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半道夭折
第25章 半道夭折
裴綿:“?”
裴綿攪拌鍋裏的食物的動作慢了半拍,扭頭看向紀容與,審視了半天紀容與的神色後才虛心地請教道:“是什麽讓你發出了這種感慨?”
紀容與眉尾微揚,擡手虛虛地指了一下牛奶盒,道:“過期了。”
裴綿:“......”
裴綿呆了半分鐘,而後默默地回頭看小煮鍋,伸手關掉了火,不信邪地走過來拿起牛奶盒瞅了一眼。
好叭。
真過期了。
裴綿悲涼地把牛奶盒放了下來,擡眼看向紀容與。
“我這次做的可認真了,我感覺比上次發給你的那頓好。”裴綿強調道。
紀容與側首遠遠地看了眼鍋裏的混合物。
紀容與:“......”
“嗯,有進步。”紀容與心善地鼓勵了一句。
裴綿備受鼓舞,追問道:“具體呢,哪兒有進步?”
紀容與一頓,垂眸時驀地撞上了裴綿的視線。
裴綿的眼睛圓溜溜的,清澈的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光,看人的時候顯得異常真誠。
誇都誇了......
紀容與微不可察地側了側頭,錯開了裴綿的視線,沉吟了許久後道:“賣相比上次好點。”
起碼這次沒加湯圓進去。
裴綿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顯然對紀容與的表揚很受用。
“那我下次繼續努力。”裴綿驟然升起了一股提升廚藝的動力。
紀容與表情複雜地移開了視線。
這次因為客觀因素失敗了,裴綿也沒再摻和了。
畢竟是做給嚴長青吃的。
還是交給紀大廚吧。
裴綿把舞臺讓給了紀容與,自己回客廳去陪嚴長青唠嗑了。
嚴長青見裴綿回來了,頗有些疑惑地問道:“你就做好了?”
裴綿羞澀地笑了笑,道:“半道夭折了。”
那鍋玩意兒已經不能說是勉強維持生命體征了。
是直接結束生命體征。
嚴長青:“......”
嚴長青也沒想明白做個菜怎麽還能做夭折了。
“那你坐會兒吧。”嚴長青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座位,示意裴綿坐下。
裴綿聽話地坐在了嚴長青指定的位置上。
“你姓裴......”嚴長青想了想,喃喃地吐出了幾個字,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突然笑了一聲,繼續道,“你倒是讓我想起我一個好友了,他也姓裴。”
“你這個性子他應該會挺喜歡的。”嚴長青回頭看裴綿,開口道。
裴綿也思考了一下,道:“他喜歡穩重的?”
嚴長青:“......”
他還是第一次看走眼了。
先前怎麽會說出裴綿穩重的話?
嚴長青沉默了半響,僵硬地轉移了話題,“不過這麽長時間沒見了,我都快忘記他長什麽樣了。”
嚴長青說起裴胥時還有些懷念。
他倆年齡相仿,關系說不上特別好,但也多少有着一起打拼過的情誼在,當年聽說裴胥身體出了問題之後他也擔心過一陣。
後來裴胥出國進行治療,也刻意封鎖了自己的消息,他也就很長時間沒聯系上裴胥了。
也不知道他身體怎麽樣了。
裴綿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了,遲疑了片刻後還是伸手輕輕拍了拍嚴長青的肩膀。
嚴長青也從回憶中抽離了出來,扭頭就對上了裴綿的眼睛。
裴綿的瞳孔占比大,內裏浸潤的情緒似乎都要比別人濃郁清晰不少。
在輕而易舉地看出裴綿眼睛裏的關心後,嚴長青沒忍住笑出了聲,樂呵呵道:“我沒事,你這什麽眼神,收一收。”
裴綿:“?”
嚴長青補充道:“人家只是在國外治病,還活着呢。”
裴綿:“......”
裴綿尴尬地收回了手。
嚴長青瞅着裴綿的表情,笑容大了幾分,越看裴綿越喜歡。
嚴長青知道自己長着一張臭臉,在商界混久了,愈發沒有人敢毫無包袱地和他親近交流。
別說小輩了,連同輩都很少。
裴綿這個性子倒是難得。
“你和小紀要在島上待多久啊?”嚴長青關心了一句。
裴綿盤算了一下日子,保守地比了個五出來。
嚴長青又道:“那這幾天常來這兒玩,對了,你愛泡溫泉嗎?”
裴綿想了想,“還行吧。”
能接受。
但是大夏天的泡溫泉多熱呀。
“我家後面有溫泉,你要是想泡可以去試試。”嚴長青慢悠悠地抿了口茶,“睡覺前泡泡溫泉對睡眠好。”
裴綿剛準備說自己睡眠質量挺好的,就見嚴長青又開口繼續道:“我看小紀最近應該睡的不好吧,工作忙可以理解,但是平時還是要注意一下基礎的休息。”
“有機會讓他也體驗一下。”嚴長青道。
裴綿飛快地往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哦。”裴綿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視線,道,“那我待會兒問問他。”
紀容與花費了小半個小時做完了晚餐。
因為食材有限,做的也比較簡單。
但是賣相很好,在端出廚房後,淺淡的香味也飄進了客廳。
裴綿敏銳地回頭張望了一眼,而後和紀容與猝不及防地對上了視線。
紀容與沒說話,只是擡了擡手,骨肉勻停的手指朝裴綿的方向彎了彎,示意裴綿過來。
裴綿心領神會,扭頭朝嚴長青道:“嚴老,走吧,吃飯啦。”
嚴長青聞言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和裴綿一起進了餐廳。
嚴長青吃飯的時候不愛說話,只是沉着眉一言不發地吃飯,神色看起來很嚴肅。
紀容與的态度很自然,完全沒關注嚴長青的表情,平靜地夾菜。
偶爾會分個神關注一下裴綿。
和他預想的一樣。
裴綿挑食還是挺嚴重的。
紀容與眉梢微動,又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視線。
裴綿由衷地誇贊了一句紀容與。
廚藝真好。
也不知道怎麽學的。
明明他工作挺忙的呀。
難道這就是天賦異禀嗎?
裴綿一邊吃一邊胡思亂想。
“小紀的廚藝又進步了啊。”吃完之後,嚴長青才放下了碗筷,用餐巾擦了擦嘴後朝紀容與道。
紀容與:“嚴老謬贊。”
“不用謙虛。”嚴長青笑了一聲,“我還有點事要處理,就先失陪了,現在時間還早,你們也別急着走,後面有溫泉,可以去泡一泡。”
嚴長青都主動邀請了,紀容與也沒拒絕,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嚴長青囑咐完就轉身離開了。
紀容與回頭看了眼還在埋頭幹飯的裴綿,問:“你去不去?”
“什麽?”裴綿迷茫地擡頭看紀容與。
紀容與平靜地重複了一遍:“泡溫泉。”
他跑不泡倒是無所謂。
但是紀容與泡泡也沒什麽壞處。
裴綿的視線在紀容與眉眼間停頓了幾秒。
淩厲精致的眉眼染上了些許倦懶。
看起來這段時間确實沒怎麽休息好。
“嗯。”裴綿收回視線,語氣輕松,“好呀。”
紀容與帶着裴綿去了溫泉池。
裴綿在門口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和紀容與說了一聲便走到角落去接電話了。
來電的是裴齊燕。
“裴綿?”裴齊燕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了出來。
裴綿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幹嘛?”
裴齊燕的語氣聽起來不太友好,冰冰涼涼的,“怎麽不回我消息?”
裴綿回想了一下,才終于回憶起來裴齊燕先前給他發了條讓他去機場接人的消息。
“啊?我沒回嗎?我記得我回了呀。”裴綿娴熟地裝出了一副驚訝的樣子,過了幾秒後又愧疚道,“哎呀,我可能是意念回複了。”
裴齊燕在對面沉默了片刻。
“我馬上登機。”裴齊燕語氣冷淡道,“晚上機場見。”
說罷,也不打算聽裴綿的回答,直接挂斷了電話。
裴綿:“......”
裴綿無語地看了眼手機屏幕,沒太把裴齊燕的命令當回事,不甚在意地把手機塞回口袋裏,轉身朝換衣間走去。
才剛看到換衣間的門,便見紀容與拉開了門。
紀容與身上穿着一件寬大的白色浴袍,在腰間簡單地系了個結。
紀容與的身材很好,寬肩窄腰,一雙腿筆直修長,浴袍穿的随意,衣襟微微敞開,隐約可以窺見內裏小塊的肌膚,渾身上下都沾染上了一股落拓不羁的氣質。
見裴綿盯着他看,紀容與掀起眼皮瞥了裴綿一眼。
裴綿視線還放在紀容與身上,手指點了點換衣間的門,小聲道:“我換衣服。”
紀容與嗯了一聲。
紀容與沒多說什麽,邁着長腿先進了溫泉池。
裴綿目視着紀容與離開後,才轉身進了換衣間,把自己的衣服連帶着手機一起塞進了儲物櫃,挑挑揀揀地選了件浴袍穿上。
再等裴綿進到溫泉池時,紀容與已經泡進了池子裏。
原來還穿在身上的浴袍被妥帖地收起,放置在了溫泉池旁。
紀容與脖頸的頭發被微微浸濕,偶有幾滴水珠墜在發絲,随着微小的動作墜下,從臉頰劃過後輕輕地落在了鎖骨,而後一路随着腰腹的肌肉走勢蜿蜒浸入溫泉池。
裴綿的視線在紀容與的脊背上落了一秒,就飛快地移開了視線。
也不知道為什麽。
莫名有點不好意思。
裴綿摸了摸鼻尖,感覺自己耳根都有點發燙。
溫泉水是溫熱的,空氣似乎也因為水汽的熱度逐漸滾出氤氲的霧氣,不時便充斥了整個池子。
紀容與似乎聽見了裴綿進來的動靜,側目看了一眼。
裴綿隔着薄霧和紀容與短暫地對視了一秒。
紀容與微微側了側身,問:“你不下來嗎?”
裴綿直直地盯紀容與。
紀容與神态自若,表情平淡,沒有任何起伏波動。
裴綿飛快地瞥了眼紀容與暴露在空氣中的一片皮膚,輕輕道:“算了,我就不泡了。”
紀容與又擡眼看向裴綿,墨色的眸子裏閃過了一絲疑惑。
“我怕你自卑。”裴綿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紀容與:“......”
紀容與将右手懶散地搭在池邊,側首看了裴綿兩眼。
裴綿的浴袍似乎是大了點,領口微微往下垂,白淨的皮膚也因為空氣中蒸騰的熱氣熏的發紅。
紀容與收回視線,似笑非笑地開口:“是嗎?”
“好叭。”
裴綿瞥了眼紀容與搭在池旁的手臂,眨了眨眼後識趣地改了賓語。
“我怕我自卑。”
紀容與哼笑了一聲。
紀容與沒再說什麽,裴綿自覺地拉了個小板凳在旁邊坐着,因為沒帶手機進來,只能無聊地摳手指。
“你和以前好像不太一樣。”紀容與突然開口道。
紀容與的聲音微涼,沾染上了空氣中氤氲的熱氣,直直地傳進了裴綿的耳朵裏。
裴綿一愣,手下的動作沒有收住勁,直接把指甲旁突兀的倒刺扯斷了。
嘶。
裴綿手指疼的發麻,蹙着眉低頭看了一眼之後,才一邊摸着指縫一邊擡眼看紀容與。
“你以前見過我?”裴綿問道。
紀容與沉默了片刻,沾着水汽的睫毛微垂,在眼下打下了一片扇形的陰影。
“見過幾面。”
上輩子。
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裴綿端詳了一陣紀容與的神色,見實在看不出什麽後才慢吞吞地移開了視線,搬出之前的解釋來應付紀容與。
“人總是會變的。”
紀容與又掀起眼皮瞭了裴綿一眼。
深邃漆黑的眼底眸光沉沉,裹挾着些許晦暗不明的情緒。
裴綿努力解讀了一下,見琢磨不出來什麽,索性直接擺爛,頑強地和紀容與對視。
紀容與看了裴綿半響後,才不疾不徐地吐出兩個字:“是嗎?”
裴綿點頭,含含糊糊地哼唧了一聲。
紀容與又一言不發地收回了視線,沒再多問。
裴綿也不知道紀容與看出了什麽,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是感覺自從他倆從溫泉池裏出來之後,紀容與都是一副神色淡淡的樣子。
偶爾也會若有所思地抿唇。
他倆住同一個酒店,也不存在要分道揚镳的情況。
黑色邁巴赫沿着海岸往酒店的方向駛去。
一輪瑩白的月亮懸挂在海的邊際,月光像流水一般傾瀉而下,在沙地上撒了一片。
月明星稀,月色皎潔,夜晚的海浪似乎也泛着微光。
裴綿往窗外看了一眼,剛巧看見幾個孩子興高采烈地朝海岸跑去,海岸的一處有個高度不算太高的懸崖,島上的孩子每天的固定娛樂項目就是跳海。
厭倦了白天跳海,為了增加難度和刺激性,他們白天就約好了晚上再來玩。
裴綿撐着車窗看着窗外自由快樂的小孩,突然開口道:“紀容與。”
紀容與側目看了裴綿一眼,“嗯?”
“我們下來走走吧,時間還早呢。”裴綿指了指外面的海岸,“我還沒有在晚上看過海呢。”
紀容與順着裴綿的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幾個孩子連蹦帶跳地脫掉了自己的上衣,互相嬉笑打鬧地爬上懸崖,而後便是幾聲噗通噗通的落水聲。
夾雜着孩子們肆意喜悅的笑聲。
車速逐漸慢了下來,片刻後在岸邊停住。
裴綿似乎對那群孩子們玩的游戲挺感興趣的,下車後就徑直朝小懸崖的方向走去。
紀容與剛準備擡腳跟上裴綿,手機便響了起來。
紀容與蹙了蹙眉,擡眼看了眼裴綿,見裴綿已經彎着身子和岸邊的一個小男孩聊天,便停下了腳步,伸手将手機拿了出來。
是紀依然的電話。
自從紀依然上次發脾氣離家出走之後,就沒有再和紀容與有過任何聯系了。
紀容與接通了電話。
“喂,哥?”紀依然的聲音輕快明亮,“你睡了沒?我沒吵着你吧?”
紀容與:“沒。”
“哼。”紀依然似乎有些抱怨,“哥,你好冷漠。”
“有事說事。”紀容與又擡眼望了眼遠處的裴綿。
裴綿已經擡腳跟着小男孩一起爬上了小懸崖,一邊側首聽小男孩的話,一邊乖巧點頭。
其他的孩子也接連圍了上來,手舞足蹈地給裴綿傳授跳海的技巧。
紀容與的視線定在了在一群孩子中過于突出的裴綿上,攥着手機的手微微緊了緊。
紀依然似乎知道紀容與的脾氣,沒再拐彎抹角,直言道:“我現在不是還在塞爾維亞嘛,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呢,我不想這麽快回去,我能在這兒再待一陣子嗎?”
紀依然的聲音有點虛,說到自己的要求時突然支吾了起來,卡了好半天才把話說完。
“嗯。”紀容與語氣如常,“随你。”
手機對面的紀依然倒是被驚的一愣。
我草。
真的假的。
她哥現在這麽好說話了嗎?
這不像他啊。
紀依然幹巴巴地“啊”了一句。
紀容與擰眉,道:“我知道了,還有別的事嗎?”
紀依然又卡了殼,結結巴巴地道:“沒,沒了。”
“在外面注意安全。”紀容與像是想到了什麽,又垂眸囑咐道,“有什麽問題及時找我。”
紀依然舔了舔下唇,眼睛不自然地眨了幾下後才悶悶地開口:“嗯,我知道了。”
說罷,也不待紀容與開口,紀依然又飛快地補充道:“還有,對不起,哥,我之前不該沖你發脾氣。”
紀容與默了半響後嗯了一聲。
紀依然的聲音又輕快了起來,“好哦,那我挂了,你早點睡呀,拜拜。”
紀容與垂眸将電話挂斷,再次擡眼看向裴綿時,剛巧看見裴綿站在了懸崖的邊際,有些躍躍欲試地低頭看了眼腳下陷入濃稠夜色中的海。
紀容與抿了抿唇,擡腳朝裴綿的方向走去,才堪堪邁出一步,便見裴綿已經毫不猶豫地跳進了海裏。
随着“噗通”一聲響,裴綿也消失在了紀容與的視野裏。
紀容與一怔。
半響後,裴綿利落地從海裏鑽了出來,伸手随意地将被打濕的額發撩在腦後,被海水浸潤的五官在瑩瑩的月光下顯得更加濃墨重彩,明媚又昳麗。
漂亮的眸子也霧蒙蒙的,扭頭看向紀容與的瞬間,圓潤的眼眶也微微彎了起來,燦爛的笑意像是星塵一樣墜進了瞳孔裏,濃郁豐沛的幾乎要溢出來。
裴綿舉着手遙遙地沖着紀容與揮了揮。
紀容與停下了腳步,定定地望着遠處的裴綿,五官輪廓被夜色修飾的愈發淡漠。
空氣中的檸檬葉的香氣淡了一點,海浪輕柔地拍打着海岸。
他在上輩子也來過江帆島,在深夜返回酒店的時候,無意間掃到過墜在懸崖邊的月亮。
江帆島的月亮很低,仿佛一伸手就能夠到。
和現在一樣。
月亮還是同一個月亮。
人卻好像不是同一個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去找絕交半年的朋友和好,成功了的話雙更,失敗了就當我沒說。(點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