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花瓣最後的生機也徹底消散,就好像連最後的那點牽絆都消失了。

無論是對人,還是對這個世界。

“公良老師,陳但的哥哥怎麽樣了。”

“走了。”

“走去哪。”

“他該去的地方。”

“陳但呢。”

“走了。”

“他甘心嗎。”

“甘心才好。”

怕就是怕不甘心。

許多的節外生枝不過就是因為兩全其美的貪念。

陳但的哥哥和黎月灣不一樣,黎月灣死的冤枉,卻不代表她足夠幹淨,所以她有她該去的地方。

而陳但的哥哥不同,他自始至終就像一個影子,充當着保護者的角色,連到死都沒能有一個自己的名字。

無論是身體還是靈魂,幹幹淨淨的來,也要幹幹淨淨的走,他值得。

“公良老師,他們下輩子還會做兄弟嗎。”

“不會了。”

一母同胞,相差不過幾分鐘的生命,這本就是上天的緣分,前世的福氣,只不過沾上了不幸的詛咒,沒能有一個好的結局。

并蒂雙生,根斷了,緣分就斷了。

路過有一絲難言的悵然,他覺得結局不該是這樣,應該更激烈一點,最好有一些感動,沒說完的話和那句無法齒口的道歉。

可想到陳但像片枯死的葉子一樣無法挽留的身影,他又覺得,結局就該是這樣。

留下那一點點遺憾,再多,就該貪心了。

枯死的花散成一捧沙,由風帶走,等到明年的春天再開出新的花。

……

“嘭!”桌上的杯子碎裂。

公良骨節分明的手撐着桌面,另一只手死死地捂着胸口。

本就比尋常人蒼白的臉毫無血色,連唇都褪去了往日的光澤。

他閉了閉眼,扯開身上的襯衫,雪白的肌膚亂了人的眼,可最先引人注意的卻是他鎖骨下方的那個花紋,豔麗的大紅色好似裏面流淌着血液,扭曲的弧度像盛開的花又像舞動的蛇。

再多看一眼,便被他心口的痕跡牢牢鎖住了視線。

就在心髒跳動的地方,有一道三指長一指寬的傷痕,傷口沒有愈合,也沒有鮮血流淌,透過那個豁口隐約還能看見裏面跳動的心髒,再仔細看兩眼,甚至能在暗紅的心髒上看到同樣被劃開的傷口。

這是一道沒有人可以活下來的傷。

如絲綢般柔順的長發從肩側傾斜,公良壓抑着呼吸,撐着桌上的手用力的骨節彎曲。

一雙眼睛在身後牢牢地看着他,漆黑的瞳孔在震動中蜷縮。

公良回頭看過去,面不改色的站直身體,唯有不穩的呼吸透露出他正強忍着難以言喻的痛苦。

“來。”他招了招手。

善行腳步輕快的跑了過去,抱着他的腰埋進他的懷裏。

只是那副人高馬大的樣子怎麽也看不出小鳥依人的柔順。

反倒有些傻的可愛。

公良推開他,用指腹擦去他嘴角偷吃的痕跡,雲淡風輕的說:“今天不做飯了,餓一頓吧。”

善行瞪大了眼睛。

他無法理解公良是怎麽面不改色的說出這麽可怕的話。

公良被他逗的笑了一下:“巧克力不能多吃,容易長胖。”

善行無法接受。

胖不胖公良還不知道嗎!

“好了,去玩兒吧。”

公良收繳了善行口袋裏各種五彩缤紛的糖,又摳走了他最後藏起來的巧克力,拍了拍他的腦袋讓他走了。

善行不服氣,善行還有點不甘心!

這是幹什麽,用完了就丢嗎!

公良輕出一口氣,覺得舒服了不少。

“哼!”善行不高興的抓住了公良的頭發。

公良瞥了他一眼,當着他的面将巧克力放進了嘴裏。

善行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小甜品被人剝奪,還被徹底消滅了,張開嘴就想咬住公良的頭發,卻“嘎噠”一聲咬了個空。

公良站在兩步之外的地方慢條斯理的整理好衣服,看到善行那副又呆又傻的樣子,連心情都舒暢了不少。

嗯,開門做生意吧。

于是他召喚了正在家裏睡懶覺的路過來上班。

彼時路過正在床上呼呼大睡,突然噔的一下直挺挺的坐了起來,連眼睛都還沒睜開,就聽到公良要自己去上班。

好不容易放個暑假,當然是不分白晝的嗨皮啦,大白天不睡覺跑去上班,傻子才去。

于是他又心安理得的躺下了。

可不到一秒,他放在床頭櫃的鬧鐘響了。

伸出一只手按掉,又響,再按,再響。

路過一巴掌将它拍廢了,舒坦的嘆出一口氣,繼續陷入了夢裏。

“噔噔噔!”

“上班啦上班啦!”

“噔噔噔!上班啦上班啦!”

路過煩不勝煩的睜開眼睛。

艹!誰家沒關牢的鹦鹉在這裏鑿他家窗戶!

等路過折騰了一通,得,去上班吧。

這個時候不早不晚,時間剛剛好。

路過不是本市的人,但他父母都去旅游了,也就讓他在這裏自生自滅了。

晚上熬了個夜,他現在還有些沒睡醒,連走路都半眯着眼睛有些迷迷瞪瞪。

忽然腳下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他費力的掀開半拉眼皮,就見一抹紅在地上十分顯眼。

粘在一起的眼皮有些看不清,他彎着腰湊近了一點,是一塊紅色的蓋頭。

拿在手上一摸,并不是特別好的布料,甚至還有些粗糙,只不過上面繡的鴛鴦很細致,樣子也被保護的很好。

路過定定地看了兩眼,然後随手丢進了垃圾桶,丢的還是可回收垃圾那一欄。

剛走出去兩步,紅色的蓋頭又從垃圾桶飛了出去,好像嫌沾了髒東西,挂了點瓜子皮的紅蓋頭在牆上蹭了蹭。

“嘭!”一個人撞上了路燈。

他瞪着眼睛看着在牆上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紅蓋頭,抱着路燈“哐哐哐”的撞了上去。

一定是他喝多了。

路過被後面的動靜吸引的回了下頭,就見一個男人抱着路燈死命地撞,當下就被吓醒一半。

徹徹底底的睜開眼一看,艹!天什麽黑的!他記得他出門的時候才十一點半!

路過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被風吹得一激靈,連剩下的那一半也醒了。

公良被路過不要命的喘氣聲吵醒,他睜開雙眼,路過坐在店門口喘的臉都白了。

“怎麽,見鬼了?”他輕飄飄的問了一句。

路過說不出話,揮了揮手,突然整個人猛地一愣。

“我他媽還真見鬼了。”

此刻朗朗乾坤,晴空萬裏,隔壁飄來的飯菜香提示他現在剛好可以吃午飯。

陽光照在他的身上,路過一哆嗦,身上的寒氣褪去了不少。

“來了就把店裏的花整理一下。”

公良邊說邊往下倒,趁着還早可以再睡一覺。

此時路過覺得好了不少,聽話的進去将花裁剪好,回頭一看就看到公良一雙伸在外面的腿,又長又直,足以配得上主人的美貌。

心裏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他覺得對方和鬼也差不多,一到白天就懶得要死,至于晚上……他也沒和對方生活在一起,所以他也不知道。

想到這裏,他看向蹲在一邊數螞蟻的善行,不知道受了什麽委屈,此時整個人都有些恹巴巴的,莫名的帶了點哀怨的氣息。

他難以想象如此憨傻的善行會變成那副霸道兇狠的樣子。

每每想起來,他都會覺得心髒一縮。

“嘶……”路過倒吸了一口涼氣,想得太入神,不小心剪到了自己的手。

“哇哦,血光之災。”

這種帶着三分漫不經心,三分雲淡風輕,還有四分幸災樂禍的語氣是什麽鬼!

路過憤憤的挪了挪屁股面向另一邊,結果就對上善行直勾勾看過來的眼睛,那雙烏黑的眸子從他的臉瞥向了他冒着血珠的手。

他想也沒想的就将手指塞進了嘴裏,驚恐的眼神無聲的說“他不好吃,他的血不幹淨。”

哦,他的靈魂也髒了!

結果就見善行的嘴角向下一撇,斜着眼睛轉了回去。

那副不屑中帶了一絲藐視的神情,好像在說路過連給他塞牙縫都不夠。

得,路過明白了,老板腿長又好看,他惹不起,老板的男人腦子不好,但又兇又殘,他也惹不起。

他就是個低價雇傭的勞動力。

可惜了,雙倍時薪算什麽,一塊錢翻了倍也就兩塊,他這張帥氣的臉怎麽也值個搬磚錢。

路過整理好了花,突然發現正中央有一束新出現的花,火紅的顏色熱烈璀璨,在衆多的花束中極其醒目。

他看的有些入神,耳邊傳來了一個聲音說:“把花包好。”

路過回過神,就見不知道什麽醒過來的公良正站在自己身後,朝外一看,果然太陽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落山了。

他将花拿出來,邊打理邊問:“公良老師,是有客人要嗎。”

他現在算是明白這花店為什麽沒有生意了。

那也得來的是個人才行啊,還得是活人。

“嗯。”

“為什麽要用花。”路過回頭看向他。

“陰陽相隔,死了就是死了,要想重新和這個世界建立羁絆,就需要有東西作為寄托,或者……”公良看向一臉懵懂的路過:“上輩子有欠下的因果。”

路過不明白公良最後一句話的意思,卻莫名的覺得心口一跳。

他又問:“公良老師,你為什麽做這些事,你是死神嗎,還是黑白無常。”

想到這些,路過有些難言的興奮。

畢竟如果老板真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身份,他這個做小工的也牛。逼大發了!

“不是。”公良看向坐在小馬紮上搖頭晃腦的善行,溢出一句能被風吹散的輕嘆:“是贖罪。”

“公良老師,花包好了。”

“你好,我來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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