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院裏怎麽這麽多人?”

吳建國笑得那叫一個燦爛, 完全沒意識到自家媳婦的臉都黑成了鍋底。

“大家夥都來認認人啊!這是今天剛到的方金桃同志,咱們院裏的新鄰居。”

一點兒沒瞧見李秀蘭的臉色的吳建國熱情無比,就跟他是方金桃家屬似的轉身又去招呼年輕女人:“方同志, 這些都是咱們院裏的鄰居。”

“大家好, 我叫方金桃。”

方金桃, 名字可早在院裏傳遍了。

提起這個名字,無不是和狼心狗肺,蛇蠍心腸等詞語聯系在一起。

秦溪抽空擡頭看去。

女人齊耳短發, 嘴角水泡戳破後留下塊紅腫的印子,五官長得還算端正,但從內到外都透着股疲倦。

她的主動招呼沒幾個人回應,女人們全都冷眼瞧着。

“沒事堵在院裏幹什麽,都回自家去吃飯。”

挑了一路重東西的秦海本就不爽,見大家站那不說話還不讓路,沒忍住叫道。

大家讓出條路來, 秦海帶頭走了過去。

又聽秦海很大聲地嘟囔:“聽風就是雨, 沒了解真相就學人家先讨厭上了,可真是莫名其妙。”

這話說得,連板着的臉的張秀芬都被罵在了裏。

方金桃勉強笑笑, 也不再等新鄰居們回應, 拉着女兒打算從讓出的路中間走過去。

拉了拉沒拉動, 低頭一看才發現女兒正盯着兩個小孩兒狂吞口水。

“思思, 咱們回家去。”

“媽媽,弟弟妹妹們吃的是什麽?好香啊!”

小姑娘看上去就四五歲,頭大身子小, 藍色衣服穿在身上空蕩蕩的,模樣比劉娜來的時候還要慘。

“媽回去給你做。”方金桃摸摸孩子的頭, 一下子哽咽起來。

忽然,秦溪出聲了。

“志明,去拿個餅給姐姐吃。”

“秦溪!”張秀芬張了張口又忍住了。

包志明舍不得放下手裏的餅,幹脆含在嘴裏,從車上跑下來到樹下筲箕裏翻了個最大的。

噔噔噔地跑到小姑娘面前,含糊不清地喊了聲:“姐姐,吃!”

“媽媽,我能吃嗎?”

小姑娘怯生生地仰頭問媽媽。

“快說謝謝姐姐,謝謝弟弟。”方金桃的聲音是徹底哽咽了。

再擡頭時,眼眶已經紅透,翹起唇角朝秦溪說了聲:“謝謝”

“都是鄰居,方大姐別客氣。”秦溪展顏一笑。

就沖剛才秦故意說的那幾句話,秦溪就知道方金桃和丈夫離婚背後還有其他隐情。

再說這小姑娘太瘦弱了,一看就是嚴重營養不良,就是孩子秦溪也狠不下心來。

“好!等我收拾好就來你家串門。”

方金桃說着,抱起女兒走了。

“你怎麽能這樣,送餅給她,卻讓我們給錢。”

方金桃剛進屋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女人的質問聲。

疲倦的臉上終于露出絲笑容來。

新的生活好像并沒有她想得那般艱難。

***

晚飯時。

因為鄰居們都在,張秀芬剛才沒發的火在晚飯時全都一股腦發了出來。

“三妹做得對,方金桃同志日子過得苦,以後咱們能幫得就幫幫。”

秦海放下碗,先拍拍妻子的手安撫。

“她苦!難道咱家日子就好過,我看你是看上那個女人了吧。”

一向耍滑的丈夫精神境界突然提升,張秀芬怒氣值加一,轉身就朝秦海大聲咆哮。

動手那套肯定是不行,只能吼吼。

“你瞧你這人,就是個急性子,聽我把話說完……”

就在今天以前,秦海和院裏其他人一樣,對方金桃都沒啥好印象。

中午廠長讓他和吳建國去車站接人,因為人女同志帶着個孩子拿不下包。

吳建國不情願倒也答應了下來,就是秦海死活不同意,說什麽都不願意去。

沒法子,廠長才把方金桃離婚的內情和兩人說了說。

畢竟以後一個大院住着,老不對付也不是回事。

方金桃與前夫算是自由戀愛結婚,結婚後沒多久丈夫就露出本性,跟村裏好些婦女女知青不清不楚。

方金桃生下女兒之後,前夫打着為孩子好的幌子,把女兒送回了城裏。

哪知道之後那男人更是明目張膽,竟當着方金桃的面跟村裏寡婦眉來眼去。

他就仗着方金桃沒父沒母撐腰不敢跟他離婚,跟人偷情不說,受了氣回家還會拿她出氣。

孩子一歲時方金桃提出離婚,結果被男人以女兒要挾。

就這樣又忍了幾年,直到廠子裏派人通知她回城接替父親的工位,事情才出現了轉機。

方金桃為跟男人順利離婚,沒把能回城的事說出來,而是設計領着半村人當場抓奸。

村長女兒和前夫偷情的事傳開。

方金桃這才提出離婚,如果前夫不同意就把偷情對象是村長女兒的事捅出去。

村長為了面子,只能出面勸前夫離婚。

之後又答應不把前夫偷情的事傳出去,才同意讓方金桃帶走女兒。

直到離開,村裏人才知道方金桃拿到回城機會當工人去了。

就因為這,廠子裏打電話了解方金桃情況,村支書才故意說了好些方金桃的壞話。

回到城裏去婆家接女兒。

又發現六歲的孩子,餓得和四五歲差不多大,整個人木愣愣的根本沒反應。

方金桃的婆婆還巴不得快帶走那個賠錢貨,訛了十塊錢糧食錢之後就讓母女倆滾了。

“今天方同志剛到廠子,廠長就帶孩子去醫院看病,那孩子說是……有啥心裏病?”

秦海嘆,當時方金桃在醫院哭得撕心裂肺,誰看了都得鼻子一酸。

“心有病?”

張秀芬一驚,擔心地忙問道。

“醫生說不是心生病,怎麽說呢……就是心思有問題。”秦海解釋不清楚,囫囵半天指指頭:“那孩子以前被打多了,這兒下意識害怕。”

秦溪怔了怔,秦海說的不就是創傷後應激後遺症?

“哎喲!那孩子可真是可憐。”張秀芬嘆。

“可不是,方同志原先那個婆婆天天打孩子,給孩子吃洗碗水,你說小姑娘多可憐。”

“以後讓志明和那小姑娘多一起玩玩,應該會好的。”

張秀芬其實就是嘴不饒人,真要論起來,秦溪覺着院裏沒幾個人比她心軟。

秦海這麽一解釋,她當即就心疼起孩子。

邊吃飯還邊讓秦海休息去廠子後山撿些柴火給方金桃家送去。

不過得由她去送,堅決不能讓院裏其他人說閑話。

“爸,媽,過兩天我想把對象帶回家來吃飯。”

“……”

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全家人除了秦溪和秦雪,其他人全都停下咀嚼動作望着滿臉羞澀的秦濤。

“對象?”你啥時候談的對象!”張秀芬高聲追問。

“剛談沒幾個月。”

“你談對象怎麽不和媽說?準備結婚才帶回家來!”

“不是沒确定嗎。”

“意思是你現在确定要結婚了?”

“嗯!我想和她結婚。”

“……”

太突然,太突然。

張秀芬夫妻好半天才接受過來,秦海頓時一樂,轉頭就道:“咱們還省了請媒人送的禮。”

“那就先帶回來給爸媽瞧瞧,如果姑娘不好我們可不同意。”

張秀芬沒空理秦海的樂呵,板着臉警告秦濤。

“媽!你就放心吧,來鳳姐長得好看,而且可聰明了……”秦雪順勢幫腔。

“你見過你二哥對象?”

秦雪:“……”

“臭丫頭,你也見過吧!”

被點名的秦溪無語,放下碗身子往後一仰,堪堪躲過張秀芬的手,苦笑:“就是碰巧遇上的。”

“好啦!孩子們說好,那說明姑娘确實好。”

秦海笑眯眯地從中和稀泥。

“就你慣着她們。”

總算把張秀芬轉移的怒火壓了下去。

***

年徹底過完,轉瞬間壽北市就好像跨入了春天。

初春的風帶着點點微寒,吹在臉上并不覺着冷,柿子樹梢開始長出嫩葉,院裏一下有了些許顏色。

秦海這些天就跟螞蟻搬家似的每天下班帶點材料回來。

積攢了兩周,終于在休息日開始動工。

沙沙沙的鋸木頭聲回鄉在院裏,秦溪坐在家門口,熟練的搭建磚頭壘竈。

“今天給誰家做餅子?”

張秀芬拿着毛線,也搬了板凳坐到門口,随口問道。

“王叔他們辦公室的周主任。”秦溪回。

秦溪會做好吃的餅子這個消息很快就從院裏傳到隔壁,加上劉科和崔秀霞幾人堅持不懈地努力宣傳,終于傳得廠區都知道了。

有嘗過的人,都願意花錢找秦溪幫忙做餅子。

一塊錢工錢可以做十二個,材料自備。

每天都有人上門找秦溪做餅,有那遇上送禮的一次性就買幾十個。

今天這個周主任就是要送親家,專門找秦溪做五鍋餅送人。

有錢可賺,張秀芬從不願意也慢慢轉變成了支持。

還有個更深層次的原因是,父母因為有事可做,精神頭眼看着好了許多。

秦溪賺一塊,外公外婆各分兩毛,有錢賺還有事可做。

秦溪剛把竈壘起來,張鐵柱和劉氏就穿着圍裙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不等秦溪安排,兩人就各自開始砸核桃,挑蘇子。

“你哥的對象是今天來吃完飯吧?”

張秀芬擡頭看了看天氣,天色不錯這才放下心,

“哥今天下午請假去接來鳳姐,大概四點到咱家。”

“要買什麽菜?我去買。”張秀芬又說。

“我已經交代秦雪去買了,媽要不你再去買條魚?我記得哥說來鳳姐喜歡吃魚。”秦溪想了想道。

“成,那我去附近村裏看看。”

張秀芬立刻站起來,把毛線放到窗臺上騎車出門去了。

“秦溪,你二哥今天要帶對象回家?”

李秀蘭站自家屋裏,從窗子探了個腦袋出來。

“是啊,我哥和我未來二嫂來家吃飯。”

“你二哥自己找的?”

“嗯!”

“沒看出來啊!你二哥還有那本事。”

“比嬸子家的強盛是要強了那麽些,強盛哥今年都滿二十了吧,還沒對象?”

吳強生是李秀蘭的寶貝兒子,一直在東郊發電廠上班,只有廠子裏放長假才能回來。

“我家強盛那是要找會讀書認字的姑娘,哪能着急。”

“我二嫂認字,而且還會算賬呢。”

“我說……”

說話間,一個瘦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從院裏往外走來,走沒幾步就一個踉跄摔倒在地。

哭聲頓時打斷了秦溪的動作。

小姑娘趴在地上哭得嘶聲裂肺,渾身顫抖不已。

秦溪吓了一跳,忙跑過去把孩子抱起來,拍幹淨身上的泥土。

“你怎麽穿這麽薄就出來了。”

“姐姐,我媽媽呢!我要找媽媽。”

小小的身子抖得不像話,說着說着甚至有些喘不上氣來。

“我剛看到她媽去買菜了,瞧這孩子哭得。”李秀蘭難得地沒有說難聽話。

至少,秦溪他們院裏的人都知道離婚不是方金桃的問題。

“你媽媽去買菜了一會就回來,姐姐家有包子,你想不想吃包子?”

小姑娘就穿了件汗衫,在早晨的天裏還是有些冷,秦溪抱起孩子坐到竈臺前,又拿了件衣服把人裹起來抱在懷裏。

這孩子太輕,六歲的孩子,體重感覺就二十來斤,抱着骨頭都硌手。

聽到有吃的,小姑娘一下子停止了哭泣,帶着哭腔問:“包子是什麽?”

“志明……”

剛喊完志明,包志明就捧着兩個肉包子跑到秦溪面前。

“姐姐,你吃包子,吃包子不哭。”

“肉,我聞到肉香了。”小姑娘聳動着小鼻子,費力從衣服裏伸出只手臂拿過包子,猶豫了下說道:“謝謝弟弟。”

“你瞧這孩子的手臂,瘦得跟棍兒一樣。”

柳氏抽空看了眼孩子手臂,手上的骨頭看着就讓人心疼。

“你叫什麽名字啊?”

秦溪繼續折柴,剛拿起一根細樹枝,小姑娘一個激靈吓得立刻扔掉包子雙手抱住了頭。

“哎喲我的老天爺!這是被柴火打怕了吧。”李秀蘭叫。

秦溪忙把柴換到一只手上,然後腿輕輕颠了起來。

“姐姐拿柴火是要燒火做好吃的,就是你昨天吃的那個餅,你覺得好吃嗎?”

“如果沒有柴,那麽咱們就吃不成餅啦!”

溫聲細語地哄着,左手慢慢把柴塞到洞裏,然後點燃。

熊熊火焰燃燒起來之後,那根象征着痛苦的柴逐漸消失了原本模樣。

小姑娘眼底映着簇簇火苗,身體慢慢放松了下來,腦海裏想到的已經變成昨天好吃的餅子。

“餅子好吃。”

“你想吃餅嗎?”

“想。”

“那咱們就往竈裏加柴,這樣就能做出好吃的餅來了。”秦溪繼續溫聲勸。

“嗯,我們加柴做餅吃。”

小姑娘手搭在秦溪手上,跟着她一起把柴放入了火堆裏。

“那姐姐現在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秦溪親了口她的發頂。

“我叫方思思,姐姐我叫方思思。”

“思思長得好看,聲音也好聽。”秦溪誇獎。

包志明極有眼色地拿出另一個包子遞了過來,不高興地嘟起嘴:“三姨都沒說我長得好看。”

“方思思姐姐長得漂亮,我們家志明應該說長得帥。”

當真被誇了,包志明倒還不好意思起來,別扭地扭動着身子,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一個包子下肚,方思思已經完全熟悉了柴火帶來的溫度,非要下地幫忙燒火。

秦溪給她拿了包莉莉的棉鞋,又穿上薄襖子和褲子,這才放到竈臺前。

秦溪烙餅,方思思就在旁幫忙添柴。

方金桃買完菜匆匆忙忙趕回家時,見到女兒用小腳踩柴,魂都差點飛了。

“思思。”

手忙腳亂地沖上去抱起女兒,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麽做。

就是那種知道原因出在哪,卻還是無從下手的無力感,使得方金桃整個人都是崩潰的。

“媽媽,我幫秦溪姐姐燒火,姐姐做餅吃。”

方思思才吃完包子的嘴油汪汪的,笑起來還能聞到股韭菜味道。

“方大姐,你別緊張,先坐下歇會,看你!跑得滿頭的汗。”

“真是不好意思,還麻煩你幫我照看思思。”

方金桃漸漸平靜下來,看秦溪手腳麻利地往鍋裏攤着餅子,有些好奇地多看了兩眼。

“都是一個院的,說那些話多見外。”李秀蘭搶着幫秦溪回了話,說着走到方金桃身邊:“吃點瓜子?”

“謝謝嬸子,我就不吃了。”

“我家建國前幾天說你前夫和村裏女人瞎搞是不是真的?”

“……”

“嬸子你先吃着,我帶孩子回家去換衣服。”

方金桃明顯不是嘴皮子利索的人,不想跟李秀蘭說家裏的醜事,只能選擇避開。

方家母女一走,李秀蘭就來找秦溪唠嗑。

秦溪有一搭沒一搭地陪聊着,心思卻猛地想起遠在五店子的黎書青。

當時給他做白馍的時候還沒有找到這口鍋。

當天四天多就起床,在廚房折騰了四五個小時才做好。

也不知道他吃不吃得慣。

“阿嚏——”

一個響亮的噴嚏直穿耳膜,紛飛的瓜子殼落了秦溪一頭一臉。

柳雪花扭着腰肢,左肩嶄新的黑色皮包閃閃發亮,一陣香得打頭的味道飄來。

秦溪也跟着打了幾個噴嚏。

花露水夾雜着一些不知名的濃香,經過秦溪時眼睛都嗆得發酸。

“哼!成天跟長舌婦混在一起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經過秦家時,柳雪花斜着眼睛白一頭霧水的秦溪。

濃香漸散,李秀蘭沖着柳雪花背影“呸”了聲,滿臉鄙夷地。

“我跟你說……算了這事我跟你一個沒結婚的姑娘說什麽,等你媽回來我再跟你她說。”

李秀蘭又晦氣地啐了口,折返屋子去抓瓜子了。

秦溪:“……”

都莫名其妙的嫌棄起她來了

秦溪:我招誰惹誰了啊……

***

“媽,我把來鳳接來了。”

下午四點半,秦濤帶着潘來鳳準時出現在大門口。

兩人牽着手走進院子,在一院人的注視下走到了張秀芬面前。

有人面露羨慕,如李秀芬和張有財媳婦,潘來鳳是城裏姑娘,長得條亮盤順,個字苗條高挑,一看就是讀過書的姑娘。

也有人暗地裏瞧不上,柳雪花啧啧兩聲,許是覺得比不上自己,很快無趣地回了自己家。

作為主角的張秀芬神色一震,神情不是滿意,也不是不樂意,表情很奇怪地猛然錯開了眼神。

秦溪心裏頓時咯噔一聲。

不會張秀芬知道潘來鳳告發父母和哥哥的事了吧。

“秦雪,去把你爸喊回家。”

秦海在後院給秦溪琢磨小推車,跑來跑去好幾趟改圖紙,這會兒應該去隔壁借鑿子了。

說完,張秀芬勉強笑了笑,擺手沖鄰居們招呼。

“大家夥聊着,我們先進屋了。”

秦溪轉頭去看潘來鳳,随即發現她的臉色也變得很奇怪。

目光一會看看張秀芬,一會兒又低頭思索。

眨眼睛,就見她驚愕地捂住嘴,耳根迅速紅了起來。

秦海聽說未來兒媳到了,忙不疊地趕回家,還有些疑惑呢。

随後,他也看到了潘來鳳的臉。

“怎麽是你!”

本該歡天喜地的見面場景以震驚開場,秦海神色變幻,坐到沙發上一言不發。

良久,還是潘來鳳先開了口。

“叔,嬸,我當時真不是故意騙你們,我也是被那老板給坑了。”

“……”

“來鳳,什麽事啊?”秦濤忙問。

潘來鳳的目光在屋裏一通搜索,食指一挑指向正中間擺着的冰箱上。

秦溪他們原來都以為家裏冰箱是回收站淘來的。

其實不然,冰箱是秦海在黑市花一百塊買的“新貨”

當然,這個新是秦海和張秀芬自己認為的新,他那時犯了和包亮一樣的錯誤。

以為撿了大便宜,只花了六分之一的價格買了臺新冰箱。

其實冰箱就剩個殼子是原裝,內裏全是東拼西湊的不知幾手貨。

秦海買回來沒多久就壞了,搬去找師傅維修才知道真相,不僅沒撿到便宜,還被坑了一百。

這臺冰箱對秦海來說是恥辱,歷來只有他占便宜的時候,哪知道會被人騙了一遭。

之後秦海和張秀芬就去找賣冰箱的人算賬。

而……潘來鳳就是當時賣冰箱給他們的人。

退肯定是不能退了,不過雙方都在對方心裏留下來了深刻印象。

潘來鳳從沒遇到如此難纏的人,秦海和張秀芬不知私下咒罵了多少回賣貨的那個女人。

“我當時就是給老板打工,我是真不知道那冰箱是組裝貨。”潘來鳳又解釋道。

最後潘來鳳找電器師傅幫兩人又重新找了臺二手冰箱,花了兩百塊,這事才算揭過。

潘來鳳也是因為知道真相,才立刻辭職離開了那。

世上還真就有如此巧合的事。

秦溪被這完全神奇的展開震得不知該如何搶救。

靜谧的屋子裏,秦海突然嘀咕了句:“沒想到我家那個傻貨還能找到這麽精明能幹的姑娘。”

“爸!我不是傻貨。”秦濤叫。

氣氛陡然一松。

秦海趕蒼蠅似的擺手:“算了,你也是年輕不懂事,以前的事就當這麽過去了。”

“你舍得你那一百塊?”張秀芬的氣還沒消。

“你怎麽不想想,咱家娶了這麽個厲害姑娘,能賺多少個一百,一百塊算個屁。”

好家夥,兩口子就當着潘來鳳的面“算計”起人家的錢。

潘來鳳不僅不惱,反而笑盈盈地連忙開口:“叔,你們放心,我跟秦濤結婚之後我會對他好的。”

秦溪伸出大拇指,給未來二嫂一個大拇指。

想要克敵制勝,就得直面攻擊。

被潘來鳳這麽主動的承諾一打亂,張秀芬臉上的怒氣也挂不住了。

支支吾吾地擠出句:“如果敢對我兒子不好,看我怎麽收拾你。”

“好了好了,事情說開就成,吃飯吧。”

二嫂第一次面見公婆,雖說開場有些奇怪,但好在結局很完美。

就因為曾經有過交鋒,夫妻倆反倒對潘來鳳的性子很滿意。

通過他們對女兒的方式就知道,兩人并沒有那種要求兒媳在家伺候男人的想法。

不管潑辣還是狡猾,總之兩個孩子能把日子越過越好就成。

更何況秦海私心裏其實也覺着自家兒子配不上這麽能幹的姑娘。

吃飯時,張秀芬問起潘來鳳的家庭情況。

全部都是由秦濤代為回答,或許是不敢再騙秦海夫妻,全程都一言未發。

而秦濤也沒全部說謊。

把潘家的家庭成員大概提了提,而後又着重說了下潘家重男輕女,潘來鳳很小就辍學去打工養家。

介紹中只是沒說潘來龍應該會坐牢的事。

一頓飯下來,說得張秀芬更是欣賞潘來鳳。

晚飯後,張秀芬得意地要去和相熟的幾個同事顯擺兒媳婦,秦海又拿着圖紙去回收站找李建設順道送餅。

秦梅主動洗碗,秦溪就拉着潘來鳳去了他們的屋子。

“來鳳姐,鄭局長那邊有消息了嗎?”

“上周就把人抓走了!”

“上周?”秦溪震驚,她是一點消息都沒聽到。

“鄭局長說,定罪下來之前讓我都別說,免得背後有人說閑話。”

“被抓了就好,以後你能想去哪就去哪了。”秦溪是真為她高興。

“對!”

潘來鳳展演一笑,緊接着就想到了什麽,忙抽回手從褲兜裏摸出個信封來:“這給你。”

“什麽東西?”

秦溪接過來,入手的一瞬間馬上知道,裏面裝得是錢。

“我聽你哥說你要做生意,這錢你拿去當本錢。”

秦溪連信封都沒拆開就忙塞了回去。

“我不能要,我哪能要你的錢。”

秦溪連二哥給的錢都沒要,哪能要未來二嫂的私房錢。

“這是我給你的,如果你不要我可生氣了。”潘來鳳故意板臉。

“你就拿着吧,其實這錢也不是我的私房錢,是鄭峰送來的謝禮。”潘來鳳眨眨眼笑道:“鄭峰有個叔叔在港市當大老板,這些錢對他們來說就是蒼蠅腿。”

總共送來六百塊紅包,潘來鳳和秦溪各得三百。

“這事你得跟你哥保密,我打算留着當私房錢。”

“好。”

兩人相視一笑,這算是姑嫂之間的第一個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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