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彩排期間, 大禮堂是不允許随意進入的。

也算是兩人稍稍能躲的地方。

走進大禮堂，兩人就關掉了攝像頭，畢竟是彩排現場。

兩人悄無聲息地進入, 并沒有誰發現她們。

站在門口, 能将一切都盡收眼底。

大禮堂很大，是能夠容納五千人的大型階梯教室，巨大的LED屏挂在正中，将舞臺上所有的東西都投屏到了大熒幕上。

舞臺周邊放置着幾個巨型音響。中間已經有節目在進行彩排演練。

臺前坐了不少人，都是準備了節目的小組。

她曾經也是那群人中的一員，程嘉

剛進校不久，程嘉就因為出色的相貌而在新生中小有名氣。校慶這種事本來是輪不到新生的，但程嘉在修的一門課的老師正好手頭也有一出話劇節目，結果就把她給選了過去。

并不是什麽C位角色，但确實一個難得的舞臺。

程嘉答應了。

上舞臺她倒是不緊張，從小到大她都是學校裏的紅旗手, 操場上的領操員。她不畏懼這些。

就這樣，她也加入到彩排裏。

也就是在大禮堂，與盛岚晴遇見了。

她是學生會主席, 遇見也是不可避免。

程嘉站在人群中, 低着頭, 既希望她發現自己，又不希望，心裏說不出的糾結。

那麽多人, 也應該是發現不了的。

這樣想着的程嘉, 心裏又失落又松一口氣。

“下個節目是哪個組？”

“張老師的組, 第七小組。”

盛岚晴看着節目表，挑了挑眉, “好，那我們也找個位置坐下，看看第七小組排得怎麽樣。”

程嘉聽見她們在談論，心裏一驚。

第七小組，不就是她所在的小組嗎？

盛岚晴站在人群中間，目光掃視了周圍一圈。最終落在了程嘉臉上。

然後平靜地移開。

程嘉的心髒也跟着跳了兩下。

她的小姐姐，看着和以前不一樣了。程嘉以為自己已經快記不得小姐姐的容貌了。可一見到她，還是能立刻察覺出她和兩年前的不同。

現在的盛岚晴，頭上沒有包着紗布，穿着打扮比以前更加成熟一點。

程嘉抿唇想着，聽見同組成員的呼喊，她快步跑了過去，心裏的複雜說不上來，但見到她，開心就占了大部分，就連那一點陌生，那一點緊張忐忑也能全部掩蓋。

她們上了同一所大學。

她是她的學姐了。

學姐，嘴裏無聲地咀嚼着這兩個字，程嘉随着同組成員一起登臺。

……

她不是在C位，但盛岚晴只要掃過去一眼，就能精準地找到程嘉。哪怕穿着相同的表演服，臉上也為了迎合舞臺而化上了較濃豔的妝。

但她還是能找t到程嘉的位置。

她早就确定了程嘉在A大，哪個專業，哪個班，她都知道。

哪怕不知道這些，只節目名單上的人員列表裏那明晃晃的‘程嘉’也會讓她多看兩眼。

但大概程嘉對此一無所知。

盛岚晴笑着看着舞臺，已經準備好對一會兒下臺的程嘉說着什麽。

她們年少相識，又在大學相遇，這就是緣分。她和程嘉，很合得來的。想起兩年前的，盛岚晴也不禁感嘆，大學真是一個改變人的地方。

程嘉，比以前更漂亮了。

盛岚晴看得格外認真，其他學生會的成員盯着她，又看了看臺上，都挺詫異，面面相觑着，彼此交換眼神。

看來，第七小組的節目，很得主席的心啊。

很快，第七小組鞠躬致謝。

一行人匆匆下臺，另一組續上。

盛岚晴單手撐着下巴，看着她們從舞臺側面挨個挨個走下來，從側邊就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可程嘉居然一眼也不看她？

盛岚晴眯了眯眼，起身，主動朝那邊走了過去。

第七小組大多是大二的同學，看見盛岚晴也都得喊一聲學姐。

領隊的女生見她過來，也喊了聲：“學姐，有什麽事嗎？”

盛岚晴笑笑：“沒事，你們辛苦了。”

第七小組的同學都一臉懵。

這表演的小組這麽多，怎麽學姐就攔她們？

“你們去休息吧，我找這個學妹。有點事。”盛岚晴的目光晴精準地抓到了人群裏的程嘉。

程嘉指尖一顫，擡頭，與她對望。

“程嘉？你們認識？”旁邊的同學問。

程嘉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

“那行，你和學姐聊，我們先去休息會兒。”

“好。”

偌大的地方，似乎就剩了她們倆。

程嘉想象過兩人見面的場景很多次，唯獨沒想到是這種情況。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她先抓到了自己。

什麽認不出來。實在是她多想了。

可真的相遇之後，她又該對她說點什麽，譬如現在，她就僵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麽，此刻，程嘉心急如焚。

可這時候，一只手落在她頭頂，“好久不久，程嘉。”

程嘉緩慢擡眸，待看清了她的面容後，所有的緊張感似乎又一下子全都洩開了。

沒有什麽不一樣的。

“好久不見，”她學着別人叫她的方式，輕聲道：“學姐。”

學姐二字讓盛岚晴明顯呆了一下。

但似乎這兩個字也是形容兩人現在關系最好的兩個字。盛岚晴笑了笑：“你考上A大了，恭喜。不過……怎麽選了這個專業？”

程嘉答道：“……服從調配。”

盛岚晴詫異，“表演系什麽時候還缺人了。”

一般需要調配的，應該都是比較冷門的專業才對。

程嘉含糊地一語帶過，“陰差陽錯吧……”

“主席，這位是？”有人發現了在一邊說話的兩人。

盛岚晴笑着介紹，“這是程嘉，新生，我的……”她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妹妹。你們以後多關照啊。”

盛岚晴身為學生會主席，這一句關照，在社會關系還算簡單的大學裏，已經是很有分量了。

學生會的人都笑着應道：“主席有個妹妹怎麽瞞到現在，新生入學到現在都多久了？”

“這有什麽，我家裏的弟弟還不是一樣，跟我同一個學校，恨不得不認識我一樣。”

“主席怎麽沒讓妹妹進學生會？”

“對啊，學妹應該來學生會的。”

大家兀自說着，程嘉卻不知道該怎麽說。

她要打工，上課之外的業餘時間，她全都找了兼職。她要賺錢，她不能像普通的學生那樣，盡情地享受大學生活。

學生會她是應該加入的，可她也打聽過，學生會事務繁忙。只是兼顧學業和打工的現狀，就已經讓程嘉精疲力盡了。

程嘉張了張口，她那要強又自卑的自尊心讓她無法将實情說出口。就算說，也不該是在盛岚晴面前，将自己的窘迫暴露無遺。

正在這時——

“可別撺掇她了，別說程嘉不想來，我這個主席也後悔進學生會啊，可太忙了。”盛岚晴伸手搭在她肩上，笑着解圍，“開開心心享受大學，多好。是不是，程嘉？”

程嘉看了看她，點頭：“……嗯。”

別人後來又說了什麽程嘉記不住，只是滿心感激地覺得，能和她重逢真好。

“彩排表演得很好。”盛岚晴在她旁邊補上一句。

程嘉心裏癢癢的，輕聲說：“謝謝學姐。”

“這個，我的手機號碼。”盛岚晴将小紙條塞在她手裏，“我還有事，要去忙了。好久不見了，有空出來敘敘舊。”

“……嗯。”攥緊紙條，程嘉臉上揚起一抹笑。

……

這就是她們在G市一別後的重逢。記憶一點一點從程嘉的聲音裏流淌出來，盛岚晴靜靜地聽着，仿佛程嘉話裏的一幕幕都在眼前上演。

盛岚晴笑說：“可是手機號碼給你了，你也沒給我打過電話。其實我應該是有點生氣的，兩年前我就給過你聯系方式，但是你一次也沒聯系過我。”

程嘉：“那時候……我沒有手機。”

“學校的地址我也給你了的。甚至還給你寫過信，但沒有人回信。”

程嘉啞口。

“算了，那麽多年的事了。”盛岚晴盯着她，“比起你沒有聯絡我，來了大學還想裝作不認識我，能在學校裏看見你這件事，更讓我感到開心。”

“我也是。”

盛岚晴從G市離開之後，她就給自己畫了一個圈，她在圈裏，盛岚晴在圈外。圈外陽光暴烈，圈內潮濕陰郁。

原以為再不會有交集。

可緣分在冥冥中又把她們拉近了距離。

來到大學，她仍是這樣認為的。她們隔着圈子就好，她們不需要更進一步的交集。

但盛岚晴非要把她拉出來，暴曬在陽光下。

然後告訴她，看，其實陽光一點也不會灼傷皮膚，你可以盡情地享受它。

說起這個，事情的起因是校慶之後，盛岚晴安排好了自己的工作，然後來找程嘉，想和她一起去吃個食堂。

但被程嘉以打工為由拒絕了。

後來接連幾次。

盛岚晴也沒能把人約出來。

最後她直接去了程嘉兼職的地方，揪住了人。

“後來我找你兼職的那家漢堡店老板要了你們的排班表。”盛岚晴想着想着就笑出了聲，“你是不是奇怪，我怎麽每次都能精準地在寝室樓下碰到你？”

想不到吧，這學校裏都是她的熟人啊。

程嘉連續被她揪住好幾次，躲不過去，也就不躲了。

最終還是陪盛岚晴在校外的奶茶店喝了一杯奶茶，逛了一趟操場。身邊都是一起消食打鬧的情侶，而她們一邊走，一邊說着話，天氣晴朗，相處舒适。

現在想想，也是從那個時候起，兩人的聯絡變得密切起來。

盛岚晴常去她兼職的漢堡店，點一個漢堡，在座位上坐半天，然後等到她下班的點，送她一副親手畫好的畫。

甚至那段時間盛岚晴還胖了一點。

而對程嘉來說，兼職似乎也變成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現在想想……

程嘉：“你那時候太執着于和我敘舊了。過去……我們也只是認識了短短的一個月而已。”

盛岚晴笑着往身側倒，恰好倚在程嘉身上，“你在說什麽？敘舊？”

程嘉任她靠着，“難道不是嗎？就算我們很合得來，你明明有那麽多可以一起吃飯的朋友，卻老是來漢堡店找我。雖然……我可以給你當畫畫的模特，但那段時間你真的來得很頻繁。”

讓她也不禁被她的明媚和自信感染，逐漸走出了自己畫的圈子。盡管她知道，盛岚晴對她總是溫柔的。

盛岚晴聽見她這麽說，反而笑得更無奈了。

“什麽朋友？哪位朋友會每天準時去吃你做的漢堡，生生給自己吃胖了十斤。”遑論，她那個時候還是需要時刻注意身材管理的模特啊。那段在校時間，可是什麽秀都不敢接。

程嘉疑惑地看向她。

她疑惑的模樣很可愛，讓盛岚晴蠢蠢欲動。

她稍微直起身體，在她唇角落下一個悄然地吻。

“我那是，在追你啊。”她笨笨的小朋友啊。

每天盡快解決完課業，安排好繁忙的學生會的工作，然後抱着速寫本，奔向校外那條小吃街，奔向她，帶着攢了一整天的所有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