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秦濤發怒時情緒爆發得很快。

沖他昨天隐忍許久在秦溪去之後突然發難, 說明家人就是二哥的底線,誰碰都不行。

顯然今天這大舅舅一家就是觸碰到了他的底線。

所以吼完後,他把碗往桌上重重一磕, 走過去直接扯張得胡衣袖:“給我起來, 這麽大個人沒皮沒臉地搶孩子凳子。”

張得胡生得壯, 可就是個窩裏橫。

在家吆五喝六,面對同樣的成年男子,一下子就是慫得跟什麽似的, 一句不敢吭。

“你個小王八蛋,放開我兒子。”

眼看寶貝兒子被提溜起來,劉芬那比自己被打還氣,噴着飯就沖了上去。

“你罵誰小王八蛋。”

同樣是兒子,張秀芬也不能光讓自己兒子受欺負,很快也沖了上去。

就大雜院這點隐私性,秦家的動靜很快引來劉秀蘭一家圍觀。

“我就要讓你們院裏的人看看, 你張秀芬是怎麽對親哥哥的。”

一看有人來, 劉芬氣勢更旺。

秦溪和秦雪同時側身,躲避開噴出的飯粒。

“你們都來看看,我們千裏迢迢送爸媽來跟她團聚, 她是怎麽招待我們的, 就是咱們農村人都沒這麽摳搜。”

李秀蘭低頭一瞧, 一臉看好戲似地啧啧兩聲:“喲!十幾個人就吃兩個素菜。”

前幾天可還瞧見秦溪忙進忙出地準備吃食, 張有財的媳婦兒還說秦家過得那是地主日子。

就一個破冬瓜,都做出了花來。

今天這菜不僅沒有油星子,還炒糊了。

擺明就是張秀芬針對娘家人, 換着法子地想趕人走。

“素菜不花錢?你瞧瞧這麽多張嘴等着吃飯,不節省點全家喝西北風去?”

張秀芬回得理直氣壯。

一口氣說完還嫌不夠, 扯着嗓子指向劉芬母子:“我原本就讓我爸媽來過年,你們跟着來幹什麽。”

“怎麽?你發達了就不想認你親哥了!”

張秀芬給張鐵柱寫的信是張大全去縣城郵局取的,劉芬早提前看過信的內容。

知道小姑子成了廠子裏的正式職工,心思自然浮動起來。

要不他們怎麽肯能舍得花錢讓兩個老家夥坐火車來壽北市。

“你們又不是我爹娘,就是說破天去也不用孝順你們。”張秀芬回到理直氣壯。

小時候張大全仗着自己是兒子,沒少在暗地裏欺負她。

搶口糧,說要賣了家裏姑娘換糧食,長大了倒念起兄妹之情,張秀芬可不吃那套。

“那我就找你們廠子領導好好唠唠,你個沒良心的,當年要不是爸媽你能嫁到城裏來嗎!”

劉芬早就打定主意,這次來一定要讓兒子安頓下來,能頂替張秀芬進電纜廠最好,這樣他們兩口子也能進城來落腳。

如果頂替不了,那讓秦海給兒子找份工作先幹着也成。

“好了!”秦海重重一拍桌子,擺手:“你當這是張家呢!這可是我秦海的家,我敬着你那是看在岳父岳母面份上,要不你們算個球!”

“還想讓我家秦雪嫁給給這個慫包,心可真夠大!”秦濤跟着吼。

這才是讓秦濤出奇憤怒的原因,張大全一家在村裏名聲不好,兒子快二十了還沒找到對象。

原本打的是秦溪主意,前些天看到秦海一家照片後,目标又轉移到了秦雪身上。

“咱現在可不是封建社會,咋還能讓表哥娶表妹。”李秀蘭大驚。

現在說是啥近親結婚孩子會畸形,政府出了宣傳不讓親戚結婚,被舉報要抓去勞改。

“張秀芬又不是我男人親妹妹,她是我爸撿回來的。”劉芬忙解釋。

這可正合了張秀芬的意,抄着手臂走到李秀蘭身邊似笑非笑地說道:“聽到了,不是親生的,我憑啥養他們一家子。”

“就算不是親生,爸媽也把你養大,還讓你嫁到了城裏。”

“那我要孝順也是孝順我爸媽,跟你們有什麽關系。”

劉芬:“……”

“好了!”

眼看自家婆娘吵不贏,張大全站出來開始裝好人。

“你跟妹吵什麽吵,滾回屋去。”

擺明了就是想賴在這不走,張大全就不信張秀芬還真敢背着罵名把他們趕出去。

張秀芬不敢,秦海敢啊……

“別去休息了,大嫂去收拾收拾今晚你們一家就去住招待所吧,明早我請假送你們上火車。”

剛出了他被周寶山陷害那遭事,秦海現在也不怕和誰撕破臉皮。

“我不走,媽!我不走,你不是說我能在城裏上班,還能取她做媳婦兒嗎!”

張得胡一指秦雪,扭動着身子大吼。

見劉芬表情不好看,一下子怒從心升,把碗高高舉起摔下。

瓷碗瞬間四分五裂,米飯和菜飛濺得到處都是。

“媽的,給我滾出去!”

秦濤站得近,直接被濺了一褲腳菜湯子,氣得直接一手抓着張得胡衣領就把人往外扯。

秦溪悄悄把碗放下,一個箭步沖上去,扭住發了狂要去撕扯秦濤的劉芬。

“我也來。”

秦雪興奮得很,滿臉堆笑地湊上來扯住劉芬頭發。

“殺人啦……殺人啦……兩個賤胚子敢扯老娘頭發,我要告革委會讓你們都游街……”

放在幾年前劉芬說的可能還真會實現,可現在革委會早已取締,社會治安交由公安局管理。

女人之間吵架打架公安局哪會有空搭理。

如果真每件事都管,公安局還不得連軸轉二十四小時。

秦溪力氣大,扭着劉芬的手臂不管她往哪邊轉都沒法脫身,手下時不時用點力氣,立刻疼得她嗷嗷叫喚。

李秀蘭看得那叫一個心驚肉跳,甚至覺着自己的頭皮也跟着疼了起來。

要是以後她和張秀芬吵嘴,這兩個姑娘不會直接上來動手吧。

“爛貨,張大全你是死人嗎!看到婆娘被打還不來幫忙!”

劉芬疼得大叫。

張大全現在敢動嗎……他不敢……

秦海盯着他,秦濤也瞪着他。

男人動起手來可不是這麽簡簡單單扯頭發,沒聽說秦海把周寶山揍得下不了床嗎!

他哪敢真動手。

“走不走!”秦海陳沉聲又問:“如果今晚不走,那車費我可不出了,你們自己想辦法。”

“走走走,我們這就走。”

張秀芬不是軟柿子,秦家是秦海說了算。

這兩個認知讓張大全深刻意識到在秦家他們讨不到任何便宜。

硬得不行就來軟的,日後說不定還能借秦海幫兒子進城。

心思一下子轉過來後,張大全沉下臉來,惡狠狠地沖到劉芬面前擡起腿就踢了腳。

“死婆娘!就你亂跟兒子說話才引起的誤會,還不快去收拾東西走,留在這我嫌丢人!”

“……”

“張大全,敢打老娘,我跟你拼了!”

“蠢貨,老子打死你個蠢貨。”

秦溪眼皮一跳,忙拉着秦雪往後退去,免得被傷及無辜。

兩口子扭打到一起。

鬧劇在衆多鄰居圍觀中結束,秦溪彪悍的做事風格不久将在院裏傳播開來。

張秀芬嘴不饒人,可她不打人啊……

秦溪那是二話不說直接上手,臉上連個多餘表情都不帶有。

秦海和秦濤送張大全一家三口去住招待所。

秦梅收拾家裏濺得到處都是的飯粒。

“去把咱們帶回來的飯菜端出來熱熱,等爸和哥哥回來咱們就吃飯。”秦溪說。

秦雪去拿菜,秦溪就坐到沙發上聽他們說話。

“爸媽,我和大海已經商量好了,以後你們就留在我家,我養你們老。”張秀芬說。

如果再讓二老回村裏,劉芬肯定把在秦家受的氣撒到他們身上。

那簡直就是逼兩個老人去死。

這也是為什麽張秀芬再不高興先前都沒有趕張大全一家走的原因。

她出氣是痛快,可得苦了父母。

“那不成,哪有岳父住女婿家裏,我和你媽要遭人戳脊梁骨!”張鐵柱不贊同道。

如果不是擔心老大兩口子的龌龊心思成真,張鐵柱和老伴兒不會來。

劉芬那法子,他都不敢全說出來,要叫秦海知道了,非打死張得胡。

他們原本是打算在城裏住下,找機會讓張得胡□□秦雪,生米煮成熟飯不嫁也得嫁。

如今事情已了,當然也該回去才成。

“外公,我媽現在可厲害了,她工資比我爸還高。”秦溪笑眯眯地馬上跟着勸道:“咱家我媽說了算,媽說要孝順父母,爸也不敢攔着。”

“秦溪說得對,爸媽,你們就給我個機會報答當年你們的養育恩德吧。”

兩位老人無非是擔心會成為女兒的負擔,讓他們知道張秀芬工資高,靠自己養活他們不成問題。

說來說去……還是因為窮鬧得。

秦溪嘆着氣,站起來把碗端進廚房。

“三妹,火我燒上了,今晚咱們吃什麽?”

廚房裏,包亮已經燒上了竈,笑嘻嘻地等着秦溪。

秦雪把飯盒一放,還沒說話就先吞了下口水:“姐夫你來看,這是我姐給別人辦席,別人給的。”

謝郝雲拿的飯盒不是平時給秦濤送飯的小飯盒。

一個鋁方盒有磚塊大,巴掌那麽深,一盒子就能裝一大盆菜。

“是啥菜?”

盒子一打開就有強烈的麻辣味沖出來,一塊塊黑色東西飄在紅湯上,跟沒洗幹淨的抹布。

“水煮毛肚和豬血,另一盒子裏是雞湯。”

“毛肚是什麽?”

平時能吃到牛肉的機會本來就少,毛肚更是見都沒見過。

毛肚的顏色和外形讓包亮皺眉,可又忍不住被麻辣所吸引。

“真好吃?”

“好吃,我和郝雲姐偷偷嘗了點,又脆又辣,好吃得很!”秦雪保證道。

謝郝雲當時吃得眉開眼笑,直說以後碰着還要買。

“直接連飯盒端到鍋裏熱一熱,雞湯我回鍋再煮煮。”

毛肚再回鍋容易煮老,雞肉摻點水再炖煮下,能讓兩個老人吃得動。

“姐,今天二哥可吓了我一跳,我還從來沒見他發那麽大的火。”秦雪又說。

包亮砸了砸嘴唇,火烤得他臉忽明忽暗。

“我知道秦濤這幾天火氣為啥這麽大。”

“為什麽?”秦雪忙問。

“還是讓秦濤自己跟你們說,萬一我看錯了呢!”

包亮擺手,但表情看上去有些一言難盡,上句還說不提,下一句沒頭沒尾地感慨道:“爸媽肯定不同意。”

“哥處對象了吧?”秦溪一語道破。

昨天電影院那兩個男人說的話其實已經很明顯了。

秦濤和男人的妹妹談戀愛,男人不同意,看到秦溪後說換親就同意。

“姐夫你怎麽知道我處對象了。”

這秦家人吧……私底下還真不能提,每回提正主就跟着出現。

秦濤走進廚房,從兜裏拿出幾個番茄:“爸讓我拿進來加菜。”

“我前幾天不是到處找那賈立新嗎!就在街上看見你了。”包亮笑。

秦濤想起那天,也沒打算瞞着家裏人,便直接道:“其實我和潘來鳳還不是對象,我那天是想帶她去醫院檢查耳朵。”

幾人靜靜等着他繼續說。

“潘來鳳的耳朵是被她爸打的,有只耳朵聽不見了。”

秦濤指指右耳。

他與潘來鳳是在電影院相識,一個代替鄰居生病的來賣兩天烤紅薯,一個代替蔣建麗看幾天售票部。

就是給秦溪買紅薯,兩人說上了話。

潘來鳳人勤快又能幹,初中畢業後就在城裏黑市幫人扛貨賺錢。

但好姑娘遇不到好家庭,潘父重男輕女嚴重,對潘來鳳這個女兒從小打到大。

随着潘來鳳年紀增長,臉張開了,長得還算清秀。

潘父就動了要靠姑娘大賺一筆的打算,而常在黑市跑的潘來鳳被港市老板看上,想包養她當內地的情人。

事情叫潘父知道,開出三千塊天價“彩禮”那港市老板說要回去考慮考慮。

潘來鳳不同意,從家裏偷跑出來,找到秦濤說想跟他結婚。

秦濤都還沒反應過來,潘來鳳的哥哥就帶人把她抓了回去。

潘來龍父子對潘來鳳一頓拳打腳踢,直接打聾了她一只耳朵。

因為這事,港市老板包養的事黃了,潘父更是變本加厲的毆打潘來鳳。

潘來龍找到電影院去威脅秦濤,要麽給三千塊彩禮,要麽就不準再跟潘來鳳來往。

秦濤想救潘來鳳出火海,可發現自己有心無力。

他連潘來龍的威脅都不能置之不理,哪有臉去潘家救人。

秦溪看他很苦惱,但從頭到尾都沒表現出喜歡潘來鳳。

喜歡跟不喜歡天差地別,就算有法子救潘來鳳出潘家,如果嫁給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丈夫,對她而言不是又如跳進了另一個火坑!

“哥,你喜歡潘來鳳嗎?是想處對象的那種喜歡,而不是同情她的遭遇。”

秦濤沒有絲毫猶豫地點頭。

“喜歡。”

“就算潘來鳳有只耳朵治不好了!”

“那我娶她!”

秦溪放下心來,想了想道:“我想想,潘家的事先別跟媽說。

能跟爸說,就是不能跟張秀芬說。

炮仗點燃了,秦溪可沒法滅火。

用秦濤帶回來的番茄炒了個雞蛋,再炒個青菜,算是正式歡迎外公外婆的到來。

秦海加入說服,二老終于同意先在城裏住下。

反正介紹上也說了是投奔女兒,二老完全能在城裏順利安頓下來。

就是……秦家姐妹有自己屋子的事又泡湯了。

***

流雲緩動,夕陽西下,餘晖漸漸退卻。

為數不多的光落到秦家廚房門口,照亮了裏面正在忙碌的身影。

秦濤一下班就急匆匆往家趕,就是明天就放假都沒能讓他眉頭松開半點。

進屋随手把單位發的糖果和兩小包米面放到茶幾上,就忙不疊地鑽進了廚房。

“妹。”

“晚上吃完飯再跟你說。”

一句話,秦濤就跟吃了顆定心丸,心一下子落到胸膛裏,也不由帶上了絲笑意。

“我來燒火。”

“二哥,今天咱們院裏有大事。”

秦溪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秦雪剛從張有財家偷聽回來就講了一遍,看到包亮和秦梅又說遍,這是第三回了。

“怎麽了?”

秦濤端來小板凳把秦雪往裏擠了擠,一臉興奮地催促:“快說。”

“你們幾兄妹是怎麽回事,那麽丁點大的廚竈房非擠在一起,說什麽悄悄話不能讓當媽的知道!”

張秀芬的聲音嗡嗡傳來。

不過多虧外公外婆在,幹淨柔和了好些。

“咱們院裏要搬來新人啦!”

“就住周寶貴空出來那間屋子?一間咋夠!”

“夠了!一個女人帶了個女兒,房子是廠裏專門撥給她的。”

自從周寶山一家搬走後,院裏其他幾家人都盯着那間空屋子。

張有財天天往廠辦公室跑,煙散出去不少,最後才知道房子分給了個離婚的女人。

女人名叫方金桃,爸媽以前都是廠裏的工人。

方金桃從小也是在廠子裏長大,後來響應上山下鄉的號召,去農村做了個知青。

之後沒幾年壽北市大雨,方金桃的父親為救同事,被倒塌廠房壓得身亡,媽媽沒兩年也跟着去了。

廠裏還給方父申請了烈士勳章。

後來聽說方金桃跟同村知青結婚,之後就在村裏紮根了。

廠子裏每年都會送些錢糧到村裏,今年跟村裏聯絡才知道方金桃拿到回城名額了。

所以廠裏開會決定,讓方金桃頂方父的工位,來廠裏食堂上班。

“你猜怎麽着,那方金桃進城第一件事就是跟丈夫離婚,獨自帶着女兒進城。”秦雪眨眼。

回鄉潮一起,知青抛妻棄子,抛夫棄子的比比皆是,這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因為這事,村裏人沒少說閑話,廠裏自然也通過村幹部了解過。

“咱們院裏的嬸子都恨死方金桃了,以後……嘻嘻……估摸着都要緊緊看着自家男人。”

“臭丫頭,一天天都偷聽了些什麽。”秦濤敲妹妹的腦袋,無奈笑道:“甭管別家,寒假作業你都寫了嗎?”

秦雪抿嘴,一副專注燒火的架勢。

秦溪和秦濤是一樣的想法。

不管方金桃是個狠心女人還是有什麽隐情,反正都跟秦家人沒關系。

飯做好,秦溪把專門給外婆蒸的軟飯從鍋裏端出來。

現在還沒有電飯煲,煮飯都是先煮五成熟,之後用木鎮子蒸熟。

外婆的飯要多煮會兒,再單獨用個小碗蒸熟。

飯菜上桌,年紀小的自然只能夾了菜端到沙發邊去吃。

“三姨!吃肉肉。”

包莉莉和包志明坐着專門的小板凳,趴在茶幾上專心吃飯。

秦溪就從碗裏挑了片豬頭肉到他碗裏,看着小人兒費力地用筷子挑起來想喂進嘴裏。

肉片在筷子上晃晃悠悠,眼看就要到嘴邊,啪嗒一下掉到碗裏。

“哎……”

包志明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又再重新夾起來。

如此反複好幾次,終于順利把肉送進了嘴裏。

志明是不是長胖了?”

孩子充滿童真的模樣一直吸引着大人們注意,秦梅突然擡起來頭來感嘆了句。

“大姐,志明天天在你眼皮底下轉悠,胖沒胖你都看不出來?”秦溪忍不住反問。

她是真不知道自家大姐這腦子裏一天天在想些什麽。

“就是……就是沒注意。”秦梅磕磕巴巴道。

張秀芬遠遠瞅了眼沙發這邊,用胳膊肘撞了下秦海,擡擡下巴。

坐在飯桌上的包亮埋頭苦吃,沒多大會兒一碗飯就已經見底。

“包亮,這段時間我們沒空管你,你天天在外忙什麽呢?”

秦海輕咳兩聲,放下筷子端起酒杯。

張秀芬今天早上上街給爸媽買換洗衣服,瞧見包亮在街上游蕩。

想到女婿無所事事也不是個事兒,就想着過完年要不托人給他介紹點活計去幹幹。

包亮一慌,嗆得一陣狂咳嗽。

秦溪跳起來倒了杯水,遞給包亮:“大姐夫朋友被人騙了,他最近幫忙找那個騙子呢。”

“被人騙了。喲!那騙子找到了嗎?”張秀芬立即問。

只要不是自家的事,別人的事不管好壞都當八卦聽。

秦溪想了想,開口:“我聽卓三哥說……被騙了一百多呢。”

被人騙的買下三個塑料殼子,騙子現在人間蒸發。

事是那麽個事兒,就是主角從包亮變成了包亮的不知名朋友。

“你怎麽知道的那麽清楚?”張秀芬奇怪,臉一垮直接厲聲道:“沒事少跟卓三混,好的不學盡學些壞的。”

“收音機……”

秦海沒關注女兒跟卓三平日裏究竟聊些什麽,目光漸漸沉下去,連酒杯都放回了桌上。

“爸,秦雪可是親眼看過那個收音機,做得可好了。”

秦雪沖姐姐挑了挑眉,跟着竄了過來。

“爸,那收音機和商場裏賣得一模一樣,我愣是沒瞧出什麽問題。”

“真一模一樣?”

“真的,不過就是個殼子,再真也是假貨。”

聽到這兒,秦海眼睛一亮,放下筷子摩挲起下巴。

貪小便宜的雷達自動啓動……

秦溪見火候還沒到,又加了句:“姐夫還帶了個回來呢,不信讓姐夫拿給你瞧。”

“家裏有?”

“我這就去拿。”

很快,包亮就把收音機翻出來遞給了秦海。

秦海接過去,神色當即一變,提起用力晃了晃:“今年最新款,重量不對,而且明顯重量全在中間……”

哐當——

一聲脆響,磚頭撞到塑料殼子,殼子一角直接破了個洞。

秦海心疼地倒抽涼氣,連碎掉的塑料片都撿起來,捧着小心放到桌上。

“先吃飯,吃完我再拆開看看。”

收音機名正言順交給秦海後,秦溪就放下了心。

吃完飯,秦海專門把桌子端到燈下,仔細研究。

秦溪把包志明和包莉莉都交給秦梅:“姐,廠子裏建了個大花園,你帶孩子們去走走?”

她是故意給母子三人制造一些相處機會。

包莉莉因秦梅的懦弱導致對她不親近,交給秦溪帶後更是連靠近都不願意。

包志明更是對父母的概念變得逐漸模糊,有事下意識找的是外公外婆和姨媽們。

“我……我不會帶。”

“不會帶那就學!”

秦溪心裏湧起股子無力感,把包志明的小手塞到秦梅手裏,後退一步。

“媽媽,我們去找劉娜玩吧。”包志明搖了搖媽媽的手,奶聲奶氣地催促。

吃完晚飯每天出去走一圈都成了習慣,眼看今天都晚了。

目送僵硬的秦梅走遠,秦溪嘆着氣回了自己屋裏。

剛關上門,屋裏幾雙眼睛瞬間齊刷刷看了過來。

“我叫上姐夫和卓三哥,說不定咱們需要幫忙。”秦雪眨眼。

秦溪走到書桌前坐下,她一人坐在桌子前,其他幾人都坐在床邊。

就跟領導開會講話似的。

“我……”

剛開口,秦雪就啪啪地鼓起了掌,滿眼放光地望着秦溪。

“咳咳。”秦溪輕咳,壓壓手,拖着凳子坐得離大家近了些。

“我今天專門去醫院問了問,醫院大年初二就開,初二我帶潘同志去趟醫院,看看耳朵順道也問問能不能開個證明啥的。”

“證明什麽?”

幾人不解。

“就是證明潘來鳳同志耳朵是被人打聾的,這可是傷害罪,要坐牢。”秦溪嚴肅道。

也就是前世所謂的傷情鑒定書。

“醫生還能看出來究竟被打還是摔的啊?”包亮驚奇。

“當然能!要不公安局裏怎麽會有法醫?,通過死人屍體就能判斷出死了多久。”

幾人驚訝。

這已經超出了幾人的所學範疇,紛紛瞪着眼消化這個消息中。

秦溪接着就又說道:“只要有了證明,就能去公安局揭發潘來龍一家。”

“不過……”

“不過什麽?”秦濤着急追問。

“不過所有事的前提都是是潘來鳳同志自己願意,否則咱們上蹿下跳都沒用。”

想要擺脫潘家只能通過法律,想要通過協商解救潘來鳳,潘家不可能放人。

有第一回賣女兒就會有第二回。

“我明白了。”秦濤低頭沉思。

秦溪說的只是第一步,後面肯定還會有許多麻煩。

可……為了擺脫潘家,一切都值得!

想到這,秦濤猛地擡起頭,擡腿下床,取下挂在床架子上的棉衣:“我這就去找來鳳,他們家晚上沒人。”

秦溪點頭。

“如果潘來鳳同志不同意,那哥你趁早打消跟他結婚的念頭吧。”秦溪正色,把每個字都說得清清楚楚。

連自我拯救機會都不想抓住的人,不值得秦濤去喜歡。

秦濤也正色地點頭。

幾人都沒聲張,目送秦濤悄悄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姐夫,卓三哥,你們抽空打聽打聽潘來龍是幹什麽的?”

包亮先是沖秦溪挑了個大拇指,随後才站起身道:“放心吧,姐夫姓包外號包打聽,保準給你打聽得清清楚楚。”

這一晚,秦濤很晚才回來。

秦溪姐妹晚上一直沒睡,聽到院門外有動靜,立刻爬起來去開門。

秦濤就帶回來一句話。

——大年初二市一院門口見。

***

大年初二。

雪完全化去,城裏到處變得烏糟糟一片。

城裏家家戶戶還沉浸在過年氣氛之中,街上幾乎看不到行人。

“秦溪妹子,大過年的來醫院幹什麽?”

秦溪姐妹早到,才剛站那等了幾分鐘,就立刻被眼尖的胡麗看見。

“這事說來話長……”秦溪解開圍巾,露出臉。

“進來說進來說,這天雖然沒下雪,但還怪冷的。”

胡麗目光從秦溪臉上劃過,又掃過秦雪。

“姐,你和大姐先說話,我在門外等二哥。”

在外人面前,秦梅一直扮演着乖巧文靜的妹妹,被胡麗這麽一看,害羞得眼神都不知該往哪放。

表情可真是收放自如……

“行,那我在前臺等你們。”

胡大姐熱情地挽着秦溪去了前臺,又是倒水又是抓糖的。

她們剛坐下,無事可做的護士們就陸陸續續圍了上來。

“秦同志,你今天是不是來看黎醫生的?”

“幾天沒見,妹子又長漂亮了,瞧這臉皮多白。”

“黎醫生今天在內科三辦公室值班。”

秦溪的大名已經在護士部傳來,一院的護士光是聽到秦這個姓氏,都要多看兩眼。

被這麽多八卦的眼神盯着,秦溪別扭得直想撓臉。

好半晌,終于回過神來,輕咳兩聲繞開黎書青這個話題,緩緩開口。

“這家子也太不是東西了,主席都說婦女頂板半邊天,他還搞舊社會那套重男輕女。”胡麗氣得連喘粗氣。

聽完秦溪講述,所有護士都表示很氣憤。

在場的都是女性,自然也更能體會那種痛苦心情,甚至有人就是在重男輕女的環境下長大。

政策提倡男女平等、

看想要真正改變從骨子裏帶來的不平……并不是那樣容易。

“所以我想問問醫院裏能不能給開個證明?證明潘同志的傷是被人打的。”

醫院沒碰到過開這種證明的,一時間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如果真是人為傷害,我可以親自出面做證明。”

音調平緩聽不出喜怒,冷冷淡淡中卻夾雜了絲紊亂的呼吸聲。

黎書青大步流星走來,敞開的白大褂随着走動上下飄動。

很快,人就走到了秦溪面前。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