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安楚記得, 老地主是看了一下天色後,才倒的大糞。
呃,她的理解是老地主在提醒她即将大雨傾盆。
不管是不是過度解讀了, 安楚想還上這份人情。
《錦繡人生》裏沒有老地主這個人, 之前周蘊禮和程思柔的事情, 也說明了這本書的有些情節都是用文字美化過的。
安楚對這個結果很滿意。
她就說麽, 擁有完整傳承的楚朝不會是假的,朝代更疊,世事變遷,到了現在的這個時代也不會是虛構的書中世界。
這幾天,大隊長錢進已經開始安排肥地耕田的事情了。
老地主仍舊被安排去挑大糞。
安楚來到上次找到老地主的糞坑, 果然, 老地主在那裏。
“阿婆。”安楚喊道。
老地主仍舊沒有理人,慢慢吞吞幹着千篇一律的活計。
安楚走到離老地主不遠的地方, 把手裏的點心和竹筒遞給老地主:“阿婆, 謝謝你上次給的提醒。”
聽到安楚說這個,老地主才微微掀起眼皮看了安楚一眼。
她仍舊沒有說話, 也沒有接安楚手上的東西。
“阿婆,我沒有別的意思,這是只是謝禮。”安楚沒有再靠近, 把東西放在了田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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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點心是鎮上買來的,桂花糖水是我自己的做的, 給您甜個嘴。”
說完這些,安楚倒退了幾步, 轉過身走了。
老地主看着安楚離開的背影,挑着擔越過點心和竹筒離開了。
走出很長一段距離後, 老地主又停下腳步,在原地停了一瞬,轉過身,走到放點心和竹筒的地方,駐足了一會兒後,她才彎腰把東西放在懷裏帶走。
她有多久沒有感受到純粹的善意了?
老地主牽了牽嘴角,又面無表情地掏糞去了。
安楚回到家的時候,安樂的小夥伴們已經離開了。
“媽媽,你回來啦。”安樂像只快樂的小鳥,一看到安楚就飛來安楚的身邊。
安楚揉了揉安樂的頭發:“很開心?”
安樂大力點頭:“他們都很喜歡糖水,謝謝媽媽。”
“不用謝,你們開心就好。”
“對了,媽媽,渣爹過來找你想幹什麽啊?”
“不知道呢。”
安樂有些苦惱:“他不會是想來搶咱們的集郵冊吧?”
安楚失笑,怪不得安樂那會兒想改名叫安百萬呢,她的小腦袋瓜裏裝的都是錢啊。
“放心吧,就是他上門來要,我也不會給他的。”安楚給出了保證,“集郵冊是你的,誰都搶不走。”
周蘊禮離婚的時候提都沒有提安樂的撫養問題,這本未來價值不可估量的集郵冊,就當時周蘊禮給安樂的撫養費吧。
什麽,周蘊禮不同意?
不存在的。
安楚總有辦法讓周蘊禮同意的。
落荒而逃的周蘊禮根本不知道安楚娘倆的想法,他的關注點也沒有在集郵冊上。
集郵對他來說,只不過是跟風罷了。
身邊的人都在集郵,那他也就正兒八經買本集郵冊,開始收集一些看的過眼的郵票而已。
《錦繡人生》中寫他人到中年,發現手裏的郵票超級值錢時,他說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不過是立人設罷了。
其實他拿走集郵冊和一些略微看的過眼的東西,不過就是摳搜,且不把安樂當一回事,如此而已。
無功而返,周蘊禮的心情就不是很好。
白月光變成大圓餅子後,他就有些意興闌珊。
原本興興頭頭計劃這個規劃那個,現在都提不起興趣。
周蘊禮現在就只想一件事情,他要回城。
回城不僅需要錢進蓋章,還需要程思柔手的回城名額。
程思柔雖然把回城證明給了他,但她随時能把這個證明收回去,即使已經蓋好了章。
想到這裏,周蘊禮就有些心煩意亂的。
搞的他現在還打算跟程思柔結婚就是為了這個回城名額似的。
他是真的喜歡了程思柔很久很久的,從年少時就開始的暗戀好麽。
真心比什麽都重要,他是真心的!
話雖如果,但周蘊禮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他對程思柔已經不一樣了。
“思柔,我回來了。”周蘊禮深吸一口氣,收斂起萬千思緒,輕輕敲了敲門。
門打開,程思柔有些憔悴的臉出現在周蘊禮的眼前。
這要是換了從前,周蘊禮早就心疼不已,噓寒問暖了。
可現在,他只覺得煩躁。
尤其想到程思柔的憔悴可能是跟她懷着韓城的孩子有關系,他就不想看到程思柔。
但他知道,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
“思柔,你餓了吧,我給你買了些點心。”周蘊禮笑着把點心拿出來,“甜口的,是你最近喜歡的口味。”
“我現在想吃鹹口的了。”程思柔摸了摸肚子,很自然的說道。
周蘊禮:……矯情勁兒!
“那我重新去買一份。”周蘊禮說道,“這份甜的我吃。”
“想到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我的心裏就甜滋滋的。”
介于從前周蘊禮實在是太舔了,程思柔一點也沒有懷疑他的話裏是帶着點言不由衷的。
“對了,章蓋了嗎?”程思柔問道。
“沒有,我錢沒有帶夠,要再去一趟。”周蘊禮語帶苦惱地說道,“錢進說我還有工分欠着,沒有平賬就不能蓋章。”
他苦笑一聲:“安楚的父親是大隊的支書,他們關系好,故意卡我呢。”
“思柔,你別急,我多跑幾趟,這個事情就能成。”
“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回京城了。”
“我現在給你買鹹口的點心去,你等着我啊。”
“等等,平賬要多少?”程思柔問道。
同為知青,她當然知道這個事情。
她在紅旗大隊裏也是倒欠着工分的,不過,她不用平賬,那邊的大隊長只是把事情跟她說了一遍,就給她蓋章了。
“十二塊五毛。”周蘊禮不好意思地說道,“思柔,你給我幾天時間。”
仿佛是怕程思柔看不起似的,周蘊禮避開程思柔的眼神,說道:“安楚那邊還有我的一些東西,我明天去拿回來,多少能抵點錢。”
“你不怕被安楚的娘家人打出來嗎?”
“為了你,我什麽也不怕。”
程思柔嘆了口氣:“你別去了,我這裏有錢,你拿去平賬吧。”
周蘊禮握住程思柔的手,深情告白:“思柔,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拿到錢的周蘊禮說明天再跑一趟豐收大隊,就出門去給程思柔買鹹口的點心去了。
豐收大隊,田冬梅從錢進那邊聽到周蘊禮的消息後,立刻跑到安楚身邊告訴她。
安楚這回被分到了拔草的活計,這活比翻地漚肥都輕松一些。
除了極個別隊員,其他的人都沒有意見。
這極個別隊員就是一直孜孜不倦想給安楚添堵,但一直也沒有成功的李香桂。
這會兒是中午快要下工的時候,李香桂又昂着頭,拿着工分簿開會記分。
見田冬梅和安楚在田埂邊上咬耳朵,她立刻說道:“安楚上工摸魚,扣一分。”
安楚:……
安楚有時候真的很佩服李香桂持續找她茬失敗,然後越挫越勇的精神。
想到《錦繡人生》裏李香桂對安樂的刻薄,安楚忽然就想給李香桂一點教訓了。
“冬梅,大隊裏選記分員是什麽個章程?”安楚問道。
“嗯?”田冬梅沒有反應過來,“就是大家選舉的啊。”
安楚用下巴點了點拿着工分簿跟捧着聖旨似的李香桂:“她也是大家選出來的?”
她怎麽那麽不相信呢?
田冬梅就有些一言難盡地看了安楚一眼。
“怎麽啦?”
“是你爸給安排的。”
安楚:……
“這對其他人不公。”安楚義正辭嚴,“今年會選舉嗎?”
“會,分完糧就該選舉了,三年已經到了。”
“那我們要求公平公正不過分吧?”
田冬梅心領神會,笑着說道:“不過分。”
大家苦李香桂久矣,早就想掀桌了。
“對了,安楚,周蘊禮昨天拿了張回城證明過來蓋章了。”她接上被李香桂打斷的話題。
“不過你放心,我公爹沒有給他蓋。”田冬梅笑着壓低聲音,“他說了,要好好為難為難周蘊禮。”
“回城證明啊?”安楚恍悟,原來昨天周蘊禮是為了這個來找她的。
他估計是想着讓她出面說幾句話,好讓大隊長早點給他蓋章。
這人真是,長成那弱雞樣,想得倒是挺美的。
“他還倒欠着工分呢,不平賬,我公爹才不會給他蓋章。”
“欠了多少?”安楚問道。
“十多塊呢。”
“啧,真沒用。”安楚嫌棄地搖搖頭,“一個大男人,竟然倒欠工分,丢份!”
田冬梅:……愛消失後,安楚終于看清了周蘊禮的真面目了,挺好的。
安楚轉頭就把周蘊禮的事情又告訴了安樂。
“這麽說,他還會再來的。”
“是啊,怎麽了?”
“媽媽,你真的就這麽原諒他了嗎?”安樂很認真地問道,“他對不起你,搞破鞋,你就這麽放過他了嗎?”
安楚:……好像是啊。
安楚當然是沒有什麽被背叛的屈辱和憤懑的。
但是安樂有,原本的安楚肯定更甚。
這麽一想,她覺得自己的反應好像确實太平淡了一些。
她現在就是安楚啊。
給渣男一點教訓是應該的,是吧。
對上安樂期待的眼神,安楚淡笑着說道:“确實應該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也好讓他以後不敢再登門。”
投喂好程思柔的周蘊禮正在招待所的房間裏思考怎麽樣能多攢些錢。
就像安樂不解的那樣,安楚的情緒太平淡的,平淡到周蘊禮認為自己跟安楚離婚太草率了。
別誤會,他不是不願意離婚的意思。
他就是覺得安楚現在住的院子是他當初出錢買下翻新的。
現在安楚已經跟他離婚了,她要繼續住在這院子裏,那是不是該補些錢給他?
這可真是!
安楚說的一點也沒錯,周蘊禮這人想得還挺美的。
有些人就是這樣,明明自己是理虧的一方,結果就因為對方沒有過多的計較,反而想得寸進尺。
好在,安楚在安樂的提醒下,也知道讓周蘊禮就這麽淡淡地全身而退太便宜他了。
安楚也是個促狹的。
之前安樂的那些小夥伴們不是說要撿雞屎疙瘩扔周蘊禮麽?
安楚做了些改動,她準備用埋的。
晚上下工的時候,安楚就向工具房借了鏟子,她準備在進大隊的必經之路上挖個大坑。
她是個光明磊落的大将軍嘛,要教訓人也是光明正大的。
主要是她知道大隊裏的人除了那極個別的,都是站她這邊的。
這叫什麽,這叫被偏愛的人有恃無恐?
呃,好像不是這麽用的?
沒事,意思是那意思就行了。
“安楚,你幹嘛呢?”田冬梅避開揚起的泥土好奇問道。
安楚邊“吭哧吭哧”挖坑,邊說道:“我什麽也沒要,都沒有扇周蘊禮幾個嘴巴就痛快離了婚,那厮以為我好欺負,竟然還敢堂而皇之出現在我面前。”
“我要給她一個教訓。”
田冬梅:……雖然但是?
“你就在這而挖個坑?”
那周蘊禮也不傻,人不會繞開啊?
安楚神秘一笑,她以每個小朋友一塊大白兔的價格征收雞屎疙瘩。
現在,安樂正帶着她的小夥伴們滿大隊找那種又臭又硬的雞屎呢。
田冬梅聞言,一言難盡地看了眼安楚,然後,她興致勃勃說道:“你挖累了吧?”
“我替你一會兒。”
“我告訴你,我早看周蘊禮不順眼了。”
“他雖然翻修了房子,但跟你結婚後就沒有再上過工,都是你養着他。”
“關鍵這人還給養出脾氣來了,慣的他!”
“整天一副誰也看不上的模樣,真讓人讨厭!”
關鍵這厮看不上外人也就算了,連把他當個大爺似的供着,給他生兒育女操持家務,變相養着他的安楚也看不上!
要不是以前安楚自己樂意,加上她跟安楚不像現在這麽要好,她早就給周蘊禮一點顏色看看了。
要她說啊,安楚還是太善良了,用雞屎埋他算什麽啊,直接套麻袋打一頓才爽快呢。
安楚笑而不語。
田冬梅這就不了解那些所謂的文人了。
套麻袋确實解氣,但對方也就痛幾天,過了就過了。
但埋雞屎麽。
嘿嘿,保管讓周蘊禮懷疑人生!
這個點正是下工的時候,安楚選擇在這個時候挖坑,也是告訴大家出入的時候避開這裏。
關于這個坑是幹什麽的,安楚沒有打算瞞着人。
于是,幾乎整個大隊的人都知道。
沒多久,錢來就拿着鏟子過來了。
“安楚,我力氣大,幫你挖。”
“我也幫忙。”孔青松也拿着鏟子過來。
孔青松是上次為了保護谷子受傷後,另外拿到安楚分出去的獎金的隊員。
他一直很感激安楚,想找機會為她做些事情。
他一聽說安楚挖坑的事情就去工具房借工具了。
後來又陸陸續續來了好些人。
在大家的熱情參與下,這處被踩得很硬實的地,沒有多久一人多高的深坑就被挖了出來。
安楚拿出幾根早就破好的細竹條交錯着插入靠近深坑口的泥壁上,形成一個網眼很大的“篩子”。
然後,她在“篩子”上蓋上了幾層破布增加承重。
重頭戲來了,安樂領着她的小夥伴們提着一個個小桶過來了。
小桶裏全部都是雞屎疙瘩。
衆人:……平時也沒覺得這玩意兒這麽臭啊。
小孩們:……他們可是拿了大白兔的,當然是找最臭最硬的雞屎啦。
安楚憋着氣,一桶桶接過均勻地撒在了破布上,然後,一點點蓋上泥土,鋪平。
她正想退後幾步看看這個簡易之極的陷阱有沒有什麽破綻。
一轉身,哇去,身後密密麻麻都是人。
安楚:……啊這,話說,這個點,大家都不餓嗎?
衆人:……餓一會兒又不是什麽大事,大隊裏難得有這樣的熱鬧看,沒看到人才難受呢。
既然大家都在,那安楚就直接說了:“鄉親們,給大家添麻煩了啊,明天有經過這裏的人,注意一下腳下啊。”
“沒事,安楚,全大隊都知道你要教訓那個陳世美,咱們明天不從這兒過就行了。”
“沒錯沒錯,陳世美就該這樣教訓。”
“要我說安楚還是太老實了,那種人就應該逮住揍一頓的。”
“就是就是。”
安楚要用雞屎埋周蘊禮的事情成了豐收大隊的盛事,大家都期待着明天的到來。
半夜,一道身影鬼鬼祟祟來到陷阱旁,她左右看了看,掀起了破布條一角,往裏倒了一桶東西。
倒完後,立刻離開。
第二天,大家上工的時候,就覺得時間實在是難熬了,每個人的脖子都時不時往村口的方向張望着。
村口的大桂花樹下更是人聲鼎沸。
大隊裏不用上工的大爺大娘,平日裏除了吃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小孩們,全部熱熱鬧鬧擠在一起。
周蘊禮到村口的時候,人聲鼎沸的大桂花樹下忽然一靜。
安樂的一個小夥伴快速從人堆裏蹿出往地裏跑去。
他要去報信,該被雞屎埋的人,終于來啦!
周蘊禮腳步頓了頓,為什麽他從這些人的臉上看到了期待,緊張,興奮的神色?
這些人在期待緊張興奮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後背有些涼涼的。
而且,周蘊禮捂了捂鼻子,今天的豐收大隊屎味怎麽這麽濃?
噢,對了,這會兒是在做搶種前的準備,是在漚肥。
還好,他很快就能離開這裏了。
周蘊禮微微擡腳。
大爺大娘小孩們:……快,踩上去!
安樂的小夥伴跑得氣喘籲籲的,還沒到地裏就大喊:“來了,來了,雞屎來了!”
太激動了,嘴都禿嚕了!
隊員們從昨天晚上期待到現在的好戲就要開始了啊,誰還有心情幹活?
立馬的,所有人黑壓壓一片往村口跑去。
時間卡得正正好,他們到的時候,周蘊禮剛好一腳踩上陷阱。
“噗通!”
周蘊禮不負衆望,在豐收大隊所有人的期待與見證下,掉進了深坑。
“啊!”周蘊禮驚呼。
他剛把嘴張開,嘴裏就進了異物。
“嘔!”
嘔到一半,腳接觸到了實地,心裏的氣松了一半,腳底一滑,整個人就滑到在了地上,手還摸到一把滑膩膩的東西,滂臭!
緊接着,一堆臭得離譜的疙瘩就把他給埋了。
“噗!”
“呸!”
“嘔!”
周蘊禮邊掙紮,邊把嘴裏的異物吐出來。
陽光照進深坑,周蘊禮定睛一看。
雞屎!
周蘊禮整個人都不好了!
“誰!”
“嘔!誰幹的!”
誰理他啊。
大家看到期待已久的畫面,都心滿意足回去上工去了。
離開一會兒湊個熱鬧,大隊長不會說什麽,要一直摸魚,那就得扣工分了。
周蘊裏哪裏能跟工分比啊。
反正不用多久,後續就會傳開,他們已經不着急了。
畢竟,最期待的畫面,他們已經看到了。
心滿意足啊~
“大爺,大娘,拉我一把!”周蘊禮求救。
大爺大娘表示:年級大了耳朵不好使,沒聽到。
不僅如此,他們還往後退了退。
不是他們不想看周蘊禮從糞坑裏爬出來的狼狽樣,主要是這裏實在太臭了。
“話說,昨天的雞屎也沒有這麽臭啊。”有大娘疑惑地說道。
“可能是捂了一晚上的原因吧。”
“是嗎?”
“肯定是啊。”
遠遠躲着看熱鬧的老地主佝偻着身體慢慢離開,深藏功與名。
周蘊禮喊了一會兒沒人應,只能手腳并用往上爬。
安楚只是想教訓他,不是想要他的命,這坑雖然深,但也就比人高一點。
周蘊禮用盡全力順利爬了上來。
看了個全場的大爺大娘們陸陸續續回家了,原本圍滿人的大桂花樹下已經空無一人。
現場只剩他一個人。
哦,不,還有一個人,安楚遠遠站着,笑着欣賞一身狼狽的周蘊禮。
“是你!”周蘊禮指着安楚,氣得說不出話來。
“是我。”安楚利落承認。
“周蘊禮,你背信棄義,抛棄妻女,枉為人夫,枉為人父!”
“你!”
“周蘊禮,這次只是小懲大誡,如果你還敢出現在我和安樂面前,下次,就不是這種小兒科的手段了。”
說完,安楚轉身就走。
太臭了!
她眼睛尖,周蘊禮身上可不止她招呼他的雞屎,還沾滿了純天然的米田共。
安楚要回去洗眼睛!
周蘊禮氣死,真想沖過去跟安楚同歸于盡。
士可殺不可辱啊!
安楚:……呸!
周蘊禮一激動,大吸了一口氣,之後就是接連不斷的嘔吐聲。
他這個樣子肯定不能回鎮上的。
行人的目光會把他殺死的。
周蘊禮忍着惡心來到河邊,跳進河裏清洗了起來。
看着身邊的水變黃變渾濁,周蘊禮崩潰了。
“啊!”他失控大叫。
安樂撿起一塊小石頭微微使力朝着周蘊禮張開的嘴打過去。
“噗!”
正中周蘊禮的門牙。
正在崩潰中的周蘊禮:……他的牙,殺了他吧!啊!
安樂拍拍手,和渣爹徹底告別。
周蘊禮回到招待所的時候直接把自己關到了房間裏。
程思柔都驚呆了,這可是頭一遭,周蘊禮回來沒第一時間過來找她,把點心給她,再跟她說些暖心的話。
“蘊禮,你怎麽了?”程思柔敲門。
“我沒事。”房間裏的周蘊禮正在換衣服,旁邊的桌子上放着一顆牙齒。
他去豐收大隊的時候還好好的,回來的時候,不僅在屎堆裏滾了一圈,牙齒還少了一顆。
程思柔說的對,這個地方,也克他!
周蘊禮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傷害,這會兒,他就想躲在房間裏,誰也不想見。
可程思柔是他不想見就能不見的嗎?
那顯然不是的。
“蘊禮,我今天給我爸打電話了,他那邊能想辦法弄個紡織廠的名額,咱們要趕緊回京城去。”
“你那邊章蓋得怎麽樣了?”
“我明天再去一趟,今天,沒蓋成。”悶悶的聲音從房間裏傳出來。
程思柔總覺得周蘊禮的聲音有些怪怪的。
“蘊禮你開門,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跟你說。”
周蘊禮:……第一次覺得程思柔好煩人!
最後,周蘊禮還是開了門。
程思柔也知道了周蘊禮說話怪怪的原因。
然後,她就開始嫌棄沒了一顆門牙的周蘊禮了。
還有,她總覺得今天的周蘊禮臭臭的。
沒說幾句話,她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周蘊禮:……你臉上的嫌棄可以再明顯一點!
這對在《錦繡人生》中被稱為賢伉俪的夫妻,還沒有結婚呢,就已經開始了互相嫌棄。
今天的豐收大隊又是美好的,被八卦包圍的一天。
嗯,連大家幹活的效率都格外的高。
地翻好了,肥也埋了,草也除了。
過幾天,就能開始種地了。
錢進在大家下工的時候宣布工分核算出來了,明天休息一天,養地,分糧!
“好!”大家臉上都是由內而外的高興。
安楚也很高興,她知道自己的工分不多,但能分到糧食,怎麽樣都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
第二天分糧的時候,周蘊禮又來了。
安楚挺奇怪的,按她對周蘊禮這類自視甚高的所謂文人的了解,他應該羞于見人,在沒人的角落裏窩幾天才對啊。
這麽快就出來了,看樣子周蘊禮的心裏素質不錯啊。
周蘊禮是不得不來。
他着急京城的工作。
昨天程思柔已經跟他說了,他們一到京城就結婚,然後就立刻安排他進紡織廠。
從前的從前,在沒有下鄉之前,他是看不上紡織廠的工作的。
那邊幾乎都是女工,工資待遇也沒有機械廠酒廠這些高。
但現在,他可太稀罕這工作了。
所以,他逼着自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又來找錢進蓋章了。
好在,他昨天跳河之前把錢和回城證明掏出來放到了河邊。
不然,他回城的事情就黃了。
想到這裏,他是一分鐘都不想在豐收大隊多待。
之前想好的,找安楚要院子的補償的事情,也不了了之了。
無他,他怕安楚再暗算他。
若是因為安楚的暗算,他失去了回城的機會,失去了去紡織廠上班的機會,那太不值當了。
橫豎這鄉下院子就花了他二十幾塊錢,算了!
又一次走到村口的時候,周蘊禮頓住腳步,往旁邊繞了很遠,又伸出腳試探了又試探,再三确定腳下都是實心的土地,這才慢慢吞吞往前走。
安楚表示,深坑她早就填平啦,大步往前走就行。
但被埋了一遭的周蘊禮此後餘生走路都沒有再快過。
今天是豐收大隊分糧的日子。
所有人都在曬谷場集合,錢進要主持分糧,沒事不會離開那裏。
這對周蘊禮來說簡直糟糕透了。
擺在周蘊禮面前的是兩條路,自己去曬谷場找錢進,然後被所有人圍觀和指指點點。
不排除有那缺德的會對他進行言語和行為上的攻擊和嘲笑。
另一個,就是找個人給錢進帶個口信,讓錢進放下分糧要事,出來給他蓋個章。
這個就……
錢進估計根本不會搭理。
當然了,他也可以打道回府,等分完糧再來。
但分糧這個事情,沒人扯皮一兩天能分好,要是有人扯皮,那時間就不好說了。
他急呀!
周蘊禮在原地踟蹰了又踟蹰,最後還是忍着羞恥屈辱一步步往曬谷場走去。
“安樂!你那個被雞屎埋了得爹又來了!”小夥伴一臉興奮,邊跑邊叫。
安樂:……社死別帶她啊。
“安楚,周蘊禮不怕再被埋一次嗎?”田冬梅和苗紅菊笑着前仰後合。
“天吶,趕緊分糧分到我吧,我要躲家裏去,我不想被周蘊禮熏到。”苗紅菊捂着鼻子說道。
安楚:……你眼神別那麽期待,這話我就信了。
曬谷場上的人都聽到了那孩子的話,大人們雖然好奇,但畢竟有正事,還耐得住。
小孩子們可就歡樂了,呼朋引伴去圍觀周蘊禮。
“安樂,咱們一起去看看你臭爹吧。”小夥伴熱情地提出邀約。
安樂:……
“不了,不了,你們去吧。”安樂擺手。
安楚看了安樂一眼,安樂終于完全放下了?
之前每次有周蘊禮的消息,安樂都會有些應激。
安楚知道,安樂心裏讨厭周蘊禮,但內心深處未必沒有對這個失職的父親的期待。
安樂的心裏應該是憋着一大口氣的。
不然,她埋周蘊禮這個事情,安樂不會這麽積極。
安楚原來以為安樂這樣的情況還會再持續一陣。
沒想到,她這麽快就放下了。
早知道就早點埋周蘊禮了。
周蘊禮:……!
周蘊禮現在想消失!
“哦哦哦,雞屎人來喽!”
“好臭啊,嘔!”
“臭死啦,快跑!”
一群小孩呼啦啦跑開,然後又跑回來。
周蘊禮:……
周蘊禮就這麽在一群小孩圍觀跑開,又圍觀又跑開的循環中來到了曬谷場。
衆人的眼光“嗖”一下就射到了周蘊禮的身上。
周蘊禮後悔了。
他想拔腿就跑,什麽回城,什麽前途,他統統不想管,他就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一輩子不出來!
想歸想,他還是硬着頭皮找到了錢進,跟他說了自己準備好了平賬的錢,要蓋章。
錢進和周圍的人,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有人還做作地捂了捂鼻子。
周蘊禮:……誅心了啊!
好在,這回錢進沒有為難他,交待了幾句後,就領着他去了大隊部。
“大隊長,這是回城證明。”周蘊禮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有些皺巴的紙,又拿出同樣皺巴的錢,“這是平賬的錢。”
錢進:……
錢進後退了好幾步,下意識說道:“怎麽這麽臭!”
然後,他想起了周蘊禮昨天也是來大隊蓋章的,這證明和錢肯定是随身攜帶的。
也就是說,這兩樣東西也是在雞屎堆裏滾過一遭的。
啊這,忽然又不想給周蘊禮蓋章了呢。
錢進下意識的行為又給了周蘊禮一個暴擊。
這茬是過不去了是吧?
他發誓,有生之年再也不來豐收大隊了!
最後,錢進還是給蓋了章,蓋完章就趕人,然後找到個破布條開始擦印章,那嫌棄的樣子,周蘊禮想打人。
打人是不可能打人的,周蘊禮拿到那張散發着“異香”的回城證明後,迫不及待回去了。
錢進看着周蘊禮的背影,輕輕“呸”了一聲,安楚這麽好的女人不珍惜,有他後悔的時候。
周蘊禮的事情在豐收大隊全員這裏就這麽過去了。
接下來大家都很忙,分完糧,就要開始種晚稻,澆水,除草,松地……
忙完了這一陣,苗紅菊結婚的日子也到了。
上次安楚給苗紅菊的布票,苗紅菊沒有用上,後來又還給安楚了。
從安楚認識苗紅菊開始,她就一直堅定不移地站在自己這邊,每次自己有什麽事情,她都會幫手。
安楚覺得,自己得給苗紅菊送分像樣的結婚禮物。
在楚朝,好友成婚,小姐妹一般是送名貴的首飾或是對方最喜歡的東西。
在這個時代,送名貴首飾可能會給人帶去麻煩,不能送。
當然了,安楚手上也沒有什麽名貴的首飾。
那麽就要送苗紅菊最喜歡的東西了。
好的,問題來了,安楚不知道苗紅菊最喜歡什麽。
安樂知道了這個事情後就自告奮勇去幫安楚問苗紅菊她最喜歡的東西是什麽。
苗紅菊就說最喜歡錢。
安樂:……
雖然英雄所見略同,但安樂決定換個方式問。
“紅菊嬢嬢,你現在最希望的事情是什麽啊?”
“現在啊。”苗紅菊想了想,“應該是希望我爸媽能順利買到硬菜吧。”
“硬菜啊。”安楚若有所思地看向山上。
野豬:……危!
安楚決定明天上山一趟,給苗紅菊搞點硬菜來。
安樂在改了名字後,徹底放下了過去,她不再像從前那麽黏着安楚了。
她有了自己的生活小圈子,每天都會被不同的小夥伴拉着去玩。
她也很享受重走一遍童年。
于是第二天,安楚在目送安樂和她的小夥伴們出去玩耍後,一個人上了山。
這些日子安楚一直有重新練武,她現在的身手跟在楚朝那會兒是沒的比的,但也差不多到了這具身體的巅峰。
楚朝的寧安楚生于武将世家,雖然是女兒身,但也是從小跟着哥哥一起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
且寧家有自己的武功心法,安楚的實力在年輕一代裏堪稱佼佼者。
但安楚不一樣,她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已經錯失了練武最好的年歲。
而且,寧家的心法要配合特殊的藥浴,很多藥在這個時代早就銷聲匿跡了。
安楚能恢複到現在的水準,幾乎已經是這具身體的巅峰了。
想要再進一步,那得苦練。
安楚表示,算了。
以她現在的能力,十幾個壯漢是近不了她的身的,自保和保護安樂完全沒有問題。
那就不苦練了。
現在的她又不需要上戰場,這個時代也很安穩,現在的身手,足足夠了。
鑒于此,安楚這回上山,就想去摸摸她猜測的衣冠冢。
找沒找到都沒關系的那種。
秋後的山林顯露出別樣的生機。
安楚用最快的速度找了一處視野開闊的高地。
她找到撿到花簪的山杏林,視野從那裏開始,慢慢向四周發散。
軍師知道她的喜好,那麽她只要根據自己的喜好來找就可以了。
她喜歡花團錦簇,幽香滿懷的地方。
呃,目之所及都是綠色,要麽是葉子開始泛紅的楓葉林,沒有一處是看着符合自己喜好的。
再看看。
還是沒有。
那算了,打野去了。
反正衣冠冢只要在這山頭,她總能找到地方的,早晚而已。
京城,許修桉回到家就接到了孫野的電話。
“老許,曹自鳴那條線後頭估計有大魚。”
“怎麽說?”許修桉神色一肅。
“曹自鳴什麽都沒有交待,但他的一個手下說曹自鳴跟京城的一個大人物關系非常密切。”
“他們一直逍遙法外,跟那個大人物有很大的關系。”
“我想着你有空的時候幫忙留意一下這個事情。”
“這個沒問題,不過,主要還是要撬開曹自鳴的嘴。”許修桉說道。
“我知道,我正審着呢,這小子的嘴鼻比蚌殼還嚴。”
許修桉輕笑:“老孫,你手段退步了啊。”
孫野笑罵道:“滾蛋!老子厲害得很,現在就再去審那小子,非讓他給吐口了!”
“行,挂了。”
沒多久,電話鈴聲又響了起來。
許修桉接起電話:“喂。”
“是,馬上到!”
“媽,部隊有事找我,我走了。”
“不是還有幾天假期嗎,怎麽這個時候就走了?”許母從廚房裏走出來問道。
“估計臨時有任務需要出,媽,我走了啊。”
“行,注意安全啊。”
“知道了,放心。”
安楚在山裏溜達了一圈,沒有遇上野豬,只找到了一個野兔窩,她直接給端了。
下山後,安楚直接去了苗紅菊的家,把手裏的幾個野兔都給了她。
“安樂說,你希望酒席上有硬菜,我給你送來了。”
苗紅菊家裏正為這個事情發愁呢。
她婆家那邊吃糖發聘都很客氣,據說,婆家那邊的酒席上有好幾個硬菜。
她這裏如果沒有硬菜,以後在婆家都低了一頭的。
“安楚,你真是太好了,我不跟你客氣了,我太需要這個了。”苗紅菊高興地說道。
“不用客氣,就是特意為你上的山。”
“行了,我先走了。”
“那你明天早點過來吃喜酒。”
“知道啦。”
隔壁的王曉娟把院子掃幹淨後,有些悶悶的回了房間。
“你又怎麽了?”她媽蔣水仙呸掉瓜子殼問道。
“沒事。”
“你別又想起那殺千刀了吧?”
“媽,沒有的事,我跟他沒關系了,別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