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騙子『Past』
騙子『Past』
“你說什麽?”周思年表情茫然,“什麽巷子?”
她反應很快,對上項琢的目光時,看起來似乎真的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麽,看不出一丁點兒裝傻的痕跡。
只不過腦中卻在快速思考,他到底是怎麽知道自己也在巷子裏的。
對面的人沒說話,周思年又問了一遍:“什麽巷子?”
項琢垂眸看着她,樓道裏的燈光照到她的臉上,連淺薄透明的絨毛都能隐約看見。聲控燈持續時間不長,周思年被盯得有點不知所措,她正想要不要如實招來的時候,頂燈倏地滅了。
走廊陷入黑暗,只有她身後門縫裏透出的一絲光亮。
而後一兩秒,項琢的聲音終于沉沉響起:“沒事,我今天看錯了。”
“這樣啊……”周思年跺了跺腳,走廊裏的燈重新亮起來,有些晃眼。
演戲演全套,她說:“我就說你怎麽會問我什麽巷子,我這兩天都沒去過巷子之類的地方。”
聞言,項琢“嗯”了一聲,朝她背後擡了擡下颌,說:“你進去吧。”
進門時,周思年還不忘回頭叮囑一句:“你明早記得別自己先走了啊!”
“好。”項琢說。
防盜門合上,她換完鞋轉身,身形一抖:“媽,你站我身後幹嘛?!吓我一跳。”
周思年視線下移,許苓岚一手握着雞毛撣子,在另一手掌心輕輕敲着:“看你還準備鬼混到什麽時候才回來。”
“嘿嘿”,周思年嬉笑一聲,将雞毛撣子從她手裏接過來,不贊成道,“誰說我鬼混了?我那是學雷鋒做好事兒去了。”
她指指自己空空的領口:“看到沒,皇帝的紅領巾又鮮豔了不少。”
許苓岚瞥了她一眼:“那皇帝今晚自己去重新做飯。”
大丈夫能屈能伸,周思年立馬誇張地鞠了個躬:“母後,朕錯了。”
許苓岚:“……”
作業做完還早,周思年躺在床上睡不着,前不久剛過完17歲生日,她回顧了一下自己前16年短暫的人生。
從小時候起,她似乎就沒有過什麽特別不開心的時候,許苓岚和周運嵘感情不錯,對于她這個女兒,基本也不會施加太大的壓力,雖然他們也有着一些長輩的通病,比如習慣性否定、刀子嘴豆腐心、愛唠叨等等。
但這跟他們對周思年的好相比,至少是瑕不掩瑜的。
他們從未幹涉過她的興趣愛好,在一些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也可以好好溝通,只要不是過分的要求大都也能有求必應。
他們所做的一切無形中成了周思年的底氣,讓她在被人冷眼相待時可以毫不在意,在衆人潑冷水時,也能一心堅定地朝着自己向往的方向前進。
細細想來,她很喜歡自己的家庭氛圍,也很喜歡自己目前的性格。
所以今天在巷子裏聽到那些争吵時,周思年第一反應是迷茫。
她覺得自己像一個,不小心戳破鄰居家窗戶紙的人,從那些瞳孔大的紙洞裏,窺見了一些與自己截然不同的生活。
她不明白,父母和兒女之間怎麽會有如此大的敵意。但她也知道,自己不是當事人,很多聽起來輕巧的話,她實際上并沒有立場說出來。
所以項琢問她是不是聽到了什麽的時候,周思年脫口而出的話就是裝懵。
她不知道項琢問那句的目的是什麽,但至少,她并不認為自己和項琢是已經能互相剖白的關系。
作為剛認識才幾天的人,自己最好的反應,就是該裝作什麽都沒聽到。
哪怕天知地知,她知,他也知。
*
第二天周思年特意起了個大早。許苓岚這個點在客廳看到她時,有一瞬間的意外:“起這麽早?難得啊,不會準備去趕作業吧?”
周思年喝了杯水潤嗓子,舉起食指晃晃:“趕作業?我從來不需要做這種事。”
說完,她打開門看了一眼,對面門依舊關着,不知道走沒走。
“看什麽?”許苓岚問。
“昨天約了對面那個新同學一起上學,不知道他走了沒。”
畢竟項琢的氣質看起來就很像那種健康作息的人。
她快速吃完早飯,再将門拉開時,項琢已經立在了過道裏。
他靠着對面的牆,手裏正搗鼓手機,走廊盡頭的光線照進來,顯得他形單影只的。
聽到周思年開門的動靜,他擡起頭,将手機放進兜裏。
果然和自己猜的一樣,周思年笑了一下,說:“你怎麽這麽早就站在這兒了?我動作很慢的,你可以等我敲你家門的時候你再出來。”
說完她又意識到不太行:“不對,拍門會影響到你家裏的人吧?”
“不會。”項琢說,“這裏沒人住。”
“噢……”周思年點了點頭,問,“就你一個人啊?那你每天都自己做飯嗎?”
她想起自己曾經學烘焙險些把廚房炸了,最後被許女士勒令不許再靠近竈臺一步的事,說:“自己做的能吃嗎?”
聽到這話,身旁的人詭異地沉默了一瞬。
項琢說:“我做飯水平還可以。”
周思年:“……不好意思。”
自從讀書以來就一直都是走讀,周思年這還是頭一回跟人一起上學。
項琢性子冷淡,但出乎意料的是,跟他走在一起,反而沒什麽尴尬冷場的感覺,除開周思年本就不太會尴尬之外,項琢對于她的問題基本也都會回答。
周思年性格好,在班上人緣也很不錯,想到項琢那句直白的“不習慣”,她說:“其實我們班人大多都很好的,你跟他們相處幾次就知道了。”
項琢“嗯”了一聲。
兩人相貌都十分出挑,并排着跨進校門時,一路上還引得好些人頻頻回頭。
一進教室,周思年就看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個人,他正單手撐頭跟屈厘說着什麽。
周思年“喲”了一聲,說:“班長,又來找我們小屈有什麽事兒啊?”
被調侃的人是他們班的班長,名叫姜辰軒,他“噓”了聲,看了一眼周思年身後,如釋重負地呼了口氣。
周思年樂了:“我什麽都還沒說呢你怕什麽?”
看到和她一起進來的項琢,姜辰軒疑惑道:“诶?你們怎麽一起來的,之前認識?”
屈厘也十分意外:“啊?原來你們認識?”
周思年搖搖頭,随口扯了個謊:“路上碰到了。”
本以為項琢不會回答這個問題,沒想到在她說話的同時,身後也傳來他的聲音:“鄰居。”
周思年:“……”
她回頭看了一眼項琢,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兩個人,姜辰軒和屈厘的表情已經變得迷茫起來。
于是她改口道:“鄰居。”
誰想到項琢也同時改口:“路上碰到了。”
教室裏吵吵嚷嚷,周思年卻覺得,他們這個小角落裏的沉默震耳欲聾。她嘆了口氣:“要不你來說?”
項琢抿了抿唇,說:“鄰居,但是路上碰到了。”
明明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問題,或許就是有昨天“你知我知”的東西摻雜在裏面,以至于周思年怎麽聽都覺得奇奇怪怪的。
但讓她覺得更有意思的是項琢的反應,她似乎從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看出了破罐破摔的意味。
好在他們倆都沒打算刨根問底,反倒是屈厘拍了一下姜辰軒,說:“你不是說班主任找新同學有事嗎?”
“哦對對對”,姜辰軒如夢初醒,說,“新同學,譚老師剛剛說讓你來了去一趟辦公室。”
剛轉學就是這樣,總時不時得往各科老師那兒跑,項琢也沒問具體是什麽,放下書包就朝辦公室走去。
今天來得早,還有時間閑聊幾句。姜辰軒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周思年也不急,順勢拉過項琢的椅子,說:“怎麽大清早就找人去辦公室?”
姜辰軒搖搖頭:“不知道,譚老師也沒跟我說,估計是校服和教材到了吧?”
的确,這兩天項琢都穿着與同學們格格不入的服裝,在一衆以白色為基調的教室裏,他大多時候都是一身黑。
再加上桌子也突兀地立在兩個組之間,看起來更顯眼了。
周思年了然地點了點頭。
她坐在項琢桌邊,看到這人桌面上放着一個筆記本。這兩天他用的是各科老師的教材,不太方便在老師的書上做筆記,估計就備了個本子。
周思年很自覺地沒動別人的東西,只不過本子裏夾的便簽條露出一截,上面寫着一些公式,漢字很少,但看得出項琢的字寫得不錯。
姜辰軒在她的座位上坐了一會兒,突然有些悵然:“唉——咱班老師以後重點關注的對象,估計又得增加一個了。”
周思年和屈厘同時出聲:“誰啊?”
“新同學呗。”
周思年不解:“為什麽?”
姜辰軒“啧”了聲,說:“因為人家優秀。”
還記得項琢說自己成績不太好,周思年多問了一句:“哪個方面優秀?”
“還能哪個方面,學生不就是先看學習嗎?當然是他成績優秀了。”
姜辰軒壓低聲音,說:“剛剛去給譚老師打掃辦公室的時候,我無意間看到老師桌上放了一張紙條,上面是項琢轉學過來之前,在他們學校的最後一次考試成績。”
屈厘也有點感興趣,問:“怎麽樣?”
“嗯……”姜辰軒思考了一下,“這麽說吧,那個成績放在我們班,保守點說,應該能排到前……這麽多。”
他比了三根手指。
這話說完,周思年沒出聲,她腦子裏只有幾個字:好你個項琢。
正這麽想着時,就聽姜辰軒朝着她身後幹笑了一聲,說:“新同學,你這麽快就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