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嫡長媳》作者:希昀【完結】

晉江2018-02-01完結

前世過得太憋屈,這一世,蘇韻卿要被寵着被護着被慣着,最重要的是....被他愛着!

內容标簽:布衣生活 穿越時空 甜文 爽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蘇韻卿┃ 配角:慕承筠,齊少天等 ┃ 其它:

☆、所愛不得

前世蘇韻卿長得一張粉嘟嘟的娃娃臉,母親總說她少了幾分少女的柔媚和嬌俏,心上人也把她當孩子,所以她最恨那張臉。

這一世,她竟是得了一個美人胚子,一雙水汪汪的水杏眼,像是一潭微波蕩漾的湖水,因是病中,雙頰略有些蒼白,卻難掩婉約妩媚之色,再加之身形窈窕,算是圓了前世的夙願。

她望着銅鏡裏那張完全陌生的臉,發白的指節一寸一寸撫摸着,這樣一張絕色的容顏,她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老天爺讓她重活一世,給了她新生的機會,卻是斷送了她嫁給心上人的念想。

如今,她活是活過來了,卻是當今彰武侯的侯爺夫人,齊家的嫡長媳。

雖然丈夫打大婚當日,洞房還沒來得及入,就奔赴戰場,她甚至都不知道那個年紀輕輕的章武侯長得什麽模樣,卻是明明白白嫁了人。

她哼笑一聲,諷刺地看着鏡中的自己。

昏黃的銅鏡光線微動,蕩漾着她雙頰的淚水。

腦海裏竟是浮現起那一抹白绫,那抹由自己親生母親親自遞來的白绫。

如果不是她存了那樣不能為人知的癡心妄想,那麽疼愛自己的母親如何舍得親手缢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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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年少輕狂的她說了那樣驚天動地的話後,剛毅的母親為了保全家族,選擇讓她死。

她哭得泣不成聲,上氣不接下氣,正如那日脖子被勒緊的痛楚。

既是求而不得,為何讓她活過來?

聽到屋子裏細細的抽泣聲,大丫頭青環端着一個不大的紅漆纏枝盤子打簾走了進來。

“夫人,您怎麽又哭了?大夫說了您身子虛弱,憂思成疾,再不保重可就落下病根了,您得放寬心才是!”青環語氣急切,說着眼眶一酸,又趕忙利落地将放着藥湯的盤子置在一旁小案上,連忙從兜裏掏出乳白色的繡帕俯身下來給蘇韻卿擦淚。

聲音緩和了幾分,又苦口婆心勸道:“夫人,您好歹聽奴婢一聲勸,外人嚼舌根的話您就別放在心上了,咱們安心等侯爺回來,再做打算,且不說別的,您是老祖宗做主嫁進來的,橫豎由老祖宗給您撐腰!”

“夫人,快些把藥喝了,今日日頭好,咱們去曬曬太陽,您病這些日子,老太太每日早晚打發人來問,您好歹是好些了,該給老人家去請安,可別讓人二夫人和三夫人拿住您的話頭!”青環又壓低了聲音囑咐,

再親手把藥遞給蘇韻卿,心裏暗自納悶,以往小姐再身子不好,也總是想辦法去給老太太請安,絕不肯落下一次,這次倒是奇怪,自打醒來兩日,府上的事絕不過問,甚至都忘了老太太這個人般。

夫人自打進門就是個孝順的,即便侯爺伊始就不見影,可夫人每日晨昏定省,服侍老太太十分用心,老太太也對夫人極好,給夫人撐足了場面,夫人一入門,就是侯爺夫人的位置,還主持府內中饋。

不過,也就這麽一件順心的。

“夫人,奴婢服侍您淨面打扮一下吧!”青環不想自己主子被人看輕。

蘇韻卿終究還是喝了藥,倒不是因為青環的話,而是既然活着,那麽就好好活着。

且先打起精神應付,至少還有看到他的機會不是?

青環喚來一個小丫頭,打了一盆水,再親自涅了細軟的葛布給蘇韻卿擦臉,再給她梳妝打扮。

本是俏麗佳人,随意挽了随雲髻,帶上幾朵珍珠花钿,再插上一只淬金的五色寶石步搖,俏白的臉蛋上平添了幾分色彩,配上一身折枝海棠細蓮紋對襟粉紅褙子,莊重而不失嬌嫩,俏麗而不失典雅。

再帶上兩個小丫頭,青環扶着蘇韻卿就跨出了清晖園的院門,沿着曲折的抄手游廊往正院方向走去。

四月的天氣,風和日麗,溫暖宜人,暖暖的陽光鋪灑下來,蘇韻卿身上如罩了一層光,些許別人覺得天氣漸熱,可對于剛出病房的蘇韻卿來說,卻是恰恰暖和。

她從游廊出來,順着院子裏正中的道兒往上房走,既能曬曬太陽,也能感受鳥語花香。

嬌豔的芍藥一片片鋪在腳下,幾樹海棠錯落在幾顆綠葉叢叢的桃樹梨樹中間,偶有晚開的梨花如落英缤紛,再有牆壁上盤旋的牽牛花露出幾個濕漉漉的笑臉。

正是春意盎然,生機勃勃。

死過一次的人,難免珍惜這樣的情景。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含笑漫步在叢花中,當她越過花叢來到上房前面那方石板橋前時,宛若花中飄出的粉紅仙子。

早有守候在上房外面的等傳喚的婆子丫頭瞧見,都完全不相信那是平日低調柔善的侯爺夫人。

蘇韻卿在衆人訝異的目光中進入了黎徽園。

黎徽園處在侯府後院中軸線正中,正是章武侯齊少天的祖母所居,齊少天父母早逝,府中長輩唯有一個老祖母,好在父親膝下生了三個兒子,如今府裏有三房,也不算太冷清。

齊少天因常年在外征戰,婚事雖早定下來,結婚卻遲,當時老祖宗擔心耽誤底下兩個孫子的婚姻,奏請皇帝準許下面兩個孫子先成婚。

故而二夫人賀氏,三夫人姚氏,比蘇韻卿都先過門。

只是蘇韻卿因占着侯府夫人的名頭,父母又曾是已故祖父的救命恩人,一過門,老夫人就把中饋權交到了她手上。

這讓原先掌着中饋的賀氏暗自嫉妒了好久。

蘇韻卿進去時,賀氏和姚氏一左一右在伺候老夫人用膳。

老夫人到底是祖母,與三位孫兒媳不是婆媳關系,對哪個都是極好的,只因蘇韻卿性子柔善,丈夫不在身邊,老夫人偏疼幾分。

“老祖宗,大夫人來給您請安了!”婆子知道老夫人的喜好,扶着蘇韻卿進來,立馬笑眯眯的通報。

老夫人一擡頭看到身着俏麗的蘇韻卿一下子還愣住了。

“卿兒….”她神色間難掩詫異,以往蘇韻卿打扮十分素淨,很少有這麽鮮豔的時候,端的是低調內斂,更何況是生病才好,

再細看蘇韻卿的神色,覺得她神情不似往日那般的柔和乖巧,反而是有些冷冰冰的。

再聯想她生病的原因,老夫人神色一暗,心頭不住悵然。

這孩子終究還是冷了心吧!

“給祖母請安!”蘇韻卿不卑不亢地行了禮。

“快過來坐着,先養好身子,急着給老婆子請安作甚!”老夫人心疼地朝她招了右手。

站在右手邊的賀氏忍不住暗暗翹了翹嘴角,心不甘情不願地往旁邊退了幾步,給蘇韻卿讓路。

她手上端着一碗銀耳紅豆粥,神色有些僵硬。

蘇韻卿倒是沒功夫搭理這些陌生人,她徑自走到老夫人身邊,挨着她坐下了。

面前這個銀發和藹的老夫人是這個世上除了父母對原主最好的人。

于情于理,她都不該怠慢。

“回老祖宗的話,兒媳身體好多了,幾日沒過來給老祖宗請安,倒是讓您牽挂了!”蘇韻卿乖巧地笑着,還扶住了老夫人的手臂,扭身從小案上的盤子裏拿起一塊熱帕給老夫人淨手。

老夫人立馬和顏悅色來。

還以為她內心存了芥蒂呢,見她如往日乖巧,心情舒暢了不少。

“你身子好了就好,府上的事到底得你來打理,這幾日辛苦了老二家的,她還有孩子要帶,裏裏外外腳不沾地。”老夫人笑意融融地看了幾眼賀氏。

賀氏垂下頭,神色愈發難看了。

老夫人把她當什麽了,她憑什麽給蘇韻卿讓路,她沒過門前,府裏事事都是她打理,過門後不過三日,就全交到蘇韻卿手上,再後來每當她生病,她就得出來給她收拾爛攤子,這一好,就把中饋權收回去。

當她好欺負的嘛,憑什麽她要為人做嫁衣裳!

賀氏心口燒着一團烈火。

往常都忍着,今日卻是不想忍了。

她将那碗粥遞給丫頭,往前走了幾步,朝老夫人施禮。

擠出幾絲笑容道:“老祖宗這麽說,孫媳倒是不好意思了,論理幫着大嫂是應該的,只是孫媳确實手頭事務繁雜,不說別的,光是嫁妝鋪子都夠我累得,而大嫂恰恰三天兩頭生病,孫媳瞧着,老祖宗是不是得拿出個章法來,不然府上管事的都不知道聽誰的,每日一個章程也是不行的,又或者幹脆把庶務交給三弟妹行了,三弟妹現如今一身輕,正好管事。”

賀氏雍容的笑着,幹脆來了一招以退為進。

她這席話可謂是傷了兩個妯娌的面子。

蘇韻卿母家世代為官,十分清貴,嫁妝之類的還真比不上祖上經商起家的賀氏。

而賀氏呢,入府後就生下一子一女,奠定了她在齊家的位置,蘇韻卿沒過門前,她是春風得意,沒有橫着走不到的地方。

而三夫人姚氏,恰恰沒有子嗣,就連通房丫頭都懷了孕,她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這是她的心病。

賀氏一席話,再次戳了她的內心。

她臉上的笑容盡失,神色不自然起來,也連忙斂衽施禮:

“老祖宗,二嫂這說的哪兒的話,平日您老總說我笨手笨腳,只堪偷閑玩樂,不會理家,孫媳瞧着,二嫂這是故意排喧我呢,我看大嫂掌家慣了,性子又溫厚,府裏的管事都敬重大嫂,還是大嫂掌吧。”

姚氏可不會讓賀氏借着她的名頭得逞。

與其讓賀氏拿捏自己,還不如在溫和柔順的大嫂底下讨活。

賀氏暗自氣急,姚氏說話還真不給面子,剛剛就是因為知道姚氏是個伸手不沾陽春水的嬌滴滴小姐,老夫人知道她沒能力打理家務,她才故意說了這話。

老夫人神色一凜,她雖和氣,可并不代表她看不透這兩個孫媳。

意思她自然都聽明白了。

都怪她偏袒蘇韻卿。

她繃着臉沒說話。

屋子裏鴉雀無聲,伺候的丫鬟婆子大氣不敢出,紛紛垂着頭,不看這大鬼吵架。

老夫人心下嘆氣,倘若蘇韻卿性子強硬一點,她倒也不用給她擋在前面,可惜她太柔善了,柔善被人欺。

這個府到底以章武侯為榮,怎麽都得交到她手上。即便現在她和大孫子還沒圓房,可老夫人還是選擇毫不保留地支持她。

不把蘇韻卿培養起來,她死不瞑目。

于是她看向蘇韻卿,等着她發話。

只可惜蘇韻卿一開口,差點讓她失手丢了茶。

☆、放手

蘇韻卿淡淡地瞅着賀氏,又輕笑說道:“老祖宗,這陣子确實多虧了二弟妹,這府上的事物,二弟妹打理得順風順水,也都熟悉了,而我恰恰還想調養一下身體,索性再讓二弟妹辛苦一陣子,往後再說。”

蘇韻卿白嫩的笑意比那春日的朝陽還要豔。

卻是豔得老太太迷了眼。

她臉色不好看,自打今日蘇韻卿進門,她就覺得不對勁,感覺她冷淡了不少。

看來外面的傳言,皇後的态度,還真傷了她的心,也冷了她的心。

以前再怎麽樣,她都會很乖順地聽從自己的話,即便知道丈夫未與自己圓房,可也兢兢業業掌着中饋,做好侯爺夫人的本分,那個時候,她到底是不想大權旁落,不然她這個侯府夫人,齊家嫡長媳要怎麽當?

可今日這番話說出來,卻讓老夫人心驚,

她能丢開中饋,意味着她不在意侯爺夫人的位置。

難道這丫頭存了別的心思?

這絕不是她想看到的。

蘇韻卿其實想法很簡單,她對齊家無感,更何況她那丈夫又不着家,原主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那些人的吐沫給淹死的。

她選擇死,應該是對齊家失去了信心,那麽她何必為她守這個家。

她只打定主意,等齊少天回來,和離便是。

只不過未免賀氏太得意,她話才沒說得這麽死,好讓賀氏不敢得罪她。

賀氏也很驚訝。

蘇韻卿看着是柔善,可中饋權她卻從未松手,即便病中,她還是過問的。

這一次倒是怎麽了?

難不成也意識到皇後不喜歡她,想将自己的侄女嫁給齊少天,所以幹脆任命,破罐子破摔?

不對,如果真是這樣,以蘇氏這軟綿的性子一定會幹脆撂擔子再也不插手家務,玩心眼的事她還不會。

應該暫時對自己讓步的權宜之計吧。

老夫人沉默一會後,不想駁了孫兒媳們的面子,幹脆順水推舟。

“也好,你好好将養身子,我還等着少天回來,你們給我生個大胖小子呢!”她笑呵呵道。

老夫人一句話定了乾坤。

再怎麽樣,她都承認蘇韻卿這個兒媳,絕不會因為別的什麽因素影響她的決定。

賀氏剛剛燃起了信心又被澆滅了。

姚氏倒是無所謂,蘇韻卿抿了一口茶,默不作聲。

“哦,對了,今日你也來的正好,正有件事要跟你們商量。”

“都坐下吧!”老夫人招呼着。

蘇韻卿沒動,姚氏和賀氏在左右兩邊的鋪着錦緞的坐塌上坐下了。

大家都看着老夫人。

“後日是崔國公府上的好日子,他們家大少爺生了金孫……”

蘇韻卿聽了這話,頓時茶杯一歪,半杯茶水倒了出來,濕了她一裙子。

“啊……”

丫頭驚呼,連忙攙扶着她起來,給她擦茶漬。

屋子裏的人都吓了一跳。

“卿兒怎麽了?不舒服嗎?”老夫人驚詫。

蘇韻卿茫茫然然站着,耳目失聰般,忘了回話。

大哥…..大哥娶親了?還生了孩子?

她到底死了多少年了?

眼淚抑制不住地滾落下來。

大家更是驚愕,完全摸不着出了什麽事。

老夫人神色一緊,狐疑不已。

“都愣着做什麽,還不趕快扶着大夫人去裏頭換衣衫!”

“是是!”管事的婆子與青環攙着失魂落魄的蘇韻卿進去。

外頭老太太幾個都沒了說話的興頭。

等到蘇韻卿換了衣衫出來,大家臉色才緩和了一些。

“對不起,老祖宗,剛剛失态了,些許是精力不濟,罪過罪過。”蘇韻卿整理好心情,連忙給老太太請罪。

老夫人哪裏跟她計較,伸手示意她坐過來。

“沒事就好,那繼續剛剛的話,是這樣的,京城權貴都會過去賀禮,咱們家自然不能落後,這樣,老二媳婦準備賀禮,老大家的後日親自上門道喜。”老夫人吩咐道。

幾個媳婦神色又是一變。

賀氏和姚氏是不高興,蘇韻卿是不樂意。

她現在還沒做好去見那些故人的準備,怕露出端倪。

遂不疾不徐推脫道:“老祖宗,您看孫媳身子還不大安,後日還是不去的好,省得有差池,丢了侯府的面子,還是讓兩位弟妹去吧。”

老夫人這下是真的不高興了。

什麽事都推搡,可不就是對齊家不再上心了嗎?

這如何了得?

“男人是天,女人是地,這天還沒塌,豈能因為外頭的閑言碎語而絕了夫妻的念頭,卿兒,這一次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要忘了,你始終是侯府夫人,這個家還得你做主!”

老夫人神色堅定,語氣不容置疑,說完這話,再也不看三個孫媳而是被婆子扶進了裏頭。

三個孫媳都悻悻的,再無二話,各自散去。

蘇韻卿如約在第三日清晨收拾好東西準備出門,臨行前老夫人把她叫去吩咐了幾句。

“卿兒,外頭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凡事有祖母給你做主,人活這一世啊,別想沒個糟心事,咱們都是女人,要學會面對,先穩住自己,才能穩住大局,你明白嗎?”老夫人怕她又聽到流言蜚語,心裏想不開。

“孫媳受教了。”

老夫人見她容色淡定,便不再擔心,招呼一個穩重管外事的婆子跟了去。

按理,賀氏和姚氏自然也可以同往,只是先前一次妯娌三人同行時,連帶她二人也受了排喧,故而不敢再随行,暗想着這一次去崔府,可別又哭着回來,賀氏暗地裏派人跟着打聽消息。

蘇韻卿一路上都沉默寡言,一動不動,她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那些親人。

青環和老夫人派來的張嬷嬷一左一右靠着她坐。

張嬷嬷依舊喋喋不休地講述崔家的故事,好讓蘇韻卿從容應對。

“少夫人,按理來說咱們侯府在京城那是尊貴的,可這崔家世代公卿,比咱們府上更有體面…”張嬷嬷講的興致勃勃。

“崔家是幾百年來的望族,簪纓世家,祖上出過三個宰相,一個皇後,五個皇妃,家中子弟繁盛,各任要職,現如今,崔家的大老爺是國子監祭酒,二老爺是禮部侍郎,兩兄弟同朝為官,這是極為罕見的,可見聖上對崔家的信任。”

“今日賀喜的這位大少爺,乃是崔祭酒的嫡長子,更是遠近聞名的探花郎,被譽為咱京城第一才子呢,大少爺的母親崔夫人,更是來頭不小,慕家……少夫人您知道吧?”張嬷嬷眼巴巴地問,

蘇韻卿一聽到慕家二字,交握在一膝蓋上的手指忍不住抖了抖,面色尤為發白了幾分。

蘇韻卿沒回她,卻絲毫不影響張嬷嬷的口若懸河。

“這慕家就更厲害了,堪稱是朝中的不倒翁,誰家都有個起落,偏偏慕家自打開國來一直身居高位,十分得歷代皇帝信任,這慕家子弟就更加繁榮了,現如今老爺子老夫人都在世,底下光憑老爺就有六個,姑奶奶兩個,而這位崔夫人則是慕家大姑奶奶…..”

“慕家大姑奶奶…也就崔夫人也是京城聞名的人物,她嫁入崔家就生了兩個兒子,三個女兒…..”

蘇韻卿卻是再無心思聽下去,手指嵌入掌心,疼痛而不自知。

是啊,正因為崔家和慕家都是朝中重臣,簪纓世家,衆人矚目,十分要臉面,所以母親才下得了手。

正因為她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兩個姐姐,底下還有一個弟弟,不差她一個,所以母親才狠得下心。

未免事情敗落,她可是親手勒死了她啊……

蘇韻卿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仿佛那裏有一條深壑的血溝,再也愈合不了。

她思緒翻騰,眼角發紅,淚水打了幾個轉,忍住沒有掉下。

而馬車抵達了崔府的側門。

☆、被刁難

蘇韻卿被丫頭扶下車,就看到一些眼熟的婆子在門口迎客,她怔怔站在那,恍若隔世。

不對,确實是隔了一輩子啊,隔了兩年。

門口來往女客衆多。

蘇韻卿低調地往裏邊走。

她被扶着進了門,耳邊卻響起丫頭的通報:

“章武侯夫人道賀!”

章武侯夫人這個名頭實在響亮,門口來來往往的人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紛紛朝蘇韻卿瞧來。

不過片刻寂靜,又各自竊竊私語來。

“哎喲,這個齊夫人可怪可憐的,過門快一年半了,連夫君長什麽樣都不知道呢!”

“這算什麽,但凡有心的,等上個三五年又如何,可惜啊,這位侯爺在邊關跟那霄雲郡主出雙入對,合力擒敵,可謂是絕代雙驕,将來章武侯回京,指不定是什麽樣呢!”

“誰說不是呢,霄雲郡主文武雙全,還是皇後娘娘的侄女,按我說,齊夫人幹脆讓賢算了,省得整日受這窩囊氣!”

“就是,就是!”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無非是那些剩飯殘羹,都不知道炒了多少道,青環和張嬷嬷都習慣了。

而蘇韻卿是不在意。

她靜靜地望着門口前方。

入目的是一方一丈多高的影壁,青碧色,這塊影壁其實是一塊巨石,當年從南海運來,上頭有着騰雲駕霧的紋路,乍一眼是看不出來的,外人都不知道。

後來當做影壁,種植了一片爬山虎,如今爬山虎綠綠茵茵,已看不到影壁的本來面目,影壁底下是一方小池,池子裏頭水質清澈,浮了幾片睡蓮。

而這睡蓮正是她親手所栽。

她多看了兩眼,無視衆人異樣的目光被人迎着進了裏頭。

崔家她自然再熟悉不過,閉着眼都知道,這一會該是去正院給祖母請安,再行去待客的荷花廳。

崔府甚大,五進的院子,左右各有寬闊的跨院,前前後後院落二十來個,再加上花園林子,書房祠堂等,幾乎占據延平坊四分之一的面積,滿京城不多見。

抄手游廊一條接一條,雕欄畫棟,目不暇接,僅是長廊上頭美輪美奂的天井都可瞧出出崔家潑天的富貴來。

走了好一會才抵達前世祖母的正院,老太君兩個兒子都是朝廷高官,氣度自然非一旁人可比。

祖母規矩極多,屋子裏平日都悄無聲息的,丫頭婆子大氣不敢出。

今日這麽熱鬧的時候,也只有很客氣的幾聲歡聲笑語傳出來。

近鄉情更怯。

母親該在裏頭吧?

心情正忐忑着,不曉迎面門口站在一個穿着紫褐色褙子帶着一只金镯子的嬷嬷迎着笑臉:

“給章武侯夫人請安!”

她聲音響亮,十分活絡,正是祖母手下四個最得力的嬷嬷之一。

前世她撲在她懷裏撒嬌的時候多的去了,此時此刻見到她一臉客氣的笑容,蘇韻卿濕了眼眶。

她被領着進了裏頭。

正堂不待客,擺的都是精致的字畫和珠玉。

往東繞過一個秀豔的蘇繡百鳥賀壽坐屏,就是老太太的待客廳。

屋子裏坐滿了人,些許是知道章武侯夫人道喜,大家都噤了聲,紛紛朝門口看來。

蘇韻卿不避不躲,正眼望去,就看到一個老太太坐在上首,穿着深紫色的百福對襟褙子,神情慵懶,似乎不太有精神,刺眼的是以前幾乎沒有白發的祖母,竟是有了半頭白發。

一瞬間,蘇韻卿眼淚奪眶而出。

滿屋子人驚詫之餘暗暗抽氣。

張嬷嬷狐疑不已,卻是使勁扯了扯蘇韻卿的袖子,蘇韻卿淚眼婆娑,還是趕忙掏出繡帕擦了淚。

不知道祖母是不是因為她的死而白了頭。

那麽多孫女孫子,祖母最疼她啊!

可是當年母親缢死她的事,祖母是知情的,而阖府上下,也只有祖母和母親知情。

正因為不得不這麽做,而且是最心愛的孫女,所以祖母才一夜白頭,精神不複以往吧!

“給老夫人請安,第一次見着老夫人尊容,令我想起去世的外祖母,老夫人慈眉善眼的,跟我外祖母很像,看着親切,倒是失禮了,在這裏給老夫人賠罪。”

蘇韻卿行了個大禮。

崔老夫人這才擡眼認真看了她幾眼,不過也沒多說什麽,

“不必多禮,辛苦你來,來人,給齊夫人看座上茶!”

蘇韻卿颔首,乘着這個瞬間,立即掃了左右幾眼,卻驚訝地發現沒有自己的母親。

莫非在宴歇處荷花廳?

張嬷嬷把賀禮奉上。

座上的都是各家掌中饋的夫人,尊貴體面,不是外頭那些愛嚼舌根的年輕姑娘媳婦,自然沒人說閑話。

不過知道裏頭坐着的是有頭有臉的夫人們,不一會蘇韻卿就告辭出來。

她被人領着去荷花廳。

這下心情愈發忐忑了,祖母顯然精力不濟,即便是嫡長曾孫的出生,似乎也沒給她帶來幾分喜悅。

不知母親如何?

路上她迫不及待跟領路的丫頭打聽。

“貴府的大夫人呢?剛剛怎麽沒看到?”

前面是一個穿着粉色裙衫的二等丫頭。

她聞言立即回頭,笑容眯了起來,聲音透着幾分爽利,“回夫人,咱們大夫人病了,在院子裏歇着呢,今日在荷花廳待客的是我們二夫人和二小姐!”

蘇韻卿驟然頓步,一陣驚愕。

母親病了?

“嚴重嗎?”她失口問道。

那丫頭見蘇韻卿是真心擔憂,覺得她面善,就耐心解釋道:“我們大夫人身子自打兩年前就不太好,總是斷斷續續發病,一旁得是盛夏才能出來會客,原本前陣子好了不少,本以為能操持小少爺洗三禮,哪知五天前下了雨,大夫人好像着了涼,這不,今日還躺着呢!”

蘇韻卿神色發白,心口一陣陣疼,卻是恍恍惚惚,什麽都不在心上了。

後來到了荷花廳,那麽多人跟她見禮,她都不太應付得過來,直到聽到自己親姐姐,崔家二小姐的崔曉芸的聲音,她才驚醒。

“早聞蘇姐姐才名滿天下,今日過府,極為難得,那邊的姐姐妹妹們都想蘇姐姐得當場指點一二!”

崔曉芸落落大方地給蘇韻卿行了個禮。

蘇韻卿呆了呆,漸漸回過神來。

這一世,她年紀比姐姐大一歲,姐姐去年及笄,今年都十六歲了,這樣的年紀應該已經說了親事。

蘇韻卿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才發現不少年輕的姑娘在荷花廳東邊說笑,應該是聚在一起在畫畫作詩或下棋,乃至玩博戲,京城的姑娘湊在一塊,都愛玩這些。

夫人們都坐在西邊,中間隔了個珠簾,笑聲透過珠簾傳過來,滿耳是少女的嬌嗔。

可惜蘇韻卿沒這個心情。

“多謝二姑娘邀請,只是我大病初愈,神思倦怠,恐沒本事跟妹妹們探讨。”

這個崔曉芸也看了出來,剛剛她說話時,蘇韻卿神情還恍惚着呢。

“蘇姐姐冒病前面道賀,可見誠意,小芸在此多謝了,那我去那邊招呼姑娘們,姐姐但有吩咐,喚我便是!”

崔曉芸施禮離開。

蘇韻卿看着她背影許久,二姐一如既往淡雅從容,最後不自覺的笑了笑。

上頭坐着的是她二嬸,今日是她替母親在招待客人。

再坐下,就發現幾道犀利的目光釘在她身上。

她不動聲色,抿茶不語。

只是偏偏有人不想她這茶喝得安心。

“哎喲,這不是章武侯夫人嗎?都說侯夫人過門便是三品诰命,侯爺夫人體面在身,這在咱們京城…哦不對,在咱們大雍都是頭一份呢!”

斜對面一位穿着淡紫海棠折枝衣衫的中年婦人捂着嘴輕笑了幾聲,那笑聲仿佛是藏在地窖許多年的陶罐,乍然掏出來的瓷片碎地的聲音,刻薄又尖細。

“可不是,只是呀,你也別羨慕她,獨守空房這麽多年,這侯夫人的位置誰願意坐?我看哪,這所謂的頭一份,也不是那麽受的!”

跟在坐在一塊的一個嘴巴嵌痣的夫人附和道。

屋子裏頓時響起了幾聲嘲諷的譏笑,自然也有不少夫人低頭抿茶,裝作沒聽到的。

蘇韻卿聞言,目光陡然一眯,似有冰淩淩的冷光射出,将茶杯往茶幾上一放,發出一陣細微卻清脆的響聲。

衆人一驚,那幾位發笑的夫人也不笑了,均詫異地看向蘇韻卿。

平日她可是一個實打實的悶葫蘆,聽了也裝作沒聽到的,今日是怎麽了?

一副清淩淩的氣勢是鬧哪樣?

怎麽,莫非還想還嘴不是?

這兩位平日可是在皇後面前露過臉的,家裏不是三四品也是四五品的官吏,還真沒把沒人照拂的蘇韻卿放在眼裏。

二人紛紛瞪着蘇韻卿,想看看她到底敢幹什麽?

☆、犀利回擊

蘇韻卿松開那只天青色冰裂片瓷杯,修長細嫩如蔥白的手指慵懶地撥弄了下腕上的那只羊脂玉镯子,盯着那兩位夫人,不鹹不淡道:

“兩位夫人這話我可聽不懂了,誰受不了這京城‘頭一份’殊榮?”蘇韻卿的笑容像早春藏在牆角的玉蘭花,冷冷清清。

嘴邊有痣的那位夫人伸着脖子冷笑道:“當然是你啊!我的齊少夫人!”眼中蓄滿了諷刺。

“就是….”

還參雜着幾聲細細的嘲笑聲。

蘇韻卿不怒反笑,唇角稍稍一扯,幽幽嘆了一口氣,“哎,我還以為兩位夫人得皇後娘娘指點是個有見識有眼界的,哪知道眼皮子也這麽淺,我算什麽頭一份哪,咱們崔家的大姑奶奶那才是京城頭一份呢,崔大姑娘剛一及笄便被聘為成王妃,試問京城誰還比得上?還是說兩位夫人覺得崔大姑娘配不上這殊榮?”

蘇韻卿聲音不大,卻清清朗朗,字字珠玑,這邊在坐的夫人各個聽的清清楚楚,就是珠簾那邊豎着耳朵看熱鬧的小姐們也都聽明白了。

登時那兩位夫人神色一變,有如春日的豔陽天瞬間刮起了西北的陰風,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那嘴唇有痣的夫人嘴角抽了抽,下意識瞅了一眼上頭崔二夫人的臉色,見她如果沉了沉,就意識到搬起石頭砸腳了!

一時二人悻悻的,裝作喝茶,氣氛尴尬得要命。

崔二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別有意味地瞅了一眼不疾不徐喝着茶的蘇韻卿,心頭微微詫異,

世人都說這位章武侯夫人性格懦弱膽小,柔善可欺,今日一見可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啊。

她剛剛所說,還真是一字不虛,他們崔家的大姑娘,長房嫡長女幾年前由皇帝下旨,刺婚給成王殿下,當今皇帝還未立儲,皇後無子,成王居長,德才兼備,很有希望被立為太子,只是成王和崔家行事低調,大小姐出嫁也這麽多年了,倒是都忘了這茬。

比起蘇韻卿,崔宛如才是京城第一人,何況,她很可能是未來的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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