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長大的,得學會自己保護自己,懂?”

熟悉的奇楠香撲鼻而來,耳畔都是他溫熱的氣息,關懷的餘音。

他把她當孩子,卻不知她早有那罪惡的念想,她總纏着他,他卻不厭其煩。

明明扔梭镖已經學了很好了,十發連中都是輕而易舉的事,可她還是抱着他的胳膊讓他教他,騙他說自己還不會。

“我還不能保護自己,還需要好好教呢!”她沒臉沒皮地在他懷裏撒嬌。

“唉…..”他總是寵溺的嘆着氣,然後摸摸她的頭,“起來吧,我再教你一回。”

因為…因為喜歡他在身後,把她護在懷裏的感覺,太好了,好到她永遠想占有,好到她不想他懷裏有第二個人。

蘇韻卿不知道自己連發十中後,淚水滾落在雙頰。

好在所有人太過震驚,都癡癡望着那不可思議的十把紅心,沒人注意到她的失态。

陳玉心下巴掉了下來,完全不可置信盯着那靶子,仿佛有針紮在她眼眶裏似的,她眼眶痛得流淚。

真的沒看錯吧….

沒看錯,确實是連中紅心,這麽一來,自己那成績….相較之下,就有些可憐了。

怎麽回事?

怎麽會這樣?

賀氏莫非是诓騙她的?

就算齊少天真給她寫信,可紙上談兵…能扔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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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扔的這麽好,一看就是常年訓練的結果。

“蘇韻卿,你騙人!”陳玉心惱羞成怒,一把沖過去恨不得揪起蘇韻卿的胸口。

可惜被健壯的青環擋在跟前。

蘇韻卿從青環肩頭露出一個恬淡的笑臉,

“怎麽?陳姑娘這話我就聽不懂了,你剛剛還說,我是将門主母,一定文武雙全,陳姑娘對我這麽有信心,給出如此高的評價,我怎麽能讓你失望呢?”

陳玉心滿肚子的疑惑和委屈被噎在喉嚨口。

沒錯啊,搬起石頭砸腳的事….真的是痛徹心扉了。

算了,還有兩輪呢!

即便大家再疑惑,可明擺着的事實在眼前,衆人不得不承認,這位齊少夫人真的是文武雙全。

“接下來比什麽?”

蘇韻卿問陳玉心。

陳玉心逼着自己打起精神,她扶着侍女遞上來的茶杯喝了幾口,再揮一揮手,小厮把箭靶子等東西撤下去,再有一個小厮端了一個盤子。

中間擺了一個寬案。

陳玉心和蘇韻卿相對而坐。

小厮在二人中間擺了一張圖譜,圖譜四四方方,格位裏寫着官職,還有畫着的各色河流山坡之類。

她不禁皺了眉,

沒見過!

陳玉心對她的表現很滿意,

“蘇韻卿,這是銘鶴樓新創的一種博戲,叫升官圖…..”

陳玉心仔細把規則說了一遍,

蘇韻卿摩挲着手裏那個灰色陶俑,頭皮暗暗發麻,怪不得她沒玩過,原來是新出的博戲,這就麻煩了,前世跟着他學了下棋,棋藝比一旁的女孩子都好,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過關?

☆、痛快

蘇韻卿所料不錯,這個升官圖确實與下棋異曲同工,即便蘇韻卿緊緊咬着陳玉心不放,可最終還是輸了這場博戲。

她不知道,正是這升官圖的發明人,暗中教了陳玉心,陳玉心一直按着預設的路線在走,自然比初次接觸棋局的蘇韻卿要順利的多。

這一場勝利讓陳玉心大大松了一口氣,也給了她莫大的信心,還真當蘇韻卿無懈可擊呢!

“蘇韻卿,還真是意外啊,剛剛呢,是以為你不太懂扔梭镖,哪知道你讓我們全場驚豔了,這一局呢,我是故意選了你擅長的棋術,哪知你居然不行了,呵呵,承讓了!”

陳玉心的嘴角快翹到腦後。

蘇韻卿面色平靜,沒有輸了的惱怒,而是淡淡擡眉,盯着得意站起身的陳玉心道:“咱們比第三局吧!”

場上的氣氛有些劍拔弩張,看客們也都替蘇韻卿捏一把汗。

畢竟陳玉心輸了沒什麽大不了,傷面子而已,蘇韻卿輸了,那就真的是要和齊少天和離,一個女人一旦和離了,想要找到好婆家幾乎不可能。

焦點聚在第三局。

只見陳玉心已經離開坐席,圖盤已被撤下,随即,衆人看到一個身着豔麗的姑娘款款走了上來。

而蘇韻卿看到她那一刻,差點傻眼。

來人正是戚琴琴,她前世的死黨。

而看着長案上擺弄的東西,可不就是要玩賭博玩骰子嘛!

前世蘇韻卿跟戚琴琴是銘鶴樓的常客,而其中玩的最多的正是丢骰子。

別看戚琴琴是當今龍淵閣大學士太子少師戚老太爺的嫡長孫女,按理來說該是個知書達理的閨門大小姐。

可惜了,她偏偏吃喝嫖賭樣樣在行。

蘇韻卿去世之後,她是丢骰子的第一高手,這不,陳玉心今日請她來坐鎮,就想她能替她穩穩地贏下這一局。

在陳玉心的認知裏,蘇韻卿是從沒來過銘鶴樓,這裏的游戲她定是一概不知的,而且但凡閨門貴女對賭博這一號事是深惡痛絕,打死蘇韻卿,她也不知道丢骰子是何物。

蘇韻卿詫異之餘,戚琴琴已經大喇喇地坐了下來。

不過戚琴琴臉色不太好,似乎并不太情願,

蘇韻卿一看是她,那顆心就放了下來。

“陳姑娘能請到戚大小姐出手真不容易啊!”蘇韻卿起身見禮,

陳玉心哼笑一聲,沒接話,事實上,戚琴琴是不願意來的,她看不慣大家欺負弱小,只是呢,偏偏她有事犯在陳玉心手裏,再有重金聘請,她無奈只得過來應付了。

“我還有事呢,別磨蹭了,齊少夫人,咱們開始吧!”戚琴琴不耐煩道。

蘇韻卿懶懶地笑着坐了下來,“敢問陳姑娘,今日輸贏這錢算誰的,算你的還是算戚姑娘的!”

“當然算她的!”戚琴琴是個火爆脾氣,立馬接話,

可說完就發現不對勁了,她那圓啾啾的眼珠子快瞪出來,指着蘇韻卿氣得站了起來,“喂喂喂,你什麽意思啊,你的意思是我今天要輸是不是?我告訴你,今天贏得可是算我的!”

陳玉心暗暗發笑,還怕戚琴琴不上心呢,可虧的是蘇韻卿這話激将了。

“輸贏什麽是還是看場上吧!”蘇韻卿唇角一勾,露出個妖嬈的笑。

戚琴琴還是臭脾氣沒改。

小厮開始搖骰子,而戚琴琴和蘇韻卿都聚精會神的聽。

待骰子一落地,戚琴琴擡眼,“我押大!”

“我也押大!”

蘇韻卿跟上。

戚琴琴怒了,可也不能說什麽。

第二輪,戚琴琴先問蘇韻卿,“這一局你先押!”她懷疑蘇韻卿不會,只顧順着她。

“我押小!”

戚琴琴變了色,因為确實是小,她略有些懊惱,氣勢低了幾分,“我也押小。”

這下大家看出來,蘇韻卿還有幾分本事。

接着幾輪,二人還是不分勝負。

戚琴琴絕對出絕招了,“不行,不行,還是我搖你猜!”

她算看出來了,蘇韻卿還是個老手,她不露真本事不行了。

等戚琴琴親自上場,這骰子可就不好辨了,那些慣會賭博的公子哥們都覺得來勁了。

蘇韻卿坐在她對面看着她左一下右一下,骰子搖的飛起,卻是不動如山,待骰子落地,她很利落地猜了個小。

贏了!

這下陳玉心是傻眼了。

一局一千兩銀子,這是開始定下的規矩。

她不得不掏出銀票來。

戚琴琴這下臉色不好看了,當世能猜出她骰子大小的女人最多五個指頭,而這其中絕對不包括蘇韻卿。

不對,她一定是運氣好猜着了!

“再來!”

緊接着連下三場,蘇韻卿準确無誤地猜對了。

陳玉心接連輸了四千倆銀子,心裏在滴血。

認輸是不可能的,可是這樣太肉疼了。

怎麽辦?

她看向戚琴琴,

戚琴琴早已不顧儀容,原本垂落在肩頭的散發都給挽了起來。

“蘇韻卿,現在該你搖我來猜了!”她眼睛發紅,

蘇韻卿紅唇一抿,緩緩站起身來,雙手托在那個骰筒之上,“我等了許久了!”她輕輕一笑,

于是開始搖骰子。

戚琴琴坐下集中精力聽,可聽來聽去,卻聽不到一點線索,這個蘇韻卿搖的毫無章法,她心裏沒底。

眉頭不禁皺起,心裏有幾分忐忑,

她要是猜不中,臉就丢大了。

“我猜小!”

蘇韻卿還未揭蓋,而是幽幽笑道:“那我就猜大!”

戚琴琴神色一變,

眼神如炬盯着那骰筒。

現場鴉雀無聲,很顯然,這一場可是分高下的,戚琴琴猜對,不算輸,猜錯了,那真是技不如人。

筒子被掀開,

陳玉心第一個沖上前去數點數,

“三,五,六,十四,屬大!”

全場嘩然!

戚琴琴臉色一下白如紙片。

蘇韻卿倒是不想看手帕交的笑話,而是朝着陳玉心勾手,“錢呢!”

陳玉心臉氣得可以滴出血來。

“再來!”

壓抑了一陣的戚琴琴站了起來,再次拿住骰子,準備搖。

她就不信了,這輩子她只輸給過崔曉妝那個鬼丫頭,現在那個丫頭死了,她可是所向無敵,她不信,拿出崔曉妝的看家本事來,不能贏了對面這個蘇韻卿。

蘇韻卿看着那熟悉的手法,眼眶不禁濕潤,如果今日無關陳玉心,她真的想放手,可偏偏如此,真是對不住了….

無論戚琴琴怎麽挽救,還是玩一場輸一場。

陳玉心輸了一萬兩銀子了。

到最後她都認定這一場比試自己是輸了,可戚琴琴還不肯作罷。

陳玉心很惱火。

“你夠了,輸的是我的錢,你再堵,你自己出錢!”她對着幾近瘋狂的戚琴琴吼道。

可惜戚琴琴不買賬,紅着眼罵過去:“我呸,陳玉心,怎麽?敢做就敢當啊,請我的時候可是說了随我意,怎麽,這會心疼了,怕輸就別想着招兒欺負人家啊!”

陳玉心這下是真的有苦說不出了。

今日哪是她欺負人家蘇韻卿,明明是她和戚琴琴被蘇韻卿吊打。

☆、贏得漂亮

戚琴琴不肯退場,陳玉心于之奈何。

蘇韻卿看情況也差不多了,贏了一萬兩銀子也夠火了,她不是對陳玉心客氣,她是舍不得讓逼瘋戚琴琴。

“算了,戚姑娘,你要真不過瘾,改日我們再堵,今日與陳姑娘的比試已經分出勝負了,該結束了!”蘇韻卿很有風度地說。

戚琴琴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蘇韻卿給她臺階下,她氣也平順了不少。

甩一甩衣袖,看都不看陳玉心,而是對蘇韻卿道:“好,你記住了,咱們改日再約。”

戚琴琴說完便大步離去。

留下陳玉心面若土色。

樓上樓下的重客,叽叽喳喳的,好不熱鬧。

接下來可該難堪了。

蘇韻卿瞅着對面氣勢全無無的陳玉心,一字一句提醒道:“陳姑娘,兌現承諾吧,當衆跪下給我磕三個頭!”

“!!!”

熱鬧的大廳頓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無數雙眼睛如火炬般好奇地盯着陳玉心。

可真是好戲啊,沒看到蘇韻卿的好戲,卻看了陳玉心的好戲,皇後娘娘最近可是栽了兩次了。

陳玉心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黑,抑或又紅如豬肝,再定睛瞧上一眼,似乎又綠慎慎的,總之不知是什麽顏色。

她沒吭聲,眼神四處瞟,暗想該怎麽搪塞過去。

磕頭那是絕不可能的,否則她就不要做人了。

她咬着牙,下唇都被咬破了。

蘇韻卿目光冰冷地仿佛是一片冰淩,聲音也透着二月天裏的寒氣,“怎麽?陳姑娘這是要食言?堂堂侯府千金,皇後娘娘最器重的表侄女,就算不為陳家,也得為皇後娘娘長臉不是?願賭服輸,陳姑娘,大家都看着呢!”

正因為大家都看着啊!

陳玉心眼珠子瞪了出來,頂着一張不知道什麽顏色的臉梗着脖子道:“蘇韻卿,你說我就說我,別扯上皇後娘娘,你這是大不敬!”

“切!”蘇韻卿不以為然,唇角一翹,“陳姑娘,你這就不對了,我哪有本事牽扯皇後娘娘,是您一天到晚将皇後娘娘挂在嘴邊,就連上次在崔家你胡诹你表姐不顧名聲跟我丈夫共度一夜的事,還是打着皇後娘娘的名頭,既然你沒本事替皇後娘娘長臉,還請你今後別用皇後娘娘來壓人!”

蘇韻卿語氣很重,神色冷冽。

陳玉心一時被她淩淩的氣勢所震懾住。

衆人暗道這個蘇韻卿嘴皮子跟刀鋒一樣,是個人聽了這話,真不知道氣成啥樣。

“蘇韻卿,你到底想怎麽樣?不過是一個賭局,輸了就輸了,你真的要我擡不起頭來嗎?”陳玉心雙頰燒的通紅,惱羞成怒,唯有哭為上計。

蘇韻卿不為所動,目光冷淡淡的,“可是你別忘了,要是我輸了,你可是要逼着我跟我丈夫和離呢!我讓你磕三個頭算什麽,還是…..”

蘇韻卿拿眼往樓上三樓掃了一眼,揚聲道:“還是銘鶴樓樓主也要包庇人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樓主從來是個公道人,決不允許銘鶴樓出現賴賬的情形,今日陳姑娘允諾輸了給我當衆磕三個頭,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如果陳姑娘今日不說到做到,我一個不放過陳姑娘,第二個不放過你這樓主!”

銘鶴樓做事是講究信譽的,在這裏任何賭局,他們都會擔保,同時也會對那些賴賬之人進行懲罰,再加上銘鶴樓背後是有靠山的,這麽多年,銘鶴樓都沒出過這樣的事。

如今陳玉心願賭不服輸….還真是太為難了。

不過轉眼功夫,一個穿着深褐色的修長中年男子,疾步從樓梯上跑了下來,他看了一眼陳玉心,先朝蘇韻卿施禮,

“齊夫人,陳姑娘….”

他為難地看着二人,事實上規矩擺在這裏,他也不好說什麽。

蘇韻卿淡淡道:“樓主,我記得但凡賴賬者,你們有權力不讓她出門是不是?”

這男子頭皮發麻卻是只得點頭。

陳玉心顯然是被逼入絕境了。

“蘇韻卿,我今日就不跪,看你能把我怎麽着!”陳玉心不信蘇韻卿膽子這麽大。

可惜蘇韻卿還真不是吓大的。

她懶懶地掃了衆人一眼,揚聲道:“那就請樓主來替我主持公道了!”

陳玉心氣結,樓主心頭苦澀。

他琢磨了一會,朝二人施禮道:“齊夫人,陳姑娘,今日事情發生了銘鶴樓,在下确實不得不管,按理來說,陳姑娘願賭服輸,承諾要怎樣便該怎樣,只是名聲于女子乃性命攸關,讓陳姑娘下跪,确實有些傷人,我看不如這樣,大家各自退一步,皆大歡喜如何?”

“怎麽說?”陳玉心一聽他有主意,來了勁。

蘇韻卿沒吭聲,但也沒阻止。

那樓主笑了笑道:“在下看,不如把磕三個頭折成銀子,陳姑娘補償一下齊夫人,這事在下也好交差了!”

陳玉心又是一口氣沒上來,剛剛輸了一萬兩,現在還要賠錢….她陳家雖然不窮,可也不是暴發戶啊,剛剛那一萬兩銀子還是這麽多年她的體己,以及皇後暗中給她支出的銀兩。

如今她還不知道怎麽給皇後交差呢,現又去哪裏弄銀子?

可惜啊,比起給蘇韻卿磕頭,她還是不得不把這口氣吞下去,銀子的事,總好解決,大不了讓她娘嫁妝裏貼,可如若今日磕了頭,她一輩子都別做人了。

打碎牙齒往肚子裏吞。

“好吧,說,蘇韻卿你要多少?”

樓主看向蘇韻卿,蘇韻卿挑了挑眉,伸手撩了撩劉海,慢條斯理道:“那我來看看侯府千金陳大小姐的下跪該值多少錢….”

陳玉心又是一口氣上不來。

“這樣吧,以陳姑娘的身價,磕一個頭怎麽着得一萬兩銀子,三個頭就是三萬兩,”說着她一臉誠摯地看着陳玉心,“怎麽樣,陳姑娘,我這不算看輕你吧,你要是覺得看輕了,你加點我不介意!”

“噗!”

三萬兩!

陳玉心堪堪倒了下去。

而兩側趴在欄杆上的衆公子卻是笑的上氣不接下氣了。

平日陳玉心在京城沒少仗着皇後寵愛欺淩弱小,今日蘇韻卿狠狠地把陳玉心教訓了一頓,頗有幾分大快人心。

陳玉心這下是掙紮也沒用,即便一萬個不甘願,最後在樓主明裏暗裏敲打下,也不得不當場簽下字據,這一場鬧劇才算結束。

今日過後,整個京城再沒人敢小看這位章武侯夫人,也不再有人說她是懦弱被欺之輩。

陳家雖然對陳玉心莽撞的舉動萬分惱火,可陳家這個面子不能不要,第二日就派人将三萬兩銀票送上齊家的門。

蘇韻卿別提多爽快了。

而陳玉心呢,被父親打了一頓,母親罵了一頓,關在祠堂跪經。

不僅如此,陳老太爺不肯答應全從公中出銀子,陳夫人被逼無奈,從自己嫁妝裏掏出兩萬兩銀子,可謂是心頭挖了一塊肉。

老太爺教訓陳玉心不可再幫着皇後去算計蘇韻卿,否則就把陳玉心敢出門,陳玉心又哭又鬧,沒人敢在搭理她。

不僅是她,就連陳家和皇後這一次丢臉都丢大發了。

消息源源不斷的傳入蘇韻卿的耳朵裏,深夜,她對着澄亮的月光喃喃禱告:

“你該瞑目了吧,這一次我可算替你報了仇,如果你還有什麽心願,托夢給我,能幫我一定竭盡全力,至于我,占據了你的身體,恐怕也得為我自己做點事了…..”

真想…真想見見他…..也不知道自己死後,他是番什麽樣的光景。

事實上,重生這些日子,她打聽了很多事,唯獨沒打聽關于他的事,她怕聽到令她心痛的消息,那樣,還不如沒重生呢!

老天總算沒讓她失望。

三日後,老太太喚她過去,屋子裏幾個媳婦,包括二爺齊少杭,三爺齊少雲都在。

老太太開門見山道:“今日叫你們來,是有個事要商量,半個月後就是慕家老夫人六十壽誕,慕家一向低調,可這一次卻是決心給老太太做壽,京城震動,估摸都是得去賀壽的,咱們家可得想想送什麽賀禮好!”

慕家…..蘇韻卿臉色一陣發白。

☆、賀壽

慕家根深葉茂,幾百年來人才輩出,要說是京城第一世家,絕無人有異議。

能嫁慕家郎,不為皇宮婦。

這是暗中在京城大街小巷傳頌的話語。

慕家除了婚宴生子這樣的大事,很少宴請,這一次既然放話給老太太祝壽,必然是要好好熱鬧熱鬧的。

賀氏、姚氏和齊家兩位爺都給了不少主意。

蘇韻卿卻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到最後他們商量出一個法子來,老太太才問蘇韻卿,“老大家的,你有什麽意見?”

“啊?”蘇韻卿這才茫然看向衆人。

賀氏憋憋嘴沒吭聲,姚氏只當不在意,齊少杭倒是略略一怔,連忙挪開眼。

老太太自然發現出她不對勁,卻是不好當衆問,又耐心道:“剛剛你弟妹他們商量将上次從南海買來的三開八寶檀木屏風當賀禮,你覺得呢?”

蘇韻卿一聽眉頭微皺,她緩緩搖了搖頭,別人不知道外祖母的喜好,她卻是一清二楚。

“祖母,這個不妥,雖是貴重卻也太顯眼了,慕家一向低調,老太太也是和善之人,不愛這些珠啊寶啊什麽的,孫兒媳曾偶然聽說老太太獨愛錢塘風荷園的雙面繡,而風荷園的雙面繡要屬珍十二娘為魁首,只是這位十二娘早已去世,如今存世作品不多。”

說到這裏,蘇韻卿含笑望着老太太,“老祖宗,孫媳記得您庫房裏有一方杭繡坐屏,好像就是十二娘的手藝,要是老祖宗舍得,咱們從公中折銀子給您,讓您那坐屏當賀禮卻是最合适不過。”

老太太聞言哈哈大笑,“折什麽銀子,我的東西将來不都是你們的,不過…那屏風好歸好,卻是有一樣不妥。”

“什麽不妥?”蘇韻卿詫異。

老太太搖頭嘆道:“這東西也是難得的佳品,我早些年得了極為珍愛,也不舍得擺出來,三年前下了一場特大暴雨,那屏風西北角一片卻是發了黴,曾找繡娘想辦法清理,可惜杭繡十分精細珍貴,好幾次那繡娘都沒辦法下手,一直拖到而如今,唉,要不是有這瑕疵,我早拿出來送人了!”

蘇韻卿暗暗惋惜,“祖母,要不,且讓孫媳瞧瞧,看有沒有什麽法子補救?”

“好!”老太太不抱什麽希望。

不一會,東西被婆子給擡了出來,其他人散去,唯有蘇韻卿一人在東次間欣賞。

坐屏高度及她肩下,是她身體三個寬,底座是頂級沉香紫檀木,正中的繡面瑩潔如玉,上面繡着一副青綠山水畫,畫面細膩沉靜,意境悠遠。

觀之甚喜,外祖母一定喜歡。

目光一寸寸往上挪,到西北角處卻見幾處黴印,着實有損美觀。

蘇韻卿細細觀察,琢磨補救之法。

耳後她着人把東西擡回長房書房,自己細細思慮。

不過幾日後,她想了一個法子,也做好了充足準備,她決心在西北角題詩一首。

思及過往,思緒翻湧,不由下筆如神。

半月後,她與賀氏姚氏三個妯娌,帶上這一扇屏風上門賀壽。

蘇韻卿這一夜沒睡,坐在馬車上,外頭的喧嚣都讓她倍感頭疼,只覺得腦袋嗡嗡的,心怦怦直跳。

外祖母大壽,他必然在的,一定在的。

今日很可能看到他。

兩年半了…除去成為孤魂的兩年,前世死前她有半年未見他….

正因為太想,想的有些麻木了。

她知道自己不應該有這樣龌鹾的心思,可是有些感情不是說沒有就沒有的。

更何況,他曾那樣悉心教導她。

她思緒一片迷茫混亂,臉色也不太好看,眼睛下面青了一片,好在丫頭畫眉善妝給她遮住了,不然還真是見笑。

等她緩過神來,看到那熟悉的一亭一廊,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進了慕府。

慕府規矩比崔家只多不少,一切都靜悄悄的,幾乎沒什麽閑言碎語,就算有聲音,也是很和緩親切地笑聲或交談。

讓人舒服到極致的氣氛。

這就是慕家。

每一個進來的人都懷着敬仰。

四世公卿,已故的老太爺乃是當朝帝師,門生故吏遍天下,慕家門楣清貴,一般人進不了。

雖然來來往往的客人都很好奇,卻沒人敢四處張望。

唯獨蘇韻卿,一改在崔家的低調,她在慕家卻是昂首挺胸,走得穩穩當,眼神也在四下注意。

一旁男客和女客都是分開設席,她不一定有機會見到他,所以能看一眼是一眼。

不過舉目一掃,她還是失望了。

因為老太太的壽誕,所有過府的女眷都會被領去後院正院拜見老太太,同時把賀禮奉上,而老太太呢,今日壽誕,必然也準備了不少禮物,自是待會兒年輕的姑娘媳婦每人都有回禮的。

慕家是個大氣的家族,一禮一節都讓人無可挑剔。

因賀壽人太多,女眷們都被安排在花廳等候,賀禮倒是先被擡着送去了上房。

慕家不必別家,不拘門第,進後院拜壽先後順序是按年齡輩分排的。

齊老太太原本今日也要過來的,可惜前兩日着了涼,在床上病着,原本得留個孫媳婦侍疾,可惜老太太留哪個都不好,又想着身邊服侍人多,都讓她們見見世面才好。

故而今日蘇韻卿三個年輕媳婦,倒是被排到了後面。

蘇韻卿倒是不着急,偶爾在花廳外邊花廊走一走,只不過還是沒看到他的人影,再加上前陣子她在銘鶴樓犀利的反擊,現在敢跟她打招呼的人還真不多,她也落得個清靜,倒是賀氏左右逢源,很吃得開。

姚氏也有不少相好的夫人太太,不閑着。

等到午時時分,才輪到齊家三個媳婦。

迎候的婆子一看到蘇韻卿三人,連忙歉意地施禮,“真是對不住了,今日府上客人太多,讓侯爺夫人和二夫人三夫人久等了,罪過罪過。”

蘇韻卿揚眉一笑,“郝嬷嬷,這是哪兒的話,慕府的規矩我們都知道,我們不但不覺得久等,反而欣賞慕家清貴的門風。”

郝嬷嬷神色一亮,布滿皺紋的細眼深深看了一眼蘇韻卿,內心詫異。

今日來這府上的,能知道她姓甚名啥的,幾乎沒有,為何這初次見面的齊少夫人知曉。

她并不多言,“多謝三位夫人體諒。”

遂領着人去正院。

一路上賀氏暗暗瞅了蘇韻卿幾眼,總覺得她神色不對勁,她何嘗見蘇韻卿巴結過人,可今日在慕家,這樣熟絡,像是跟自家人說話似的,還是頭一回。

☆、再見他

一行人很快抵達正院外頭的穿堂,結果迎面遇到一個大丫鬟,那丫鬟先是朝蘇韻卿等人笑着行禮,再與郝嬷嬷道:“嬷嬷,等齊家三位夫人進去後,您先且別急着喚人,剛剛外院傳話,會有貴客過來拜見老太太。”

“哎,知道了!”

郝嬷嬷接話,那丫頭笑着再施禮出去了。

蘇韻卿知道今日男客女客是交錯給老太太請安的。

過穿堂,就是正院的院子,順着正中的石徑往裏,則是承恩院的正堂。

院子裏百花齊放,鳥語花香,幾樹石榴,幾樹海棠開的正豔。

蘇韻卿無心欣賞,只定定擡眼望向門檻內,高坐在正北上方的一位穿着一品诰命服飾的老婦人。

慈眉善眼,笑意融融,雖白絲盈發,卻是精神矍铄,正是她外祖母,江南望族謝家的老姑奶奶。

謝老太太并非蘇韻卿的親祖母,她親生外祖母早在她母親三歲時就去世了。

後來外祖父續娶了謝家小姐,謝老太太過門将原配那幾個兒女當自己親生的待,故而她的舅舅和母親們待老太太如親母,謝氏後來也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一家人親密無間。

蘇韻卿等人被領了進去,即便她心潮湧動,卻不敢流淚,今日是外祖母的壽誕,落淚是犯忌諱的。

三人齊齊施禮。

老太太很高興,還特地問了蘇韻卿幾句,誇她相貌才識。

這個時候管家在旁邊以不高不低的聲音報道:“彰武侯府送江山如畫杭繡坐屏。”

裏頭是慕家的族人,外客的賀禮當場宣告,也是慕家的鄭重。

老太太一聽是杭繡顯然來了興趣,看了一眼管家又問蘇韻卿道:“杭繡?如今杭繡極為難得,難為你們弄的到,老婆子受之有愧。”

“老太君哪裏的話,我家老太太說這珍十二娘子的繡品也只配老太君您欣賞。”蘇韻卿溫柔地笑着。

些老太太一聽是珍十二娘子的繡品,一時還真驚住了。

“快擡出來看看!”她是性情中人,滿臉期待和興奮。

蘇韻卿暗暗一笑,就知道外祖母喜歡。

屋子裏的媳婦們都笑着附和,

“虧的齊老太太舍得這麽好的東西給咱們老太君做壽禮,咱們老太君別人還好說,就愛珍十二娘子的雙面繡,今日還是一副坐屏,那真是舉世罕見了!”

屏風被擡了進來,老太太迫不及待站了起來,大家扶着她觀賞,均是贊不絕口。

這一回賀氏和姚氏可是對蘇韻卿刮目相看,她能讓老太太當場叫着看壽禮,這面子也是無人可比了。

蘇韻卿三人靠邊,靜靜看着老太太在那嘀咕,她很欣慰外祖母喜歡這份禮物。

正當此時,前面穿堂傳來一陣呼喚,

“內閣首輔季大人到!”

一聽有外男拜訪,蘇韻卿等人不宜留下,遂連忙跟着婆子出了廳堂往側邊廊下走。

才走沒幾步,餘光閃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腳步如鉛,無論如何都挪不動了,她靠在轉彎邊上那棵柱子,靜靜地等待。

她背對着來訪之人,自然看不到什麽,只聽到一連串或急促或飄虛或快或慢的步伐中,有一個熟悉的步伐,穩重而從容,仿佛踩着某種節拍,像踩在她心上似的,那麽讓人怦然心動。

“季大人百忙之中抽空來給家母賀壽,銘感五內!”

是大舅舅的聲音。

“哈哈,你別急着感動,我可不是看你面子來的,我是看你們家老六的面子!”他指了指右邊這人。

“哈哈,閣老欣賞我們侍郎大人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只要有慕侍郎在,我們這些人在閣老眼裏都是擺設!”有一中年官員揚聲笑着附和。

“哈哈!”

一路官員笑語悠然地往前上走。

她側耳傾聽,始終不曾聽到他接話,直到腳步聲到了門口臺階,才聽到他清朗如泉的聲音從爽快的笑聲中穿透出來:

“幾位大人莫要取笑在下!”

蘇韻卿眼捷一顫,兩滴滾燙的淚珠落下,灼傷了那嬌嫩的容顏。

時隔兩年半…終于聽到了他的聲音。

十二歲的少年狀元,慕家最有天賦的子弟,滿腹經綸,年僅二十五歲就任當朝三品大員吏部侍郎。

這還不打緊,更重要的是那張秀逸絕倫的面容,那難以言喻的清越氣質。

這世間有一種人,只要他一出現,其他一切都成了陪襯。

說的就是她的小舅舅,慕六爺,外祖母最小的兒子。

“大嫂,你怎麽了?”

前面先行幾步的姚氏發現蘇韻卿沒跟來,扭頭喚醒了她。

蘇韻卿忙擦了淚,低着頭跟了上去。

裏邊幾位當朝重臣給老太太行了禮,老太太十分高興,大家說了一會兒客氣話。

外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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