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代我見你,後會無期

代我見你,後會無期

夜航的船容易迷路,所以才需要燈塔,姜因就是梁秉川的燈塔。

同年六月,梁秉川成功奪下省狀元考上北京T大,國家和學校都給頒發了一筆豐富的獎學金,足夠梁秉川大學生涯衣食無憂。

但梁秉川看着卻一點兒也不開心。

不過大家并無發現異樣,反正他那張臉永遠都是面無表情。

七月,梁秉川和母親去北京,他為貓咪補齊了手續,一同帶了過來。

梁少玉在T大附近租了一間兩層的小複式,樓上睡覺,一樓專門賣廣東糖水,也許是南北差異化,不少大學裏的學生都愛幫襯,生意很火熱。

北京的七月很炎熱,每天早晨的八九點梁秉川就會被太陽曬醒,睜眼之後,總會看到咪咪在他枕頭旁洗臉。

小三花比起一開始長大了許多,是個大美女,一雙眼睛尤其大,經常賣萌無辜地看着梁秉川要凍幹吃,不給就炸毛,摸都不給摸。

梁秉川搖搖頭,她還真的像她媽媽,老愛撒嬌炸毛。

溺愛之下,小三花的凍幹是一筐筐地給,眼屎都多了起來。

梁秉川無奈嘆氣,看來以後要少點給了。

作為她的爸爸,梁秉川無情地給她做了絕育,每天的任務就是給咪咪換水倒貓糧,然後出去兼職,晚上回來提前預習T大的科目。

日子無驚無喜,梁秉川像個機器人似的日複一日重複着生活,身邊沒有姜因。

北京很好,有煙火、有人情、有天地。

大城市高樓林立,小巷子裏卻暗藏古樸和煙火氣,院落裏都有澀澀的枯木味道,讓人想起遠歸之人聞到家中飄來的炊煙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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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了史鐵生書中的地壇公園,正如書中寫道的‘太陽循着亘古不變的路途正越來越大,也越紅。在滿園彌漫的沉靜光芒中,一個人更容易看到時間,并看見自己的身影。’

那兒有很多大老爺們在下象棋。

再後來,他去了更多的古跡,看見了雍和宮的樹梢上挂着熟的亮油的柿子。

北京的廣闊可以容納下來自五湖四海追夢的人。

梁秉川走在人海裏,天空仿佛觸手可得,姜因卻離他遙遠。

月底開學之後梁秉川搬進了宿舍,每天下課之後都會回去看看咪咪。

這是姜因留給他最後的念想。

大三這年,中秋,學校放假,不用上課的學生多,梁母的生意更加火爆。

吃梁母糖水的人有一半是真的喜歡,另一半就屬于司馬昭之心,完全沖着梁秉川來。

畢竟三年前的梁秉川到T大不出一月,就成功卷席了校園網,一躍成為了T大校草。

在學校裏很難偶遇他,梁秉川不是泡圖書館就是在宿舍,唯一能多見他的辦法就是來吃糖水,因為這位帥哥一有空就會回家幫媽媽賣糖水。

不少人給他表過白,但梁秉川全然不在意他人的心思與評價。

梁秉川在學校回來之後,徑直上了二樓,如往常一般呼叫咪咪。

但小貓卻沒有像往常一樣話痨着跑出來迎接他。

梁秉川下意識就覺得不對勁。

他疾步走到小貓窩中,發現咪咪正在大口地喘着氣,梁秉川沒有多加思索,連忙把她抱起來沖了下樓,連梁母在後頭的呼叫都聽不見。

而就在梁秉川打車的過程中,咪咪停止了大口喘氣,她睜大眼睛認真地看了一眼梁秉川之後,突然吐了一大口血,便再也一動不動。

等梁秉川趕到寵物醫院時,醫生說她已經沒有任何氣息。

梁秉川難以置信。

很普通的一天,小貓就這樣……沒了?

貓咪,不是有九條命嗎?

梁秉川坐在椅子上,還是覺得自己像在做夢。

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回來的時候就沒了。

在姜因說要走的時候梁秉川沒哭,在他獨自辦理小貓手續的時候沒哭、來到北京街頭看到種種而懷念一個人的時候沒哭,然而所有的情緒長時間累積,終于在這一刻到達了高峰。

一個一米八的大男孩,坐在寵物醫院走廊的椅子上,終于在姜因離開後第一次哭了出來。

梁秉川才意識到,原來咪咪已經快三歲了,他和姜因分手都已經三年了。

他真的好難過啊。

真的好想姜因。

好想他們的小貓回來。

好想再回去吃三明治,如果一早知道結局,他一開始一定會收下姜因的巧克力。

封塵已久的種種回憶不斷湧現,一直以來,咪咪就像姜因在身邊一樣,咪咪的脾氣很差,貪吃而且自私,經常會抓人,但也陪伴了梁秉川度過了很多難熬的時刻。

梁秉川哭着哭着又笑了,談了段隐秘而不為人知的的戀愛最後都沒有清清楚楚說再見,反而是姜因留下的貓撐到了最後,替她跟自己說了再見。

他想扇自己倆耳光,他很後悔自己為什麽會相信姜因的話,從而認真地去考慮他們的未來,姜因明明是開玩笑的,一直從未這件事和他放在心上。

太可笑了,;梁秉川曾經真的有幻想他可以和姜因有未來,說過的事情可以慢慢去實現,到頭來才發現姜因想要的和自己想要的從來不一樣。

梁秉川最後接受了事實,他和姜因收養的小貓,在二零一九年中秋這天,死在了他的懷裏。

他拿出手機,對着姜因那個已經變成空號的手機號碼發出最後一條短信。

“你的貓不在了”。

這是他最後一次聯系姜因,梁秉川右滑把姜因拉進黑名單。

這種感覺實在太難受了,就好像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他知道咪咪存在過又離開過,然後一切歸于正常,似乎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化。

咪咪的離開就像最開始他們的分手一樣突然,當然也有可能不是突然,一切離開早有預兆,只不過是不知道的人不知道罷了。

他就是那個被困在局裏的人,傻得可以。

家裏的凍幹已經買到了明年的量,她怎麽可以那麽輕易的就離開,草,她沒吃完呢,哈哈,小貓果然跟她媽媽一樣,不負責任,說走就走,說把他丢下就丢下。

梁秉川和寵物醫院安排了火化,希望咪咪下輩子不會被中途丢下,能跟人攜手到最後。

回家之後,梁秉川抽出了申請表,那是教授今天塞給他的。

他有資格保研到美國讀書。

梁秉川現在終于明白所有事物都是一枕槐安,命運沒有掌握在自己手裏,念念而不念于念,物物而不物于物,他動手寫下了自己的申請書。

而另一頭的姜因,已經在一家新聞報社做實習生。

同樣的,她也在寫申請書,也是保研。

從一所三流本科保研到985院校。

她在學校裏付出了遠比以前更多的努力,甚至每一年都拿到了國家獎學金,這是三年前的姜因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

如今她居然做到了,還意外地得到了保研的資格。

姜因和姜母去到一個小城市裏發展,降低物欲的生活一開始多少有些不适應,但慢慢地便也習慣了,她褪去了一身大小姐脾氣,變得十分随和,沒人知道她曾經也是不可一世的大小姐。

最開始來到這座慢生活的城市,姜因幾乎不吃不喝了三天,一度把姜母吓壞。

但她告訴自己,要用最快的速度打起精神,梁秉川那天的神情和話語,足矣成為淩遲姜因的兇器,它會把人完完全全地吞噬掉。

姜因有一段時間特別怕早起,每個清晨起來睜開眼的那一個瞬間,心髒都會來傳來鈍感的疼痛,她才知道,原來失去一個人,心真的會生理上的痛得爛掉。

她每天醒來都要接受梁秉川已經離開自己的事實,一遍又一遍,每天都是全新痛苦的開始,她開始失去大部分的情緒,每天在姜母面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一個人的時候時常會崩潰。

是她把人弄丢的。

是很遺憾。

遺憾曾經萬家燈火本有一盞可以屬于他們,遺憾沒能一起去北京。

她成了說謊的負心人。

就在她今日寫完申請書的時候,再次在路邊看到《路邊野餐》的電影。

熱熱鬧鬧的人群裏,姜因與他們恍如隔絕山海,這裏再也沒有一個人是屬于她的,沒人再承接她的脾氣,她的作精,她現在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大人了。

一晃三年,當年和梁秉川在路邊看電影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如今ok便利店已經全國倒閉,再也喝不回那杯好喝的姜奶了。

電影恰逢出現那句話——當我的光曝在你身上,重逢就是一間暗室。

此刻姜因終于對當年的那句話有了不一樣的深刻了解。

因為愛其實有多面左右,除了滋養,它同樣也是可以讓人失明的,在黑暗中摸索着愛人帶有溫度的皮膚或已經幹枯的、微微凸起的骨頭。

底片曝光後要放暗室洗出來。

暗室下,光和底片無法重逢。

重逢的時候沒有我的存在,這樣的重逢更像是回憶罷了。

姜因真的很想聯系梁秉川,但她沒資格。

晚風吹人醒,萬事藏于心。

總之,千山萬水,代我見你,後會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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