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秦溪給了秦濤一個眼神, 拉着妹妹走出屋子。
來得不止兩人,大大小小五個人。
秦溪回去的時候小,對外公外婆沒什麽記憶, 秦雪更是從沒見過。
“爸媽, 這是老三秦溪, 老四秦雪。”
張秀芬給兩位頭發花白的老人介紹,話音才落又朝屋裏吼了一嗓子:“包亮,我知道你在家, 還不快出來見外公外婆。”
外公張鐵柱頭發稀疏,皮膚黝黑,瘦得都有些脫相了,目光很慈祥地望着姐妹倆。
看到外婆柳氏時,秦溪只覺有哪裏不對。
“姐,怎麽外公外婆那麽瘦?其他人還怪胖的。”秦雪附到秦溪耳邊小聲地嘟囔。
兩位老人身後,還跟着三個人。
男人看着四十來歲, 個頭矮小, 黑褂褲上沾滿灰塵和草屑,棉衣的膝頭和袖口都磨得油亮。
圍着綠頭巾的女人一雙眼珠子不停在院裏到處瞧,眼底的妒忌都快要溢出來了。
而跟在兩人身後的青年長得尖嘴猴腮, 看年紀不小, 可挂在人中上的鼻涕都凍成冰碴子也完全無動于衷。
三人雖然說不上胖, 但一看也知道沒有餓肚子, 不像外公外婆那樣明顯的營養不良。
“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
秦溪和秦雪忙叫人。
秦溪上前去接外婆手裏提着的包, 湊近了就能聞到外公身上散發出來的尿騷味。
“三妹。”
外婆開口,嗓音嘶啞, 唇角剛翹了翹幹裂的嘴角就再度裂開,沁出絲鮮紅來。
秦溪見狀,忙讓秦雪去倒茶。
張秀芬又介紹了其他三人。
矮個子男人是大舅張大全,女人是大舅媽劉芬,鼻涕青年是三表哥張得胡。
等把一群人迎進屋裏坐下,女人解開頭巾,上下左右瞅了幾眼秦雪:“城裏姑娘是水靈,哪像我家四妞,一到冬天手就長凍瘡。”
面對不請自來的大舅一家,張秀芬可沒有多少好臉色。
把茶水端到大嫂面前放下,皮笑肉不笑地掀了掀眼皮:“如果不想讓四妞長凍瘡,那你就別讓她冬天去河裏洗衣服呗。”
劉芬讪讪地笑了聲,眼珠子又黏上了茶幾上的一盤子炒花生。
“還是妹子對嫂子好,知道我愛吃花生。”
張秀芬不理她,抓了把花生到柳氏面前:“媽,我知道你喜歡吃花生,上周專門去商店搶的。”
越到過年,購買年貨的人越多。
國營商店不再收錢,全改成按票購買,有多少票就稱多少。
就這買花生瓜子還得早早就去商店門口等開門,排隊搶。
“你媽牙口不好,吸……不動發生……啰。”張鐵柱說話帶了濃重的地方口音,加上缺牙,一句有半句都沒聽懂。
“爸,你門牙怎麽掉了一顆。”
張秀芬這才注意到,張鐵柱的門牙缺了顆,旁邊那顆也豁了個口子。
“摔的。”張鐵柱笑了笑。
“媽,我看看你的牙。”張秀芬又忙說。
柳氏張開嘴,露出口東倒西歪,磨損得相當厲害的牙。
“你們怎麽都變這樣了。”
“老了不都怎樣。”
咔噠——
劉芬剝開花生殼嘴裏吧嗒吧嗒地咀嚼着,不屑張秀芬的大驚小怪。
“大家都坐了一晚上的火車,先去睡一覺,晚上吃完飯咱們再說。”秦海忙出來打哈哈。
“也成,咱們也都累慘了。”張大全從坐下起眼皮就沒完全睜開過。
一聽能睡覺,立即像是回了神,站起來伸了個大懶腰。
可要睡覺,新屋子就準備了兩張床,五個人哪睡得下。
“讓大哥他們去睡新屋子,爸媽就睡咱們屋子。”
秦海背對張大全三人,沖張秀芬眨了眨眼。
張秀芬立刻會意,讓秦海帶他們去屋裏安置,順道再點個炭盆到屋裏來給爸媽烤。
自劉芬三人坐下,剝花生的聲響都沒斷過。
他們一站起來,沙發上已經落滿了花生皮,殼子碎渣掉得滿地都是。
就這劉芬還嫌不夠,站起來把盤裏的花生全倒衣兜裏。
“那你們娘倆說幾句悄悄話,吃晚飯叫我們就成。”
秦溪望着她邊走邊飛得到處的花生殼,一下子都無語了。
廠裏賠的屋子距離秦溪家有點距離,就算秦家開着門說話對面都聽不着。
等他們前腳一走,張秀芬就立即坐到柳氏身邊問道:“媽,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大嫂虐待你們了。”
柳氏慌忙擺手。
張秀芬不信,說着說着眼淚就從眼角流了出來。
眼淚流出的瞬間就吓了秦溪姐妹一跳。
張秀芬性子烈,不服就幹,秦溪從小到大就沒見她流過眼淚。
“媽,我知道你和爸擔心連累我,因為我不是你們的親生女兒,今天我的兩個女兒都在,我正好趁機會跟她們都說說……”
秦溪與秦雪對看一樣,都從對方眼底看到了同樣的震驚。
張秀芬竟然不是張鐵柱的親生女兒……
通過張秀芬帶着哭腔的緩緩回憶,秦溪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大雪夜被撿回張家的小小媽媽。
四十年前,華國到處一片兵荒馬亂,自己吃不飽丢棄孩子的比比皆是。
那時就是城裏人都吃不飽,更何況看天吃飯的農村。
剛出生的張秀芬在一個大雪天被扔在雪地裏,多虧趕牛車送人去鎮上的張鐵柱經過不忍抱回了家,這才幸運地活了下來。
一家六口人,全靠一畝三分地養活。
那時候餓得吃過野草甚至樹皮,張鐵柱和柳氏硬是把四個孩子養大了。
後來勤快的張秀芬被大隊長看上,把她介紹給了自己遠房侄子,也就是秦溪的爸爸秦海。
秦海雖然是城裏人,但爸媽死得早,底下還有兩個弟弟妹妹。
就這條件,想找城裏姑娘那是想都別想,所以大隊長這才看上了張秀芬。
兩人結婚沒兩年,正遇上國內建設國營企業的浪潮。
秦海是壽北市人,得到個進入廠子裏工作的機會。
“那時候家裏就大海一份工資,弟弟妹妹還小,我又懷着孕,那時的日子苦啊……”張秀芬回憶起來哭得更是厲害。
從懷上大姐秦梅到生,張秀芬都沒吃過一頓飽飯。
那時自顧不暇,沒能力孝敬父母。
後來秦溪的姑姑下放到農村,二叔去當了兵。
有二叔寄回來的津貼,家裏日子才算改善了些。
再後來秦二叔犧牲在了戰場上,姑姑跟下鄉知青結婚,生孩子時難産而亡。
那幾年秦家人是泡在苦水裏過日子,根本沒有心思想其他。
直到秦雪出生,張秀芬托關系進了廠子食堂當臨時工,這日子才總算有了些盼頭。
“爸,媽,我現在日子過得還算成,你們一定要說實話,是不是大哥大嫂對你們不好。”
張鐵柱長長嘆了口氣,幹瘦的手輕輕拍拍張秀芬手背:“你大哥和弟弟根本不把我和你媽當成人看。”
二老年輕時勞累太狠,上了點年紀後這身子骨就虧空得厲害。
兩人動作慢,拿的工分是大隊裏最少,只能勉強糊口。
張大全和張大森兄弟不僅不幫着些父母,孫子還從老人碗裏扣飯來吃。
前兩年逐漸廢除大鍋飯,實行聯産責任制,老兩口的日子就更難過。
忍饑挨餓已經是常事,就連張秀芬寄回去的錢票也被孫子孫女們搶走。
張鐵柱這身的确良衣服是張秀芬前年用攢了好久的布票買的。
寄回去就被張大全兄弟搶了。
張大全得上衣,張大森得褲子。
是最近聽說老兩口要上城裏來過年,上火車當天兩人才不情不願地還給了外公。
所以這股子尿騷味是秦溪那個素未蒙面的二叔造成。
“我摔斷了門牙,你媽牙口也不好,你大嫂每天就給我一碗糙米,我們只能煮熟了喝粥才能咽得下去。”
張鐵柱說着說着都不由紅了眼眶。
還有好些糟心事不想跟閨女說,說出來他自己都都覺得丢人。
柳氏話很少,只是雙眼含淚地輕輕拍着張秀芬肩膀。
“畜生,那兩個王八蛋。”張秀芬恨得咬緊後槽牙,雙眼猩紅地瞪着窗外,噌一下就站了起來:“哪來的臉讓我好吃好喝着伺候他們。
一想到爸媽被虐待,張秀芬恨不得打死他們,怎麽可能還能給他們好臉色。
“你先別着急,本來這回我跟你媽是不想來的,不過我有件事一定要當面交代你……你先坐下來。”
“什麽事?爸你說。”
張秀芬使勁抹了把眼淚,心裏已經打定主意明天就讓那家子滾蛋。
有話說,但有小孩子在好像不太方便的樣子,秦溪忙站起身說去菜站買肉,拉着秦雪出了屋子。
姐妹倆蹲在大院門口,杵着下巴望天上飄過的白雲發呆。
“姐你說,外公要說什麽秘密是我們不能聽的?”
就算耳朵怎麽往家門靠,秦雪還是沒法子聽到屋裏在說什麽。
秦溪撿起塊小石頭,在地上無意識劃來劃去。
“管他呢,反正有爸媽在。”
“你們姐妹怎麽坐在門口發呆?”
巷子裏,霍雲騎着自行車威風凜凜地停到姐妹面前,一開口就從嘴裏就冒出股霧氣來。
“霍同志,你怎麽來了?”
秦雪驚喜道,豔羨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嶄新的鳳凰牌自行車。
黑得發亮的車架子,随着霍雲得意地撥動了下,車鈴叮當脆響。
“怎麽樣?這車好吧!”
“太好看了,你瞧這鳳凰标志,多漂亮。”秦雪繞着車轉了好幾圈,恨不得親自騎上試試。
“我們單位發給我的獎品,你瞧這還印着優秀獎幾個字呢。”
霍雲長腿一跨,架好自行車,非常得意地向秦雪展示。
“霍同志,你今天來不是專門為了給我們看你自行車吧?”秦溪哭笑不得地問。
“當然不是!”霍雲似是終于想起正事,豎起兩根手指笑道:“今天我來是為了兩件事。”
“一是告訴你周寶山一家的判刑已經下來了,周寶山和周翠判十四年,周家兩個兒子都是十年,送回他們老家服刑。”
秦溪點頭,對這個量刑還算滿意。
說完第一件事,霍雲就突然變得扭捏起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第二件事是想請你幫個忙。”
這個忙關乎到黎書青所說的霍雲對象。
兩人處對象的事跟家裏人抗争好幾年。
霍家人眼看霍雲翻過年都二十七了,終于在前幾天松口,答應去姑娘家跟女方父母說說結婚的事。
“我對象啥都好,就是不會做飯。”
所以!霍雲想請秦溪幫忙做幾道拿手菜,不能因為這麽點小事壞了大事。
“恭喜啊。”秦溪連忙出聲恭喜。
“我聽書青說秦同志做飯手藝好,不知道能不能請你幫我這個忙,當然不是白幫……不管票還是錢我都有。”
“錢票就算了,是我們應該感謝你的幫忙才對。”秦溪笑着擺手。
正愁沒機會感謝,秦溪立即同意下來,站起來拍拍棉褲上的灰。
“想做什麽菜你告訴就成。”
“太好了,那明天我讓我對象來找你,帶你去她家。”霍雲立即笑道。
秦雪摸完車子,又好奇其他:“黎醫生怎麽知道我姐姐做飯好吃?”
“不是你這個小丫頭吹的嗎!說你姐做飯國營飯店都比不上,就黎書青那記性,說過一遍的話他都能記下。”
面上說得義正言辭,心裏差點沒笑得露餡。
前兩天黎書青下夜班就直接跑到公安局來,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讓他去告訴秦溪自己有對象的事。
當時霍雲還奇怪呢!
後來才想通了其中的關鍵點,肯定是黎書青誤會秦溪看上自己了。
黎書青眼睛瞎,他可不瞎。
秦溪對他可沒有半點超越革命友誼的感情,聽到他有對象笑得那叫一個燦爛。
“那成,我先回去告訴黎書青這件事。”
霍雲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重新跨上自行車,沖兩人點點頭:“回見。”
是得明确地跟好友說清楚……秦溪對霍雲沒那意思。
***
“我說你們城裏人晚飯就吃這個啊……”
晚飯的桌上,一道素炒大白菜,一道雞蛋炒豆芽,還是豆芽裏冒了點點金黃色出來。
十幾個人吃兩盤菜,就是劉芬在家也沒這麽摳搜過。
“你以為城裏人的錢是大風刮來的!我們平時就吃一盤菜。”張秀芬沒好氣地接腔。
“我們家還要養五個沒工作的人,不靠吃喝省點出來,哪來的錢買米。”
秦海的明顯不待見跟下午迎人進門時判若兩人。
秦溪四姐弟可沒坐着的份兒,加上個包亮,都端着碗默默望着張秀芬冷嘲熱諷。
秦濤心事重重,胃也不怎麽舒服,對桌上的菜沒什麽胃口。
包亮扒着白米飯,想下筷子吧又覺着一看白菜就知道很難吃。
今晚的夜飯可是張秀芬親自下廚,水平依舊穩定。
不僅是他,秦家人都被秦溪養刁了嘴巴,光是瞧着菜的顏色都沒啥胃口。
“吃吧吃吧,再不吃就沒菜了。”
張大全拿起筷子,重重在桌上杵了下,這才夾了大筷子雞豆芽炒雞蛋裏的雞蛋。
估摸着就一個雞蛋,這一筷子下去,就剩點雞蛋沫子了。
“你餓死鬼投胎嗎!一點都不給你兒子剩。”
劉芬翻着白眼,筷子直接伸入張大全碗裏去搶。
張大全轉過身子不僅不給,還三兩下就塞進了嘴裏。
從頭到尾,誰都沒有提起桌上牙口不好的兩個老人。
反正這頓飯吃完,估計秦家人沒一個吃飽的。
吃完飯,劉芬吆喝着讓秦溪給他們燒洗腳水,還把髒衣服換下來抱了過來。
秦溪坐在屋裏沒動,劉芬就罵了句:“懶婆娘。”
“大嫂,我家大海疼姑娘,這也就是他沒在,如果他聽見了可有你受的……”張秀芬在客廳裏笑得陰陽怪氣。
下一秒,對門的李秀蘭就馬上接上了話。
“大嫂你是不知道,我們院裏原先有個叫周寶山的……大海打得他兩天都沒起來床。”
李秀蘭沒說是周寶山偷看秦溪洗澡被打,而是說他就是多偷看了幾眼,差點沒被秦海打死。
“誰敢欺負秦海幾姐妹,大海可是要拼命的”張秀芬适時補充。
秦溪發現,李秀蘭和張秀芬不針鋒相對的時候,簡直是一對說相聲的好搭檔。
一個逗哏一個捧哏,絕對不會讓話頭落地。
“誰想欺負我姑娘?”
說秦海,秦海就到。
吃完飯就去回收站的秦海又背了堆破玩意兒回來,走進院裏就說要給包莉莉做一張做作業的書桌。
“我最喜歡外公了。”
這個年代都有些重男輕女,能送姑娘去讀書的人家都得被人贊上兩句。
哪像秦海,對家裏姑娘那是好得沒邊了。
“一個丫頭片子,還給做書桌。”
劉芬悻悻地抱着髒衣服回了自己屋。
秦海是秦家當家人,劉芬觸誰黴頭都不敢惹他,萬一真惱了把人趕走都沒轍。
“那我來量量我家莉莉多高,專門給你做個正正好的桌子。”秦海笑眯眯地說道。
在外忙活一通後,看熱鬧的人都回了自己屋。
秦海把量好的木板随手扔在門外,提起那個放在門邊的麻布口袋先進了秦溪兄妹的屋。
原本以為是裝了什麽破爛的袋子裏,竟然是一大包餅幹。
“爸,你去黑市了?”
國營商店下午五點就關門,秦海吃完晚飯才出的門,只有去黑市才能買到餅幹。
“小聲點,我還買了雞蛋糕,給你外公外婆和孩子們吃。”秦海小聲說。
餅幹散發着淡淡的奶香味,面上撒滿了白糖。
秦雪歡喜地撚了塊出來,又端起搪瓷缸子去接熱水:“餅幹泡水裏最好吃。”
“剩下的就放屋裏,晚上餓了拿點出來吃。”
又交代完,秦海才提着口袋回了自己屋。
秦溪拿了塊餅幹送進嘴裏,心裏的感動比味道更讓她覺得滿足。
秦海是個非常好的爸爸!
這一晚,秦溪一家都擠在了秦溪他們屋裏。
秦海和秦濤睡外邊兒,張秀芬和秦梅睡下鋪,秦溪帶着包莉莉睡上鋪,包志明跟秦梅兩口子睡。
只睡了一晚,每個人早上起床都是一副沒睡好的表情。
***
秦溪不用煮飯,加上廠子裏放假,小孩子們都有人帶。
秦溪一下子閑了下來,早上起來就捧着秦雪的課本坐在院門口曬太陽。
“同志,請問秦溪同志在家嗎?”
身上剛曬暖和,突然一道清麗的女聲就打斷了她的閑适。
姑娘穿着淺灰色的确良上衣,黑色褲子,齊耳短發,還挎着個黑色……皮包。
“你好,我就是秦溪,你就是霍同志的對象吧?”
秦溪想起昨天霍雲來拜托的事。
只是沒想到該準備晚飯,女同志早上就來找人了。
“你好,我叫謝郝雲。”
“你好,我應該叫你郝雲姐。”秦溪笑。
謝郝雲很精神,是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自信開朗。
原本只能算的上普通的長相在她展顏一笑之後瞬間便漂亮了許多。
用秦溪前世的流行語來形容的話。
謝郝雲是個精神美人!
“秦溪妹妹你好,我聽霍雲經常提起你呢。”
“霍公安不是說我一拳揍趴流氓的事吧。”
“哈哈,說你有女俠風範呢……哈哈。”謝郝雲朗聲大笑。
名字裏都帶了個雲字的這對情侶,就連性格都很是相似。
“郝雲姐你先等我一會兒,我去家裏跟我媽說一聲。”
“成,我就在門口等你。”
謝郝雲家住在壽北市西邊兒,得先坐半小時公交車才能到。
秦溪領着條小尾巴秦雪。
三人下了公交車之後,步行十來分鐘去菜站買菜。
“我家和霍雲家祖上都是川省人,喜歡吃辣,咱們就準備三個辣菜。”謝郝雲打着計劃。
可惜,這一趟幾人就是白跑一趟。
菜站裏賣肉的早賣光了,案板上就剩下點沒人要的豬血和豬大腸。
“那怎麽辦!”
謝郝雲家住的地方不是城中心,買菜就這麽個菜站,毛毛菜可以找附近村裏的農民買,肉是真沒地方買。
秦溪想了想,問她:“你家養雞了嗎?”
“養了,我媽在房頂上養了幾只雞下蛋。”謝郝雲立即說。
“那再買點豬大腸和豬血就成。”
豬大腸清洗麻煩。
豬血花票買劃不來,所以買得人極少,同樣半斤肉票,也只能買半斤豬血。
“這……能行嗎?”
“實在不行,不是還有個雞嗎!”
“那也只能先這樣。”
謝郝雲後悔死了,早知道出門就該把肉買回去,現在也不會落得沒菜可做的地步。
負責賣肉的售貨員聽到了秦溪和謝郝雲的對話。
等他們買完豬血,又從桌子下端了個盆出來。
“妹子,還剩點這種牛肚,你們要不?要就送你們了。”
秦溪轉臉看去,眼前頓時一亮。
竟然是半個完整的千層肚和毛肚,金錢肚那部分已經被割下。
現在的毛肚還沒有後世那樣值錢,許多人都不知道該怎麽吃,所以大多時候都是買肉送的搭頭。
“謝謝大叔。”秦溪忙驚喜道謝。
“先說好,這玩意不好嚼。”
大叔事先提醒了秦溪一下。
秦溪笑眯眯地應了。
離開菜站,秦雪立刻問秦溪:“姐,那什麽肚的是不是很好吃。”
“好吃。”秦溪回的言簡意赅。
“全是下水,你打算怎麽做?”謝郝雲忙問。
“先回家,我看看你家都有些什麽。”
想要做水煮毛血旺,還差很重要的一味作料。
如果沒有秦溪再另做打算。
謝郝雲家住在一條很小的胡同裏,別看地點偏,但獨門獨戶,房子還是自家的。
這條件可比秦溪家好了不知多少。
秦家的屋子是廠子裏公房,廠裏說收回去就能收回去。
就這條件霍雲家還覺着女方家條件不行。
看來霍家的背景不俗啊……
謝母在院裏迎幾人,聽秦溪說想看自家的醬缸,連忙領着人去後院。
秦溪挨個打開,不僅找到了要的泡椒,甚至還找到了紅油豆瓣醬。
謝母做飯手藝很一般,可做醬的手藝非常好,秦溪輕輕抿了點,眼前就是一亮。
“今晚做紅燒大腸,泡椒豬血,水煮毛肚再炖個雞就差不多了。”
秦溪說的菜裏,謝郝雲只吃過炖雞湯,其他菜都從來沒聽過。
殺雞斬塊,用砂鍋小火慢炖。
用鹽和醋搓洗大腸,焯水。
謝家廚房香味不停地往外冒,原本被人嫌棄的豬下水在她手裏,都變成了道道香味十足的菜。
特別是那道水煮毛肚,脆爽麻辣,謝郝雲吃得連連豎起大拇指。
秦溪做好最後一道豬血,洗幹淨手就趕快提出告辭。
時鐘眼看就要指向六點,霍家的家長應該快來了。
謝郝雲也沒留他們,而是用飯盒裝了些菜非要讓秦溪帶回家去吃。
盛情難卻下,秦溪和秦雪提着兩個飯盒回到了大雜院。
“你先把菜放我們屋裏。”
秦家客廳裏正在吃飯,秦溪把飯盒遞給秦梅,先在門口水池洗幹淨了手。
進屋。
電視機開着,張得胡端着飯碗,眼睛黏在電視上。
劉芬拼命往碗裏扒菜,然後又扒給張得胡。
飯桌上,兩盤菜就剩點菜葉子了。
秦海放下筷子,抹抹嘴角上根本不存在的油。
“大哥大嫂,眼看就要過年了,我明天就給你們買火車票,總不能趕不上回家過年不是。”
“啥?你要趕我們走!”劉芬叫。
“哪是趕你們走,大舅媽不是說擔心外公外婆不認路專門送他們來的嗎!”秦溪笑着回道。
這是張大全自己說的,秦溪可沒有胡編亂造。
“那我更不能留你們了。”秦海跟着就說。
“媽我不回去,我要看電視!”張得胡叫。
龐大的身軀就坐在包莉莉的小板凳上撒嬌,看得秦溪真想一巴掌把人拍下去。
“要看回你家看去,在我家看什麽!”
“……”
說這話的人着讓秦家人都吓了跳。
說話的……竟然是秦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