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重生者

重生者

深夜咖啡館, 時不時傳來門簾掀動的叮鈴聲,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客人離開。

臨近淩晨, 咖啡館裏已經不剩下多少人了。

服務員送上來兩杯熱騰騰的咖啡, 關毅星說了聲謝謝,将其中一杯推到趙晏良桌前。

他揚眉淺笑,看樣子,他們接下來的交談,不會結束得很快。

趙晏良抿了一口咖啡,将手肘頂在桌上,五指交疊在下巴處, 形成一個标準的思考姿勢,他率先開啓了話題。

他的語氣中帶了點下意識的審問, “我收到的所有匿名訊息, 都是你發的?”

“匿名包裹裏的U盤,裏面是G大跳樓案的案發現場錄像。”關毅星掰着指頭數, “然後是, 提醒你注意高階寄生者的匿名訊息,再來就是剛才給你打的電話。”他的手指比了個數字三。

三個匿名事件。趙晏良微微蹙眉,在他的印象中,應該是四個,他收到過關于彩虹橋酒吧地下研究室的匿名舉報, 看來那件事并不來自關毅星。

趙晏良問:“你做這些的目的是什麽?”

關毅星忽然沉默下來,他給咖啡加了很多糖,拿起來大喝一口, 喉結咕嚕咕嚕地滾動,他似乎在給自己加油打氣。

他接下來要說的事, 如果不能獲得趙晏良的信任,他很可能會被以妨礙公務的罪名逮捕。

大半杯咖啡下肚,關毅星坐得筆直,他凝視着趙晏良,一臉嚴肅,“我的目的是,想讓你遠離危險源。接下來我要說的話,都是事實,如果有半句謊言,随你處置。”

他咽了口唾沫,繼續道:“這個世界重啓過一次,我是帶着上一世記憶的重生者!”

即便關毅星表現出了百分之百的真誠,趙晏良還是愣了一下,這些話過于荒誕,他慶幸此刻的自己沒有喝咖啡。

“你說……什麽?”

“我就知道沒人會相信!”關毅星一聲哀嘆,他情緒有些激動,為了不引起注意,他盡量控制自己的音量,“這就是我選擇匿名的原因,誰會相信一個大一學生說的這種荒唐話。”

眼看孩子被打擊了自信,趙晏良輕咳一聲,職業需求,他對人有足夠的耐心,“你可以讓我信服,我願意聽你仔細說說這件事。”

關毅星深呼吸,逐漸恢複平靜,他道:“我按照上一世的記憶,擦邊考上了G市大學,我知道異形生物活躍在大衆視野的拐角點,就是G大學生跳樓案。我加入寄生異形研究社就是為了這個。在吳峰祭祀那天,我提前在研究社裏安裝了隐蔽攝像頭,為了事後将拍攝到的真實畫面寄給你。”

“我做的這件小事,好像真的起到了作用。在上一世的G大案件中,存活下來的是吳峰,死掉的是秦文霖。而這一世,秦文霖活着,我不知道具體的原因是什麽,或許她與吳峰本就實力相當,只需要一點點契機,就能自保反殺。因為這個改變,人類對異形生物的研究成果明顯提前了。”

趙晏良直視關毅星的眼睛,他的眼中依然有幾分疑慮,“上一世發生了什麽?你說‘重啓’,人類滅亡了嗎?”

“上一世……”關毅星的呼吸比剛才重了一些,他有些焦慮地捏了捏手指,“到處都是戰争……所有人……所有人都死了。”

他一閉眼,無數畫面從腦中閃過。

高樓坍塌,屍橫遍地,到處都是哭聲,慘叫、血液、空氣中都是揮之不去刻入鼻腔的腥臭。

他想到那個猶如高塔的怪物,想到被寄生的父親,将自己的母親咬死。

他睜開眼,嘴唇發抖,說不出一句話,他的雙手無所适從,抓住咖啡杯,将杯子捏出了個凹陷的形狀,咖啡賤了出來。

關毅星臉色煞白,靈魂就像出了殼一樣,他整個人都在顫抖。

趙晏良看出來了,這是典型的創傷後遺症,他握住關毅星的手,試圖開解,“深呼吸,不用害怕,那些都已經過去了。”

得到了鼓舞和安慰,關毅星配合着趙晏良的節奏深呼吸,他終于平靜下來。

關毅星平穩呼吸,“趙組長,你見過3S級別的異形生物麽?它們可以巨大化到比拟建築樓,殺人就如同踩死一只螞蟻。上一世裏,最終毀滅人類世界的,是基因序列號XIX399的異形生物,它的特殊能力是強化寄生,3S級的它,可以同步控制成千上萬的人,讓他們自相殘殺。”

他頓了一下,眼裏迸發出炙熱的火焰,“你能想象麽?所有人都在你面前發了瘋似的撕咬,那裏面包括你的親人、朋友,他們把對方砍得血肉模糊,父母殺孩子、夫妻殺愛人,那是人間煉獄。”他握緊了趙晏良的手,很用力,手心溫熱而濕潤,“趙組長,我說的這些不是過去,是并不算遙遠的未來。”

關毅星的眼神告訴趙晏良,這些話都是真的。

趙晏良收回被關毅星握住的手,氛圍有些沉重,為了更好深入對話,趙晏良換了個更輕松的姿勢,靠在後背的牆壁上。

“目前研究中心的實驗數據,基本來自于對‘秦文霖’的研究成果,也就是你社團的社長。”趙晏良緩緩說道,“你能不能告訴我,秦文霖屬于什麽級別的寄生者?”

關毅星不假思索道:“社長的級別是B級往上,不到A級。”

聽到答案的趙晏良沉沉呼了口氣,以此來表達他的苦惱和無奈。

這證明,研究中心的所有研究成果,都限定在了一個極小的級別上限裏。

當下技術無法分辨A級以上寄生者,也就沒法做更多的突破。

兩人陷入了一小段沉默。

“上一世的人類方一敗塗地,毫無招架之力。除了沒有及時發現隐藏的異形生物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關毅星慢悠悠地将剩下的咖啡喝完,“那就是異常調查局的內部争端。尤其是你,趙組長,那時的你已經是趙局了,誰也不會想到,一直帶領人類對戰異形生物的你,會變成寄生者。”

趙晏良的胸腔有了一絲起伏,關毅星繼續道:“作為普通人,我沒法參與其中,只知道個大概。我聽到了你的死訊,在那之後,人類失去了領頭羊,變成一盤散沙。調查局內部自我懷疑,在争相檢舉寄生者,毫不顧忌民衆的死活。”

“我這次前來就是為了告誡你,小心A級寄生者。”他一字一句說出那個名字,“奚榕學長,是A級以上寄生者。”

“在異形生物還沒成長到上限的現階段,A級以上的寄生者,已經算是異形中的翹楚,他們每個人都是3S滅世主的種子選手,絕對不能小看!”

趙晏良沉思片刻,仍然保留理智,“你的證據是……?我可以相信你所謂的‘重生’、世界毀滅,你所說的指控,與我了解到的事情有所差別。抱歉,我只能保持懷疑。”

“我有證據。”關毅星不慌不忙,很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裏掏出一枚戒指盒,那是奚榕在彩虹橋酒吧給他的‘護身符’。

他将戒指盒打開,盒子裏面空空蕩蕩,沒有戒指。

“這是學長給我的,他說關鍵時刻可以保我一命,我在酒吧裏遇到了危險,我沒有打開它,就是想看看它會不會憑空消失。我懷疑戒指是異形生物分裂的身體組織,長時間脫離身體,就會消失不見。”

他又掏出另一樣東西,是一個倆指節大小的電子儀器,上面标有字母。他将儀器往戒指盒靠近,最終放在打開的戒指盒裏,儀器顯示的數值迅速攀升,最終停在數字A上。

關毅星将儀器連同戒指盒舉到趙晏良面前,“我重生時,這玩意就在我身邊,它是未來的産物。在未來,這樣的儀器随處可見,路邊醫療用品店就能買到,是用來自測寄生物級別的。很可惜,這個儀器檢測值的上限就是A,無法測出更高的級別。”

他将儀器推到趙晏良面前的桌子上,“奚榕是我的學長,我沒必要大費周章陷害他,你跟他也是接觸過的,你們一起進入了聯通夢境,他難道真的表現得毫無破綻?普通人面對異形生物,不可能幾次三番絕處逢生。”

“A級以上寄生物是很強悍的,最終都會控制人類的大腦,這是它們的本能。”

“我告訴你這些,是想保證你的安全,同時也是想拯救我的學長。”

“請你相信我,趙組長。”

趙晏良将視線落在儀器上好一會,他沒有回話,只是拿起了儀器,将它緩緩塞入衣兜裏。

*

距離海庭樓事件已經過去半月,奚榕也慢慢回歸了原本的生活。

這半個月裏,奚榕除了回學校上課、跑學生會和兼職外,還會偶爾去醫院看望池頻表哥。

從彩虹橋酒吧拿到的藥是可靠的,池頻的身體在慢慢好轉,整個人氣色好了許多,能跟奚榕進行較長時間的交談。

身體改造傷害了根基,需要長時間調理。池頻需要長久卧床,池家的産業已經着手轉移給了池殷接管。

池頻對此毫無怨言,家産對他而言,可有可無。父親只有他一個兒子,他迫于無奈,才接受這份對他來說過于沉重的擔子。

父親可能會覺得他是廢物吧,池頻突然很慶幸,慶幸自己半身不遂,成為一個病秧子。

比起金錢、事業,他現在更想待在病房裏,他最開心的事,是奚榕來看他的時候,他想跟奚榕說話。奚榕不來,他就拿畫筆在紙上亂塗亂畫。

他感覺內心平靜,生活惬意。

池殷說,奚榕給的藥物大約可以維持池頻半年的用藥,之後的藥物供給,池家會自己想辦法解決,她再次感謝了奚榕。

去醫院看望完表哥後,奚榕坐地鐵返程,在地鐵途中,奚榕收到池殷發來的訊息。

池殷:[富婆撒錢]說好咯,辦完事回來給你發錢。待會看看賬戶。

奚榕在地鐵上有些犯困,他還沒完全看清楚訊息內容,手機就接受到了短息提醒,“叮”的一聲,是自己的銀行卡賬戶的一筆進賬。

奚榕瞪大了眼,看着餘額上多出來的數字,後面好多個0。

他細數,個、十、百、千、萬、十萬……他倒吸一口氣。

整整一百萬!!!!

奚榕倏地站起身來,吓了旁邊的姑娘一跳。

他盯着手機屏幕看了又看。

奪少?!

他感覺不可思議,點開回複池殷:這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池殷:你傻啊,我哥的命怎麽不值這個錢?好好拿着吧你,這是你應得的。

奚榕再次看向賬戶餘額,再三确認,這些錢是真實的。他放下手機,感覺兼職了一天的身體,疲憊感瞬間被洗刷幹淨了。

有了這些錢,他可以不用辛苦兼職,付房租也不在話下,他還可以用這些錢買很多東西,未來計劃出國留學,也不用為金錢發愁,他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暢然。

下了地鐵,距離海庭樓只有百米之遙,奚榕走在路上,腳步不自覺帶着輕快和愉悅。

他想,待會回家,就給方塗換個浴缸。

他眉開眼笑,不知不覺上了電梯,很快就到了家門口。

快速輸入密碼,他将房門打開,本想跟方塗打聲招呼,卻見黑壓壓的客廳裏坐着一個黑不溜秋的人。

奚榕呼吸一滞,心髒漏了半拍,愉悅的心情被震了個精光。

看到小黑人的第一反應:家裏進賊,入室殺人……

因為這個小黑人讓他聯想到了小時候看的偵探動畫片,裏面所有兇手都是黑黢黢的。

這是實體版小黑人,正面看去,還怪吓人的。

奚榕在原地怵了一分鐘左右,才反應過來。

他打開玄關的燈,帶着不穩的呼吸,淡淡道了句,“是你啊,阿生,你吓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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