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人類的體溫對魚來說燙得吓人,姜偃被貼着魚鳍的手掌燙得一哆嗦,他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甩了甩尾巴:“你放開我的尾巴!”
這話說出來他自己也覺得古怪,什麽鲛人,他這估計和上次的情況差不多,都是秘境裏那條魚搗的鬼。
只不過這樣的真話說出來,聶朝栖肯定是不信的。
他不僅沒聽這軟弱無力,能讓人逮了送到他身邊來的鲛人的抗議,還拽着那條光華奪目的魚尾,把差點就從他手中溜出去的鲛人一點一點拽了回來。
“鲛人一族已經有百餘年不出來活動了,按照鲛人體質,七百歲方進入成熟期,你看着年歲不大,成年了嗎?”
男人被姜偃一甩尾濺起的水花澆透了全身,高束的發髻散開,看着鲛人掙紮中把他蕩在水面上的長發卷在尾巴上,把自己捆了個嚴實,不由陷入沉思。
按人類年紀,姜偃當然成年了,但要按照鲛人的年紀算,他活這幾年連人家成年的零頭都不夠。
冷不丁被這麽一問,他自己也發懵,猶豫着該代入人類回答,還是鲛人。
就這麽短短一瞬的遲疑,就被對方看在眼裏。
聶朝栖撫着他手感極好的尾巴慢慢道:“...難怪那麽兇悍的鲛人,還會被人類捉住,原來,還是個小崽子。”
“你說誰是小崽子呢,我成年了的!”姜偃斷斷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還要跟人解釋這個。
他在旁人眼中向來穩重老成,還沒有人對他有過這種質疑。
上次見面聶朝栖還管他叫哥哥,再見面就開始高高在上的管他叫小崽子,這落差不可謂不大。
但聶朝栖不覺得,他只覺得這只未成年鲛人在嘴硬。
“鲛人成年才會進入發情期才可與人交尾,反之則會非常痛苦,你說你成年了......是真是假,一試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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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唇角一揚,猛地将鲛人拖入溫泉水中。
水池不深,卻也足夠容納一尾鲛人,姜偃仰倒着沉入水底,上方是按着他的肩膀壓下來的聶朝栖。
他沒做過鲛人,被按進水裏下意識便屏住了呼吸,生出一股将要溺死的惶恐。
溫熱水流迎面而來,水流的背後,人類男子閉眸俯身,追着他墜向池底的身軀,撞了上來。
姜偃睜大了眼睛。
嘴唇相觸的剎那,他聽到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還沒習慣在水下呼吸,他漸漸感到了窒息,本能地開始從另一個人口中掠奪空氣。
從推拒,轉變為主動環繞上男人的脖子,率先加深了這個吻。
魚尾自發纏上聶朝栖的小腿,看起來就像是鲛人主動把獵物往水下帶,格外的纏綿動人。
聶朝栖被鲛人貪婪的索取到近乎窒息,卻将求生的本能壓制住,任由對方拽着拖向深處。
然而,他還是沒能盡情享受這場香豔的“獵食”,聶朝栖倏忽睜眼,緊接着就被纏着他小腿的魚尾甩出了水面。
他在半空中調整了個姿勢,輕盈落在池邊。
赤尾人魚從水中鑽出來,臉上帶着懊惱,從臉到沒入水中的人魚線全都被熏紅了,“誰讓你亂摸的!!
聶朝栖碾了碾手指,懶懶道:“疼了?還撒謊自己已經成年了嗎?”
姜偃氣得用尾巴狂拍水面,這是成沒成年的問題嗎?就算他成年了,他也不能這樣随便對他動手動腳吧!
看他氣鼓鼓地泡在水裏,聶朝栖有點想笑。
他對鲛人招了招手,“過來。”安靜了一秒,又道:“別躲了,不逗你了,溫泉水對習慣了深海的鲛人來說溫度太高了,泡久了會生病,上來吧,尾巴能收回去嗎?”
姜偃警惕觀察了他一會,确認他不會再像剛才那樣作弄他了,就搖了搖頭,往聶朝栖那游去。
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對聶朝栖仿佛有種天然的信任,幾乎轉眼就放下了防備和怒意,一點都不記仇的向他游過來。
聶朝栖又碾了碾指尖,心想太久不和人類接觸的鲛人對人類的警惕心也太低了點,他說自己只是逗逗他,他就真信了。
還主動從水裏伸出手,要他拉他上去。
将複雜的心思壓下,他将人魚從水裏拉出來,确認他是真的不會收起尾巴變回雙腿,就幹脆從架子上拿下自己之前挂上的外衣,把鲛人一裹抱了起來。
才在水中被人按着又親又摸的,這會再接觸,姜偃心裏難免有點別扭,但他又确實沒法自己走,只能老實讓人抱着回到寝宮裏。
聶朝栖把他放到床上,起身就要離開。
想到徐南松的交代,姜偃趕緊拽住他,“你要去哪啊?”
徐南松讓他把人往床上帶,誤打誤撞好像也快讓他給辦成功了,這不就都到床邊了?
聶朝栖以為他一條魚待在這很不安,便下意識放輕了語氣哄道:“本座去弄點海水來,你的尾巴一直晾着會幹裂,你在這等着,我很快就回來。”
“等明日天亮,本座就遣人将你送回海裏,這裏不是你一只未成年鲛人該待的地方,回去之後,成年之前,就都不要再上岸,讓人類抓住了。”
他語氣平淡的叮囑着,讓姜偃找回了點他記憶裏的那個聶朝栖的樣子。
以前他總喜歡救些小貓小狗小鳥再放生,語氣和神态就和他現在說要放生他這條魚一模一樣。就是他這條魚大了點,不尋常了點。
要真是條被人類抓住的未成年鲛人聽了他這番話,這會估計會很感動,對這名人類好感拉滿,可姜偃是個散裝鲛人,他不能走,他還有個秘境需要破解,留在這裏,才能找到破解之法。
聽他這麽一說,就有點急:“我不走!”
聶朝栖:“你不用怕宋岐,我親自護送你回大海,他也動不了你。”
姜偃:“不是,跟宋岐沒關系......”
聶朝栖:“不是你落在宋岐手裏,被他欺負狠了,對他心有畏懼,我想不出有什麽理由會讓生活在深海的鲛人,不願回到海裏,非要留在岸上。”
他說的可真有道理,姜偃他也不知道。
大腦瘋狂轉動,人魚,不願回海裏,留在岸上...幾個關鍵詞聯系在一起,他一着急扯着聶朝栖大聲說:“沒找到命定伴侶,我不能回去!”
這借口有些生硬,聶朝栖看着他不說話,他只能硬着頭皮繼續編:“這是鲛人的習俗,我已經快成年了,成年之前,鲛人要找到自己命定的伴侶度過交尾期,我的伴侶在岸上,我不能自己回去,得帶伴侶一起回海裏才行......”
他不了解鲛人,鲛族确實已經銷聲匿跡很久了,但聶朝栖看起來對鲛人有些了解。
在他的注視下,姜偃底氣越來越不足,聲音也降了下來。
想着聶朝栖是不是已經看出他在胡說了,正打算心一橫攤牌的時候,一直沒什麽表情看着他的男人卻忽然撇開了眼,面上并未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唯獨耳廓漸漸變紅。
“我不能跟你回海裏。起碼......這裏的事情了結之前,我不能跟你走。”
姜偃眼睛一亮:有戲!
他立馬接道:“那我也不走!”
聶朝栖頓了頓,才移開的視線又轉了回來。他這時終于敢确定一件事——
“你選中的命定伴侶,是我。”
姜偃反應過來他剛才那麽說,是還在試探他口中的命定伴侶到底是誰,當即卡了下殼。
他說得指向性還不夠明顯嗎?
聶朝栖好似不敢相信他會選擇他,才百般迂回着确認。
确認了這一點之後,他不再急着說要送姜偃回大海,而是問:“要是我不跟你回海裏,你打算怎麽度過交尾期?”
姜偃一臉沉重,故意往嚴重了說:“硬熬着,熬到死吧。”
反正他是別想把他送走了。
“我知道了。”聶朝栖應了聲,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說了句去給他找海水,就又出門了。
這次姜偃沒攔,只要他不再提把他送回大海一切都好說。
一放松下來,之前一直被無視的身體上的不适就變得無法忽視了。
聶朝栖說得對,溫泉水的溫度太高了,他這個習慣了深海溫度的鲛人軀體根本受不了。
等聶朝栖再回來,原本待在床上的鲛人已經意識模糊地翻滾到了地上,魚尾黏答答的貼在地上,無精打采的。
他上前探了探他的溫度,發現鲛人竟發熱了。
本想抱起人放進海水,誰知他才碰到對方,鲛人灼熱的身子就纏了上來。
“聶朝栖,我難受......”
他抱着他不撒手,聶朝栖看他面色酡紅的模樣,想到剛才路上,臨時轉道去藏書閣裏翻出的古籍上,記載的一些關于鲛人的一些內容。
上面說,臨近成年的鲛人發熱,可能會提早進入交尾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