢業照,女孩面容清秀,氣質恬靜。特別是一雙透着清澈笑意的眼眸,杏仁眼,圓溜溜的。

面容與陳淺七分相似。

陳淺心中有了答案,擡眼看向徐晴。徐晴将手機收起來,“這是我姐,徐清。我姐和陳景明高中就在一起了,一直到大學畢業,陳景明在美國念完碩士,準備和我姐結婚,他家裏不同意。”

“我和我姐是離異家庭,家裏水平挺一般的,父母都打工的,爺爺奶奶七八十歲了還在工作。”徐晴說,“我姐當時就患有嚴重的抑郁,感情上的挫敗成了壓死她的最後一根幹草。”

“我現在能在這兒念大學,是因為陳景明對我姐愧疚,”徐晴冷笑着說,“那麽你呢。他看向你時,會不會有一瞬間的恍惚,會認錯人嗎?你不就是我姐的替身嗎?你會不會是下一個我姐?”

“你看吧。他連對你坦白的勇氣都沒有。”

徐晴看着陳淺笑着,大廳內就響起了主辦方的致辭。臺上的人,正是陳景明。

“今天就是我姐的忌日,我想你應該不知道。”徐晴說,“這三年,每一年的今天陳景明都會以這樣的方式懷念我姐。組織慈善晚會,自己亦不惜斥資百萬美元。浪漫嗎?可這是我姐用她身上的血換來的。”

徐晴說着,言辭激動,也早已經淚流滿面。

浪漫嗎。陳淺不知道,她心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靜,是疑惑已解後輕舟過萬重山的釋然之感。無疾而終的戀愛,也只終于才開始躍動的脈搏,跳動的心髒而已。

陳景明的家庭教養以及在西方文化體系土壤中浸潤而成的紳士作風,正是他身上獨一無二的人格魅力所在。姣好的面容,溫和的性格,以及在尼亞加拉大瀑布前落在她身上的那件外套,足夠讓她産生愛。

可她愛的并非具象的人,而是一種抽象。是由無數個片段組成的一種感覺,一種新鮮的迷離的,使人上瘾的感覺。

她愛陳景明嗎,當然是愛的,這都是他身上良好的特質啊t,是他骨子裏深深刻下的東西。那就是他。

可也只能是這樣了。

她擡頭看向站在臺上侃侃而談的男人,溫潤儒雅。她就這麽看着,臺上的人似乎也越過萬千人群與她對視。

那是一種破碎的不舍的眼神,怎麽去形容,就像是迷霧過後的清晨,狂風略過的原野。滄桑而又荒唐。

陳淺等了會兒,忽然了然地笑笑。

其實是不是他都一樣。

轉身,忍着腳踝的痛苦,離開了大廳。

踏出大廳的那一刻,寒冷的風迎面撲在她臉上。陳淺忽然無法站立,蹲在地上。

昏黃的路燈自她發間投射下來,在她潔白指間形成光暈。不知何時,一道高大挺拔的影子出現在她面前。

周矜适時出現,彎腰,将陳淺抱起來,卻發現,她早已經淚流滿面。

唇角的笑意僵在嘴邊,周矜忽然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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