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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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後,兩個人像是心照不宣地明了某些東西。
但那天之後,姜因沒見過梁秉川。
高三生正值沖刺階段,梁秉川在第二天就被調去省校進行競賽課的輔導,估計得在二月初才回來,繼續備戰一模。
廣州已經進入寒潮,陰雨連綿,刺骨的寒風讓人直打冷顫,南方的冬天基本不下雪,只是天氣時常陰沉,在清晨與傍晚特別明顯,萬物都像被籠罩在一層薄霧中,悶鈍得看不清楚。
姜因站在走廊,細瘦的身影在地板前拖下一抹長長的麗影,少女嘴裏吐出白氣,仿佛是輕輕地嘆息。
十一月到一月,轉眼間到了2016年。
她和梁秉川整整兩個半月沒見,除了跨年那天收到一句新年快樂。
聽說那個輔導班要收手機,當時姜因站在海邊,頭頂上是盛大的煙花,她卻無暇欣賞,任由鹹濕的海風将發絲吹亂,只一心抓緊時間在微信上敲敲打打,但對方沒有回複。
當時二人見面匆匆,什麽也沒說清,就這麽雲裏霧裏地過去了。
姜因甚至懷疑過那天是自己的錯覺,好不真實。
還有三天就是姜因的生日,1.12號,姜因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些什麽。
“怎麽最近老見你發呆,思春啊。”林景宜從姜因背後一攬,挽着她脖頸親親熱熱地打鬧。
林景宜矮姜因一個頭,這會兒箍着脖子有點吃勁。
“思你個頭。”姜因望着操場的糖膠樹,樹枝上開始長出新鮮的嫩葉。
林景宜扶着姜因的下巴,強迫她扭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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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的眉毛好像兩條毛毛蟲啊,臉上抹了啥,脫皮成這樣。”
要是換作別人,姜因早就把對方拉黑了。
但如果是林景宜的話,随便,她知道對方沒有惡意。
她倆都不會化妝,平時有什麽重要場合都要是請化妝師到自己家給做造型的,姜因一直都有在默默學化妝,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沒什麽技術性的進展。
她本來自我感覺良好,被林景宜這麽一說,姜因瞬間懷疑自我,想請假回家了。
“鏡子呢?有沒有鏡子。”
“喏。”林景宜從口袋裏拿出一塊小小的随身鏡。
姜因看着鏡子中的那人,和今早出門無異。
但兩根眉毛又粗顏色又深,确實越看越像毛毛蟲,像蠟筆小新似的。
自從經歷了上次石灰水事件,姜因回家就把韓國買的什麽、dd霜全扔了,重新買了一個粉底液。
估計也是挑不準,這會兒鼻子和口周處脫皮,斑駁成一塊塊的,很難看。
整個妝容看上去像餃子皮上爬了兩根毛毛蟲——失去審美。
“我回去給你拿卸妝水。”林景宜看着姜因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表情,立馬安慰道:“你可不要在你這張漂亮的小臉蛋上再亂塗亂畫了哦。”
姜因格外急切地跑去廁所沖掉臉上的亂七八糟,并決心再也不搞這玩意兒了,高考完再說。
平淡地過了兩天日子,在12號這天的晚上,姜因的父母特地訂了一層樓的酒席為愛女慶生,還配有雙層大蛋糕,除此之外,姜父也邀請了不少生意夥伴前來,是慶生,也是人情來往。
酒席九點才開始,姜因放學之後就被家中的車接走做妝造去了,同行的還有林景宜。
兩人在化妝的時候吃了兩碗海鮮面墊墊肚子,以免等到今晚低血糖。
“你怎麽看着不大高興啊?”林景宜和姜因并排坐在偌大的化妝間內,化妝鏡映出少女生澀的面容,林景宜從中窺探到姜因的低落情緒。
“今天可是你的生日诶,是因為成年了,所以不高興嗎?”
對哦。
姜因才反應過來,自己十八歲了。
成年了。
姜因搖了搖頭,她對這個數字沒什麽概念,“不是,在想未來的事情。”
成年,意味着自己可以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了。
她是不是可以強勢一把,自願去北京呢?
可萬一爸媽不同意,那她和梁秉川就失之交臂。
姜因覺得自己沒有任何理由說服爸媽一定要去北京。
化妝師是姜母的禦用造型師,給姜因做過幾次造型,也算有點熟悉了。
她在姜因的眼頭處抹了亮晶晶的閃片,小姑娘看上古怪精靈得很,她樂呵呵地聽着兩人說話,時不時搭把嘴。
“按我說的,你就大膽往前走啊。過度的考慮就會讓你徒增煩惱,做事畏手畏腳。”
林景宜看得很開,點頭附和,“就是诶。大家都說高考考完有好的未來呢。有好的大學又不代表有好的工作,有好的工作就一定有好的未來 活在當下,想做什麽就就去做!”
姜因直視前方的自己,抿了抿嘴,沒說話。
酒店位于高空,正對廣州塔,俯可瞰珠江夜色,霓虹穿梭,羊城風光一覽無遺。
繁星點點,私人晚宴開席。
酒店內被布置成白銀粉色調,燈光照射的每一處熠熠生輝,似宇宙中的銀河,每一張長桌上都遍布粉紫色鮮花和銀色鑲邊高腳杯,燭光搖曳下,可見餐盤裏有着每一位來賓的姓名以及菜名卡片。
外籍演員在二樓perform,手碟和薩克斯風輪換,流淌的音樂貫穿整場。
姜因一襲簡單的抹胸白裙,垂感極強的裙擺随着少女的腳步就蕩起如漣漪般的皺褶,上頭點綴着小珍珠,就如一朵蓮花在徐徐盛開,裙子的腰間處做了镂空設計,可見肌膚潔白,長發松松地被一個鑲鑽大蝴蝶結挽起,少女手拿白色小手袋,從容地邁着步子,暈黃的白光之下,姜因像誤入人間的小仙女,淩波而來,聖潔幹淨。
在宴會廳的中央,有着一塊高高的立牌,上面寫着:愛女姜因十八歲成年禮。
姜父姜母穿着同色系的服裝,挽手恩愛站在立牌前,等着姜因前來。
對此姜因其實心中并沒有什麽感覺,因為她知道這是假的。
要是她爸媽永遠都這麽和諧,就好了。
她走向爸媽中間,服務生推出一輛小車,上面放着一個兩層的高蛋糕,米白色的奶油鑲嵌着一顆顆珍珠,還有新鮮的奶油草莓和無花果,精致漂亮。
“來,因因,切蛋糕。”姜母把一把白瓷刀放在姜因手中。
姜因握着刀,此刻心裏想到的是梁秉川,下課沒有,還在做競賽題嗎?
她走過場地往蛋糕上切了一刀之後,蛋糕師便上前開始正式把蛋糕切割。
姜父姜母手裏拿着香槟,開始穿梭于人群之中。
姜因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接受着長輩和叔叔阿姨的祝福,收了許多的禮物,都堆積在她身後的位置上。
林景宜給她送的禮物裝在一個小小的盒子裏,她穿了粉色套裙,頭發卷卷可愛得很,“你怎麽老苦着臉啊今晚。”
“沒事啊。”姜因接過她的禮物,用勺子往盤子一撈就往林景宜嘴邊送去,“聽說今晚的獐鹿松露芝士飯特別好吃,快嘗嘗。”
“抹了唇蜜呢,晚點再吃啦!你快把我禮物收好。”
林景宜同姜因坐在一起,她也不喜歡各種假笑打交道的場合,還不如一家子溫溫馨馨地坐在家裏的餐廳吃飯呢。
姜因倒沒像林景宜那樣想那麽多,她現在所有的物質都是靠爸媽打拼下來才有的,他們有他們的交際方式,她絕不會有意見。
眼前的食物樣樣精致,姜因吃了幾塊扇貝和鵝肝,還挺好吃的。
包包裏的手機一直沒反應,她不想承認自己其實是在等着梁秉川的信息。
但她确實期待着,萬一呢。
唉。
宴會過半,已将近十一點半,大家聊的興致正高,誰都沒有提前散去。
姜因有些靠在椅子上,有些敷衍着應付大家。
她突然感到包裏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姜因反應很大,她的直覺告訴她,這是梁秉川。
點開微信,果然是他。
【方便下來嗎?我在酒店門口。】
為什麽梁秉川又知道她在哪兒,好神奇。
但此刻不是想這些問題的時候。
姜因快速回複,生怕錯過一秒梁秉川就走了。
【馬上。】
口紅也不補了,就這樣吧。
姜因連忙說自己要上洗手間,快速走向走廊的電梯。
一路狂奔到酒店大門,在光影看不見的地方,站立着一個少年,在他偶爾擡頭時,能瞧見他眉眼冷淡的側臉。
夜裏風大,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灰色外套,少年的臉在暗光下顯得有些冷,碎發散在額前,看不大清眼裏的神情。
姜因瞳孔瞬間放大,原來這幾個月的一切,都不是她癡人做夢,真實的梁秉川的就在這裏。
她覺得今晚的一切都因這一刻而變得明亮。
幾個月不見,姜因感覺梁秉川長高了,頭發也長了。
他手上拿了一個盒子,用紫色的包裝紙包着。
“梁秉川!”姜因有些氣喘,跑得太快,一顆心快要蹦出來了。
見到姜因出現,梁秉川眼裏快速閃過一絲情緒,随後聲音平緩,“生日快樂,送你的禮物。”
梁秉川鄭重其事地把禮物交給姜因,“希望你以後繼續當個無憂無慮的大人。”
仿佛有一股清風拂過心田,姜因緊緊握着那個盒子,“我可以打開看看嗎?”
身後是一場星光璀璨的銀河晚宴,但她不在乎,她只想和眼前的少年留下最純粹的十八歲的第一天。
梁秉川沉默了半晌才開口,“可以,但我怕你不喜歡。”
不可能。
姜因手忙腳亂地拆開包裝,裏面放着的是一支法國大寶妝前乳。
最近很火,姜因見過很多博主推。
她收過許多大牌化妝品,但唯獨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覺得禮物可貴。
因為對方真的用心了。
原來梁秉川會記得她的化妝品,那個會脫妝霜,然後認真做功課,最後在他能力範圍之內送她一支性價比最高的妝前乳。
姜因輕輕把禮物收進包裏,随後看着梁秉川眼睛一字一句認真道:“我很喜歡,梁秉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