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姜偃不是第一次聽人提起聞師舟,只是遠不及當面見到這張熟悉的臉來得沖擊大。

一看見這張臉,他就開始習慣性的胃疼。

那些坐在電腦前一邊吸氧,一邊滿眼血絲和聞師舟拼血條的日子足以讓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太痛苦了。

整整三個月,別人還在懵懵懂懂的探索世界,他早早懂得了這個世界的險惡,一次次被聞師舟打得吐血,筋骨寸斷,修為盡失,再爬起來,拿着把破柴刀一刀刀和聞師舟對砍。

人啊,一旦被boss打爆過一次,這輩子就定型了,腦子裏就只有戰鬥了,看見boss就開始眼紅發瘋,要沖上去拼命。

無視了聞師舟殺氣四溢的眼神,壓抑着給他來上一刀的念頭,他伸出手摸上了聞師舟布滿鞭痕的胸膛。

拴住男人四肢的鎖鏈猛地繃緊,之前連呼吸都輕若無物的人驟然氣勢暴漲,他五指成爪,動作快如閃電的掏向姜偃後心。

直面了數百年前令人聞風喪膽的魔将暴虐殺意的姜偃,只是鎮定的往前踏了一步。

鎖鏈發出當啷一聲脆響。

聞師舟的手掌停在一寸之外,蒼白指節上青筋繃起,卻再未有存進。

受限于他戴在身上的鐐铐的長度,能到這裏已是極限。

意識到這一點,不知道什麽時候安靜了下來的圍觀者下意識吐出口氣。

聞師舟......到底是那魔頭坐下的人,哪怕現在被層層禁制關在這,他們心裏也還是畏懼他那些年兇殘的名聲。

緩過來之後又不由冒出疑惑:“那醜東西剛才是故意的,還是運氣好?”

當然是故意的。

同樣的招式,姜偃已經經歷過八百多回了。

他心無波瀾的摸了摸他的胸口,确認是活人的觸感之後就收回了手。

“你還活着啊。”他略帶感慨道。

一百年後,遍地孤魂野鬼。

怨氣重,道行深的怨魂很難被一般人看出真身。像聞師舟這樣的,還是姜偃殺死他之後,才看見他外衫下空蕩蕩的胸腔和肚子。

看起來像是髒器全被人生生掏空了一樣,這自然不能是活人。

那時聞師舟大約還剩最後一點意識,他看着眼前日日不知死活的挑戰他的姜偃,喃喃着說要回家。

姜偃跟他打了這麽久,對他的招式熟爛于心,卻不知道他的姓名,更不知道他家在哪。

也不知道怎麽想的,他找了個木箱,将地上殘留的屍骨收起,就這麽背着聞師舟的遺骸滿世界的跑。

順着一些關于聞師舟的只言片語,東拼西湊的拼出了這人的過往,還真讓他就這麽找到了聞師舟的家。

那地方,并不是如今的聞家。

他也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會有見到活着的聞師舟的一天。

姜偃稔熟的語氣讓飽經折磨的男人産生了片刻的迷茫,但他很快就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眼神重新歸于平靜,那裏面是一種心如死灰的空泛。

“滾。”他定定看着姜偃,緩緩吐出一個字。

沒待姜偃說話,腦中沉寂了許久的邪魔突然開口:“姜偃,救他。”

咦?

姜偃心裏一動,也沒問邪魔為什麽要救聞師舟,痛快的答應了邪魔,只是他有個條件。

“借你邪氣一用。”

他眉梢輕輕揚起。

“既然是邪魔,想必邪氣一定多得用不完吧?你給邪氣,我救他。”

邪魔聲音陰沉了幾分:“你以為你現在有跟我談條件的資格?”

丹田忽然一陣劇烈的絞痛,姜偃捂着肚子,臉刷地白了。

“我現在在你身體裏,只要我想,就随時都可以捏爆你的內丹。”

捏着內丹的無形的手再次收緊。

一聲悶哼溢出嘴邊,姜偃咬了咬牙吞了回去。

邪魔:“不要得寸進尺,我說過了,想從我這要什麽,就得拿你的東西來換。”

“我看你對你師尊倒是癡心,不如,就拿你們之間的記憶來換。”他不懷好意的誘導着。

忍着體內的劇痛,姜偃緩緩彎起眼睛,也不說好或是不好,只是抖着手又放回到了聞師舟胸前。

這一次不是檢查心髒,而是拉住了本來就松松垮垮的衣襟兩端,看起來下一秒就要扯開。

他用力的喘了口氣,低低的說:“以他現在的精神狀态,要是我做點什麽,他怕是會受不了瘋掉吧。”

“你知道的,我這張臉,能讓他吐出來。”

刻意壓低的語氣帶着幾分引人遐想的深長意味。

已經從剛才聞師舟的爆發中緩過勁的聞家家仆們見他如此動作,又開始興奮的催促他繼續做些更過分的事情。

邪魔本來得意的聲音再次低沉下來:“姜偃!你敢!”

姜偃笑了:“我有什麽不敢的?”

邪魔不信。

“就你這樣看着喜歡的人丢下自己跟別人走了,連句挽留的話都不敢說的廢物?”

“那是你不了解我,”姜偃滿臉遺憾,誠懇坦白,“其實,我不當變态好多年了。”

他勾唇笑了笑,扭曲猙獰的臉看着比被他“輕薄”的魔修還魔修。哪怕姜偃沒看不見自己的臉,也大致能想到效果驚人。

若是用他本來的臉,還沒有這效果。這麽一想,倒有些慶幸。

他還有空安慰的看了眼一言不發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聞師舟。

對上視線,男人深若寒潭的雙眸斂起。

姜偃只當他被自己醜到了。

在他真的扯落聞師舟的上衣之前,邪魔森冷的說:“好,我給你。只要你不後悔。”

頓了一頓,他咬牙道:“你不許碰‘他’!”

姜偃感覺丹田一涼,一股陰冷的寒意自內而外竄到了頭頂。

邪氣與修道者的力量在剎那間相撞,他感到喉頭一抹腥甜,兩股相斥的力量将經脈攪得劇痛無比,相伴而來的,還有滔天的怨氣,宛如成千上萬的亡魂在識海中哭號。

邪魔哪能不知道受了邪氣的修道者會是什麽下場,這些修身修心的人最受不得污物邪祟的力量,哪怕沾上一點都後果嚴重,輕則修為倒退陷入瘋魔堕入魔道,重則全身腐爛身隕道消。

這一切,都是姜偃自找的!邪魔恨恨咬牙。

此時,見姜偃磨磨蹭蹭半天沒進入正題,聞家家仆終于忍不住推門進來,嘴裏罵罵咧咧:“一對賤狗,在這裝什麽人!”

他拎起牆上挂着的鞭子,對着二人揮來。

聞師舟眼神一閃,垂眸看了眼扶着他的青年。對方彎下腰低垂着頭,看不清表情,那扶在他胸上的白細手指卻隐隐傳來細微的顫抖,似乎在訴說着主人的害怕。

他恍惚了片刻,好像很久以前,也有這麽一個膽怯的人需要他保護。

那股熟悉感讓他下意識的想像以前那樣把人藏起來,卻在他動作前,有人先一步擡手抓住了呼嘯而來的長鞭。

姜偃緩緩擡起頭來,邪氣在他周身盤旋,最終萦繞在臉上,如同淡灰色的薄霧彌漫開,将他的輪廓如同未幹的水彩畫一般暈染開來,詭谲至極。

那家仆先是皺了皺眉,往回拽了拽鞭子,驚奇的發現竟然拽不動,正要張嘴開罵,一擡頭,卻像是見到什麽讓他萬分驚恐的畫面,張大了嘴。

“啊!!!”他發出一聲尖叫。

連等着姜偃受不住邪氣來求他收回的邪魔都怔住了。

姜偃扯過鞭子,活動了下手腕。

這點怨氣,放在幽怨遍地的百年後連點零頭都不夠。和聞師舟的屍骨散發的怨氣比起來,更是不值一提。

他連聞師舟的屍骨都背了那麽長時間,又怎麽會受不了一點邪氣。

他擋在聞師舟身前,邪氣張牙舞爪的鋪開,偏了偏頭問聞師舟:“等下要不要我幫你錘聞燕行那小兔崽子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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