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姜偃小心确認:“一輩子是指?”

“你,和我成親。”畫嬰倨傲的擡着下巴。

金眸含着輕蔑,總是像在對他冷嘲熱諷,語氣又冷硬似是施舍,總之就是一點都不像在求親。

姜偃就實在難以分辨他到底是在嘲諷他,想等他一答應就甩開他,以此嘲弄他稍稍勾勾手指就能貼上去,還是真的要成親。

他倒是不介意他真的借此戲弄他。

這種施舍般給點好處,等人哈巴狗一樣上趕着湊上去,又嘲笑着收回的把戲,小學生都嫌幼稚,臉皮薄點自尊心強點的人可能被這點小手段弄哭,姜偃早過了那個年紀。

他倒也不是天生臉皮厚,只不過十二家子弟那種名為戲耍,實則招招見血要命的,委實可怕多了。

人的标準都是對比出來的,他已經很難對不見血,不要命,不至殘的“戲耍”産生什麽波動。

他只擔心畫嬰是認真要成親的。心裏一陣遲疑。

其實這種可能性很低,畫嬰這種身份地位的人,根本不可能看上他這樣低微的伶人。況且,他現在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凡人,身上沒有一絲靈力痕跡。

修道者哪怕不在乎出身,也要在乎修士和凡人之間存在的不可逾越的鴻溝。

而姜偃只想把薛霧酒的眼睛騙到手,不想真和人成親,這麽搭上一輩子。

畫姬那還只是定親,拿到定親信物之後,有得是逃跑的機會。

成親就不一樣了。

這個世界成親需要立誓立契,一旦禮成,到時候姜偃再想跑,可就要頂着天雷跑了。而且以後他走到哪雷就劈到哪,貨真價實的天打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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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偃面上不動聲色,只是在畫嬰緊盯的視線下,故意眉尖微蹙,一臉憂愁凄苦,猶豫着道:“小城主,我有一件事,得和你說清楚。”

他還未開口,畫嬰就先道:“讓我聽聽你想找什麽借口搪塞我。”

姜偃苦笑了下,偏開頭,“其實......我已經成過親的。”

邪魔:什麽!什麽時候,我怎麽不知道!

邪魔:你不會說你和聶如稷那個吧,那個不算,未成契,不作數!天道都不同意!

姜偃:閉嘴。

聒噪,影響他發揮。

腕上一緊,畫嬰身上散發着冷氣:“你身邊那個護衛,他是你的夫君?”

“這種任由你出來陪客賣笑的廢物,你留着他,也打算以後做成畫裱起來,挂牆上當裝飾?”

一字未罵人,卻字字都像在罵他愚蠢。

姜偃被兇得抖了一下,趕忙說:“不,不是他。”

“那是誰?你要是說不出來,我就當是你找的借口。但這個借口,我很不喜歡。”

“你讓我生氣了姜言,想拿到那東西,現在一輩子也不夠了,”畫嬰咧着嘴,惡劣又陰險的瞪着他,一字一句威脅着,“我會要你,生生世世都和我在一起。所以我勸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

好家夥,通貨膨脹都不帶這麽翻番漲的。

短短幾句話,姜偃要付出的代價就從幾晚到一輩子,又變成了幾輩子。

奸商,超級大奸商!

姜偃能真如了他的意嗎?

當然不能。

他像是真的被威脅住了,瑟瑟垂頭,目露哀傷:“不是的,我夫君,他已經死了。”

吵鬧的邪魔霎時一靜。

哦,說的不是聶如稷,是他啊。

姜偃頭低更深:“我這樣成過親的人,不敢高攀小城主。”

畫嬰眉頭一擰,金眸中多了郁色:“你心裏還惦記着你的‘亡夫’?”

姜偃喉嚨噎了下。

不是,他這反應怎麽不對勁?

他就只想說這個?重點不應該是他“成過親”嗎?

見他低着頭沉默,大半張臉都遮着,畫嬰心裏一陣煩躁。不耐的将他整個拉到懷裏,轉身掃落桌面上的茶具,将他按在桌子上。

這下,他終于能看清他的臉,連一絲細微的神态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我怎麽不知道你是這麽忠貞深情之人?你要是真對你那亡夫忠貞不渝,也不會出現在這裏,費盡心思妄想用你那拙劣的舞姿勾引我母親。”

他神情陰郁的盯着他。

“喜歡玩強迫孤苦無依的寡夫的戲碼,我可以陪你,但別演太過了。過了,惹我不高興,你就要吃苦頭了。”

他上下打量着他,像是在挑選下手的位置,最後在他有些淩亂的胸口位置按了按,語氣纏綿粘膩,如同一條吐着信子的蛇:“你說,那種帶鈎子的鞭子,你能受得住幾下?”

掌心下傳來細微的抖動,見他真的露出害怕的神情,畫嬰絲毫不覺得舒暢,反倒更郁悶了。

“小、小城主......”

“嗯?”他漫不經心應了聲,忽然被他胸口的帶子吸引了注意力,将帶子的一角捏在手裏把玩。

掌心壓下的地方能感受到急促的心跳。一下一下的,讓他血液都跟着滾燙起來。

雪白的長發垂了下來,灑在嘴角,頸側,腰際,帶着絲絲透骨的涼意。

明明當下他既沒有威脅他,也沒有擺出吓人的表情,卻讓姜偃敏銳的感到了一份不同于之前的危險。

就算他之前說要拿鞭子抽他,他都沒什麽感覺,這會卻突然感覺空氣變得有些稀薄了,讓人莫名憋悶窒息。

姜偃咽了咽口水,果斷變卦到:“我其實和我那亡夫也沒有多少感情的。”

畫嬰玩上瘾了一樣,用手指繞着他衣服上的帶子,“是嗎。”

“是......是啊。”

“和我成親?”

姜偃乖巧道:“只要小城主不嫌棄。”

認識這麽長時間,畫嬰終于笑了。

不是那種吓人的冷笑,而是真心實意的帶上了笑意。

他一笑,那張霜雪般俊美的臉就越發晃眼了。

姜偃還真被他撩到了一下,大腦的信號忠實的反應在了身體上,畫嬰沒有錯過他突然混亂急促的心跳。

“這麽怕我?”他以為他是被吓的。

“不是,是心動。”姜偃誠實回答。

看到格外的好看的人就心動,大抵是人類通病。

沒想到他會這麽直白的說這種話,畫嬰呆滞了一秒,耳朵上忽然泛起了一片紅色。

兇戾表情再難維持,他蹙眉閉了下眼睛,用力狠狠瞪着他:“說好話也沒用,別指望我心軟放過你。”

“別跟我耍小心思,”他壓低聲音,“你也不想你那死鬼夫君,死後還要被拉出來折磨吧?”

“不想他受罪,就聽話一點。”

姜偃睜大了眼睛。

畫嬰将他拉起來,一邊将他淩亂的衣服整理好,一邊說:“我回去先将我們的事禀告母親,你收拾一下東西,我明天來接你去少城主府。放心,你待在這,不會有人敢來打擾你。”

“好。”姜偃乖乖應道。

畫嬰前腳才離開,姜偃後腳就聽到腦海裏一道陰沉的聲音說:“沒有明天了。”

“你怎麽了?”

姜偃覺得邪魔語氣有些奇怪,就追問了一句,但邪魔卻沒聲了。

聞師舟白天出門去幫他打探情報,等他晚上回來,姜偃把畫嬰的事和他簡單的說了一下。

聞師舟:“你當真要和畫嬰成親?”

姜偃:“當然不可能。所以我們得趕在契成之前把眼睛拿到手,只是這次之後,王度城大約也要加入通緝我們的行列之中了。”

如果畫嬰要在成親之時才肯把眼睛交給他,那姜偃少不得要逃一次婚了。

被逃婚的畫嬰......到時候,估計會恨他恨得想把他碎屍萬段吧。

姜偃在心裏無聲嘆氣。

.

傍晚,從畫姬那出來,畫嬰回到城主府西側的少城主府,往日也沒覺得這哪裏不好,現在卻越看越不順眼。

他叫來手下,“你前年成親時,家中是如何布置的?”

手下聽了一懵。小城主怎麽關心起這個了?

畫嬰瞥了他一眼,神情淡淡道:“我要成親了。不懂這些,參考一下。”

手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反應過來之後,在一旁張大了嘴,“您,成親?”

見他如此,畫嬰估計他也說不出來什麽,想到庫房裏還有幾幅不錯的畫,就想着要去把畫拿過來挂上。不是好畫,但聊勝于無。其他的,往後把錢給姜言,他可以買些喜歡的放家裏。

他雖然面上看不出來,但腳步卻急切了許多。

他沒有注意到,他的身後落下一道血色的陰影,沿着青石鋪就小路靜靜吞噬沿途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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