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寄生控制

寄生控制

G市的冬天一般不下雪,近兩年氣溫有所下降,會有一點薄薄的雪花,只能持續2、3天,比金子還金貴。

飄雪的時候,是除夕前一天,奚榕正在家裏給朱子銳預習高一課程。

樓上的小孩一聲大叫,“下雪啦!!!”成功讓朱子銳原本薄弱的集中力潰不成軍,聽不進任何一個字。

奚榕放過了他,答應跟他一起到小區看雪。

一開電梯門,朱子銳野猴般往外狂奔,在看到外面奔跑的小孩都是小學生後,羞恥心強迫他放慢了動作,他紅着臉立在原地,乖巧等待奚榕跟上。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是個頭長得最快的時候,去年的朱子銳還跟小學生差不多,也沒比周圍孩子大幾歲,現在模樣已經趨向青年人了,心智卻還是個小孩,讓人哭笑不得。

奚榕不緊不慢,走出電梯,用手整理了一番脖頸上的杏色毛絨圍巾,他細白的指節透着凍出來的淡淡粉紅。

朱子銳看到了,牽過奚榕的手,用力搓了兩把,“哥,你的手怎麽凍紅了。”他扁下嘴,露出心疼,又覺得自己長大了,不能對哥哥過于膩歪而放下了手,“我用零花錢給你買個暖爐吧。”

“不用,戴個保暖手套就好了。”奚榕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指道。

家裏是-1層地下室,沒有暖氣,空間小,算不上寒冷,其實罪魁禍首是阿生,冬天抱着它,真的好冰。

走到小區中庭,雪下得大了一些,花圃上緩慢埔上一層薄薄的白色。

黑貓鑽進了他的圍巾裏,讓奚榕的後頸很不自然地鼓出一個大包。

奚榕被凍得一激靈,急切之下脫口而出,“子銳還在呢!你別……”

他的聲音是極小的,還是被朱子銳聽見了,但沒聽全。在樹下玩雪的朱子銳捧着雪花轉頭,看見奚榕瑟縮着脖子,直哆嗦。

“哥,你很冷嗎?”朱子銳眨巴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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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榕保持微笑,“沒事,剛起了一陣風。”

一邊在內心訓斥某貓,“非要這時候出來嗎!?圍巾怎麽擋得住你!”

他剛吐槽完,後頸鼓起的圍巾癟了下去,黑色的小影子從圍巾前端鑽了出來,直直地落入奚榕外套的口袋裏。

奚榕把手伸進去掏了掏,掏出一只半月大的小奶貓,一只手掌就能完全包裹着。

奚榕:“……”

自帶逆生長功能,可真是方便。

奚榕走到樹旁,靠在樹幹上心不在焉看朱子銳把玩他那堆不起來的雪人,小奶貓從口袋裏探出頭,順着樹皮往上爬,從另一面一躍而下,跳到了遠離朱子銳的草叢裏,然後開始打滾,落雪占了它滿身,看上去舒服極了。

異形生物喜歡冰天雪地……或許下次可以直接給它丢冰箱,應該會很開心。

奚榕逐漸走神。

奚榕在中庭待了好一會,直到朱子銳玩膩了,兩人商量着回家,轉身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提着大包小包朝他們走來。

“學長!新年快樂!”關毅星笑容燦爛,滿眼星星,他蓬松的頭發和肩頭沾滿碎雪,卻依然像一顆冬日的小太陽。

奚榕驚奇,“你怎麽來了?”

“本來想春節後再來拜年,想想不太清楚學長的時間安排,所以提前一天來了。”關毅星說着,将手裏的禮盒晃動了兩下。

朱子銳很乖巧地叫了哥哥,幫忙拿禮盒,奚榕将關毅星領進家門,“今晚就在我家吃飯吧。”

-1層地下室通風不好,家裏的門時常是打開的,奚榕拿出了玄關的棉拖鞋叮囑關毅星穿。

奚榕和關毅星都是180+,朱子銳勉強175,三個大男人走進客廳,畫面已經顯得有些擁擠。

舅舅舅媽還在便利店,傍晚舅媽會買菜回來,舅舅會稍微晚點。家裏突然來了客人,朱子銳打電話給舅媽,讓她多買點菜回來,不然不夠吃。

關毅星脫下外衣,挂在玄關衣架上,外衣上的冰雪接觸到室內的溫度軟化成一片水漬,他把手裏大大小小的禮物擺在電視櫃旁,有紅酒、人參,還有一些海外特産。

在琳琅滿目紅色禮品中,有一份格格不入的小紙盒,像是打包的外賣盒。

關毅星取出小紙盒,笑盈盈地走到已經坐在沙發上的奚榕跟前,将紙盒遞過去,“給,學長,趁熱吃。”

他笑得很神秘,經過冰雪的洗禮,他提着紙盒的手卻還是暖暖的。

奚榕接過小盒子,朱子銳也好奇湊過來,打開一看,是一盒香氣撲鼻的烤腦花。

奚榕:“……”

不是很想吃,謝謝。

見關毅星喜笑顏開,一臉求誇的表情,奚榕遲疑兩秒,轉而露出招牌式微笑,“有心了,謝謝你啊。”

他很想解釋他不是什麽烤腦花狂魔,如果這麽說了,就會讓上次點了五盤腦花的自己變得很奇怪,所以還是作罷了。

嘴裏又條件反射起了食欲,奚榕無奈低頭,在心中與阿生交談。

【奚榕:“你想吃?我給你放房間,你自己吃?”】

說實在的,經歷了那麽多次腦花噩夢,他确實對腦花沒什麽興趣,甚至有了點心理陰影,不是很想下嘴。

【阿生:“……我沒法自己吃,寄生物需要通過宿主的身體才能品嘗到食物和吸收營養。實在不想吃,你就扔了。”】

奚榕默默吐槽,不知到底是誰,大半夜拿他的手機下單了200元的新鮮腦花,結果因為自己吃不到,導致腦花在宿舍發臭。

為了吃腦花,不惜暴露了藏匿十幾年的自己,也算吃貨的極致了。

【阿生:“你小聲點,我都聽到了。”】

奚榕輕笑,讓朱子銳拿個碗,跟他一起分着吃,朱子銳得了便宜,屁颠屁颠去了。

吃完烤腦花,奚榕去切了點水果解膩,電視機播放着電影,三人坐在沙發上聊了會天,全然沒在意電影內容。

傍晚,舅媽回來了,朱子銳幫忙洗菜端飯,很快端上桌豐盛的晚餐,緊接着舅舅也回到家裏。

關毅星第一次見奚榕的“父母”,有些緊張。

學長的“母親”是個熱情溫柔的人,在廚房忙碌之餘,會加入他們的談話,關心他們在學校的生活環境,衣食住行,還說很開心學長能交到好朋友。

而“父親”不像“母親”那樣愛說話,硬朗的五官顯得有些嚴肅和距離感,待客時頂多勉強揚起嘴角一點弧度,以表示他的友好。

關毅星心想,有些父輩是這樣的,看着不太平易近人,實則脾氣不壞,只是缺乏了點表達能力。

學長的父母都挺好,就是有個缺點,他們似乎記性不太好,用“上了年紀”來解釋,也能說得過去,只是關毅星還是覺得哪裏怪怪的。

就比如,開飯前,關毅星掏出禮盒裏的紅酒,要找開瓶器,舅媽拿着開瓶器前來,準備開紅酒時,突然忘了自己要做什麽,又重新去找開瓶器。

又或者,重複自己說過的話。

如果只是一兩次健忘,是很正常的,這種情況讓關毅星覺得舅媽更像是患有阿爾茲海默症,可據他了解,夫妻倆才剛到40歲,還很年輕。

而學長表情淡淡,朱子銳弟弟也全然未覺,關毅星也不敢多問什麽,家裏人習以為常,他作為外人過問就顯得唐突,他只能低頭默默扒飯。

紅酒開了,舅舅給關毅星倒了酒,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難得臉上浮現了點笑意,“這酒是好東西啊,小關,聽說你家裏是開大公司的?”

突然被長輩點名,關毅星略微慌張,“沒有,不是什麽大公司,做的生意跟伯父您有點像,開小超市的。”

“伯父?”舅舅愣了一下,關毅星這才意識到,自己對長輩的稱呼似乎有點越界,略微紅了臉,“抱歉,叔叔莫怪。”

舅舅的表情從疑惑轉換為愉悅,嘴角笑容的弧度多了0.5,“叫伯父好啊,就叫伯父吧。那你是開什麽超市的?”

“廣佳。”

舅舅一拍大腿,“哎喲,廣佳不是咱附近就有一家嗎?G市有好幾家連鎖店。小夥子謙虛了,咱就那麽一間小便利店,怎麽能跟連鎖超市比。”

他轉頭看自己妻子,對關毅星無比贊賞,“有出息,每個月零花錢沒準比咱月經營額都多。”

舅媽心不在焉地點頭附和。

“哇,哥哥你好有錢。”朱子銳瞪大了眼。

“你是奚榕的學弟啊,咱家奚榕有福氣啊。”舅舅仿佛治好了多年的面癱,露出八顆牙齒,熱絡地給關毅星夾菜,“以後常來玩。”

關毅星受寵若驚,連連欠身,“叔叔客氣了。”

一旁的奚榕默不作聲,“……”

“來幹一杯。”舅舅又道。

關毅星慌忙給自己倒滿酒,端起了酒杯,無數對長輩的祝詞在腦子裏過了一邊,挑選了最适合當下的詞句,他将酒杯伸向前,祝詞到了嘴邊正準備說出口,卻見舅舅停止了動作。

那不是常規的動作停頓,他拿杯子的手、展開的笑容、眉毛的弧度,全都一動不動地停在那裏,像是原本播放着的電影按下了暫停鍵。

也像老舊的機器忽然卡了殼,沒法繼續進行接下來的動作。

此時關毅星,舉酒杯的手停在半空,已經有點發麻,卻久久沒等來舅舅的碰杯,尴尬的氣氛從他的腳趾竄到頭頂。

“老公?”舅媽反應過來,朝旁邊推搡了一下,舅舅依然維持着他的定格動作,臉上的表情靜止如雕塑,因為長久沒有動作,不斷延伸的唾液從張開的嘴裏流出來,畫面詭異至極,關毅星背脊發涼。

無數咆哮在關毅星心中此起彼伏,“我靠我靠,什麽情況???啊???誰能解釋一下啊啊啊啊。為什麽會有人做一件事做到一半突然卡殼了?!我是遇到故障的賽博仿生人了??”

他默默放下手裏的酒杯,轉頭看奚榕,奚榕面無表情,感受到關毅星投來的視線後,奚榕又露出他一慣溫和的笑意,什麽也沒說,給自己盛了一碗紫菜湯。

關毅星:“???”不解釋一下嗎,學長???

“怎麽這個時候發作啊,丢死人了……”舅媽的抱怨猶如細蚊,朱子銳寬慰關毅星,“沒事的,我爸的老毛病,一會就好。”

這話一落下,雕塑舅舅動了,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繼續完成他沒完成的動作,酒杯舉到了關毅星面前,“來,小關。”他兜不住的唾液因為動作搖擺,滴落到面前的桌面和碗裏。

關毅星被吓得夠嗆,原本自己抿了一口酒壓壓驚的,直接嗆得瘋狂咳嗽起來。

“喲,小關,這是怎麽了?”舅舅不解。

關毅星接過奚榕遞來的紙巾,捂着嘴,他嗆出了眼淚,連忙擺手搖頭,“沒事叔叔,等我一會。”

他一邊擦嘴,強忍喉嚨的不适感,也配合着裝作無事發生,完成了接下來的敬酒環節。

接下來的聊天,關毅星記不住具體內容了,只是本能地有問必答,藏在桌子下方的手指輕微發麻,像螞蟻爬過。

深夜,關毅星接到了司機的電話,來接他的車已經到了小區門口。

他朝衆人道別時,舅媽和朱子銳在廚房洗碗,舅舅在客廳刷短視頻,刷着刷着,整個人又像斷電的機器,眼皮都不眨一下,關毅星咽了口唾沫,拽着奚榕匆忙出門。

兩人一路沉默不語,關毅星很想問些什麽,見奚榕還是那副客氣表情,知道對方不想聊,只好作罷,欲言又止又依依不舍地上了自家小車。

目送着灰色轎車離開視線,奚榕才往回走,刻意繞了遠路,在小區裏走了一圈。

路邊的雪化了,冷風陣陣,這個小區不大,他卻走了很久。

他思考着,舅舅舅媽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這些症狀的?似乎有好幾年了。

舅媽的情況比舅舅好一些,舅舅一開始也只是稍微有點健忘,這兩年變得嚴重,會出現超過5分鐘的機械停滞,像個沒感情的木偶一樣。

這也是他曾經解不開的怪事之一,現在答案一目了然。

“你也該解釋一下了,阿生。”他找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坐在石凳上,自言自語。

【阿生:“對人類使用我的裂變能力,勢必會造成不可逆的腦損傷。還記得6歲的車禍麽,我寄生在你身上,找到了那兩夫妻的新家,他們看到你的第一反應,不是慶幸你的歸來,而是恐懼和抗拒,尤其是那個男人,沒有為自己做的事産生一分一毫的歉疚。”】

【“6歲的人類幼崽沒法在失去雙親的環境下長大,他們必須成為優秀的父母。”】

“所以……你催眠了他們?”奚榕神情無波無瀾,卻心中酸澀,哪怕他早已察覺到不對,現實還是像刀刃一樣紮了他一下,“是像吳峰一樣的能力?”

【“不同,催眠是對人的精神控制,不會出現腦損傷。我擅長的能力是‘裂變’,分裂出一小部分身體組織,寄生在目标身上,入侵腦神經,來達到完全控制的效果。”】

【“有機會和你詳細說說,作為合作關系,你有了解我的資格。”】

“好。”奚榕垂下眼,長睫在夜風中輕顫,他頓了一會,又道:“既然是你的能力,那能解除操控嗎?”

阿生沉默一會,似乎在思考。

【“可以,但不是現在。依照我的計劃,至少要等你大學畢業之後。”】

這是怕影響他的學業?

奚榕沒再說什麽,他在石凳上坐了好一會,待到又下起了雪,才匆匆起身,趕回了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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