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鲛人的手臂如同無骨的蛇一樣纏在他的脖子上,魚尾在海裏是能攪碎獵物的利器,到了陸地上,卻連支撐鲛人的身體都做不到,他只勉強揚着上身勾着他,将他的腰一點一點扯彎。

他的力氣不算大,起碼沒有大到能讓聶朝栖無力反抗的地步。

但年輕的國師仍然像是被區區兩條孱弱的手臂圈禁住了一般,随着他的力道向下。

“放開我。”他沉沉看着他。

姜偃仰頭眯着眼睛看了他兩眼,“不放。”

“放手。”聶如稷保持着這個別扭的姿勢,語氣加重幾分。

“就不放,你能奈我何?”

姜偃朝他揚了揚下巴。

他現在難受得要死,心煩意亂,完全不想聽旁人指揮他。

太玄宗上下都知道,宗門裏最守規矩的是大師兄,最為公正嚴明的也是他。作事一板一眼,為人老實刻板,相當好騙。

但千萬不要惹惱了老實人。

老實人也有爆發的時刻。

比如,他心情已經極為不好時。

為人十分叛逆,甚至還将聶朝栖這個涼絲絲的冰塊摟得緊了些。

濕漉漉的臉頰貼着他的胸口,發出舒适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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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糊中,他不僅沒發現聶朝栖分明輕松就能掙開他,卻絲毫沒有甩開他的一絲,也完全沒有自己是個送到別人嘴裏的獵物意識。

聶朝栖像是完全不在意他弄濕自己的衣裳,只一味看着他勸說:“你起了情熱,再不松開,就來不及後悔了。”

姜偃不作答,他就當他已然清楚後果,終是伸手勾住他艱難撐起酸軟發顫的腰,讓他整條魚都挂在自己身上。

聶朝栖:“我已盡心提醒過不止一遍,等你清醒時再來罵我趁人之危,我可不會認了。”

徹底放下疏遠克制,将柔弱無骨的鲛人抱到床上,他低聲在他耳邊說:“把腿變回來。”

姜偃擺了擺魚尾,醉鬼一樣委屈:“變不回來。”

一個受情熱所困,頗為急切,一個假作君子,順水推舟,此時齊齊對着他這條覆滿亮閃閃魚鱗,嚴絲合縫的漂亮尾巴陷入沉思。

安靜一會,不知想了些什麽,聶朝栖不敢再看他的尾巴,輕咳了聲,臉色微紅着移開了視線,“姜偃,有一事,需要你先告知于我。”

“何事?”

“鲛人在水中,是如何度過交尾期的。”

他聲音莫名帶着幾分磕絆。

最初姜偃還沒聽懂他問的是什麽,鲛人的事,他哪知道,兩人僵持好半天,對上聶朝栖含着深意的眼,他才腦中靈光乍現,幡然醒悟。

等他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拉着對方的手放到了腰下與魚尾銜接之處,一片與別處不同的鱗片上,“你......你幫我看看,我不知道......”

聶朝栖看着面露羞恥之色的鲛人,驀地笑了。

他反手将人五指扣在掌心,傾身覆下。

.

次日一早,朝堂上等着面見國師的人收到了國師今日休沐的消息。

來此之人具是谄媚恭維之輩,是他人眼中的國師走狗。君主不理朝事,國師代君攝政,每日晌午必要會見這些狗腿子,今日卻是缺席了,這是之前從沒有過的情況。

狗腿子中的頭子徐南松正在心底疑惑着國師又要出什麽幺蛾子,一道靈光閃過,臉色忽地古怪了起來。

他昨日好像是叫那個叫姜偃的散裝探子把國師往床上帶,還叮囑最好把人纏到天亮......

姜偃照着十分去做這事,但凡有個三分成果,也就是能做到把國師引進房間,小談幾句,都算他這事辦得漂亮,回頭他都給宋岐去信大加誇贊,好讓姓宋的給他家裏多賞賜些銀錢田地之類的。

結果,看樣子,他不僅完美做到了他的吩咐,還......遠超預期?

徐南松看了眼外面接近正午的日頭,就連在這等了一上午的疲累都清掃一空,眼底多出了一絲絲對昨日見過的那年歲不大,十分美貌的少年探子的敬畏。

是他小看了他,他行商多年,竟然還會犯以貌取人的大忌。昨日只覺得那探子看着呆呆的沒點機靈勁,就真當他呆笨。

現下一看,他何止是不呆,能讓國師到了中午都沒現身,一定是才智過人遠非常人啊!

眼睛一轉,對國師不來這事有了數,徐南松心一下放到了肚子了,是半點不着急了。

在場個個都是人精,他這邊神色稍定,那邊就有人眼尖地過來打聽消息:“太尉大人,國師那邊的情況您有什麽想法了嗎?”

徐南松就等着他們來問呢。

他捋了捋胡子,擺着腦袋自得道:“聽說國師得了一位美人,堪稱絕色,國師位高權重,卻也是知慕少艾的年紀啊。”

話到這裏,點到為止,其他的,就任由他們猜去吧。

他還趕着去聯絡宋岐呢。

.

寝宮內,臨近傍晚,姜偃才頭昏腦脹,渾身酸痛地睜開眼睛。

他迷茫地望着床頂,滿腦子都是我是誰,我在哪。

“你終于醒了。”身旁一道嗓音略帶沙啞道。

姜偃轉頭,發現身旁竟是聶朝栖。

烏發披散的男人,正慵懶地撐着頭看他,像是一只吃飽喝足的獅子,美目輕眯寫滿了餍足。

他單披着一件薄薄的玄青色鶴紋外披,下身只有一條錦被搭在腰上,姜偃下意識順着□□起伏着的胸肌線條向下看去,延申進被子裏的陰影,在呼吸間浮沉。

姜偃刷地轉回頭,整個人像石頭一樣僵住不敢動,手心冒汗緊緊抓住被子,生怕自己一亂動,就碰上什麽不該碰的東西。

這是什麽情況,他只記得昨夜聶朝栖走後他就發起了燒,後來......

沒印象了啊。

姜偃心裏苦着臉,心髒撲通撲通狂跳。

他、他到底是怎麽和聶朝栖睡到一個被窩裏去的?

布料窸窸窣窣,有人磨蹭着湊了過來,一抹溫熱貼上了他被子下的手臂,姜偃整個人一激靈,本就過快的心跳霎時又飙高了些,他幾乎是在一個呼吸間,就從脖子紅到了頭頂。

“身上這麽熱,莫非昨夜折騰一晚,都還平息不了你的情熱?”聶朝栖探了探他的額頭,聚精會神地思索。

姜偃聽他說這些話,頭發都快炸毛了,他抿着唇,努力用平穩的語氣,一板一眼說道:“平息了的。”

聶朝栖摸了摸紅彤彤的耳垂:“真的?事關身體,不要逞強。”

姜偃又紅了一分:“真的,你......別再說了,別再戲弄我了。”

聶朝栖這時才逸出一絲笑意。

他在旁邊低低的笑,笑得姜偃感覺自己恨不能當場給自己一錘子砸暈過去。

他不知道,聶朝栖也偷偷松了口氣。

其實姜偃醒來之前,他一直都在想鲛人醒來後要是惱怒他,他該說什麽才哄得住他。

可姜偃沒有生氣。

是因為鲛人選中了他,就對他百般縱容嗎?

聶朝栖出身複雜,經歷亦是常人無法想象的波折,身上背負着的東西,更是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如此人生經歷,絕不會造就出一個耽于情愛之人。他更沒法想象自己有一天會對人一見鐘情。

他不信這些,也無法理解。

但他看着眼前的這個人,心裏忽地有種近乎失控的想要把人藏起來的念頭。

他潛意識裏,有種鲛人不會真的青睐他的認知,總覺得一旦對方知道他的真面目,知道他的過往,就會厭惡他,遠離他。

唯有把人圈禁起來,挂上鎖鏈,讓他哪也去不了,才能安心下來。

腦中盤旋着陰暗的念頭,手指也若有似無的在鲛人頸側劃弄。

姜偃完全不知道身邊的人在想什麽,還在努力嘗試回憶起昨晚的事,但他燒斷片了,實在沒什麽印象,還是放棄了。

只是就算想不起來,也不至于不知道他和聶朝栖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想不起來,便不再糾結于此事。

仔細想想,他竟然也算是順利完成了宋岐安排的任務。

姜偃隐約覺得這次秘境和上次的有些相似之處,如果按照上回脫離秘境的法子,粗淺來看,是因為他在秘境之中被聶朝栖當作影獸殺死才脫離,但總不可能在秘境中死了就能通關,那這秘境可太奇葩了,這裏面,一定還有什麽其他與之相關聯的,必須達成的條件。

心中慢慢有一個想法成型。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要完成某個劇情節點,才可算是通關。

而且,與王城之中的幾個關鍵人物,聶朝栖,長公主,徐南松,還有宋岐......必然有所關聯。

時間不等人,很多事都還在等着他調查,起碼,他該去見見這位在歷史上被砍了頭的長公主,他手裏可還有份要交給她的密信。

可他也沒什麽辦法。

因為他腿軟。

姜偃躺在床上,挺屍望天。

聶朝栖陪他在寝宮裏躺了一日,一點不覺得無趣,外面卻早已因為國師的反常舉動掀起了驚濤駭浪。

被衛兵層層把守的長公主殿內,煙霧缭繞的內室中傳來陣陣咳嗽聲。

“小桃,将軍今天也沒來嗎?”

小桃擔憂望着女子從床上垂落的幹瘦手臂,搖搖頭有些憤憤道:“沒來。”

“是嗎。”女子聲音淡淡,聽不出多少失望,仿佛早已預料到答案,她略微思索,又問:“國師那邊現在怎麽樣了?”

小桃本想說那妖人還不是那樣,忽而想起取飯時從牆外聽到的交談。

她小聲說:“聽說國師今早少見的缺席了朝會,與一位新得的美人公子在寝宮裏待到了傍晚才出來,簡直荒淫無恥!”

“你說的,是我知道的那個國師?”公主沒有和小桃一起痛斥國師,反倒是顯得十分驚訝,忍不住又确認了一遍。

“就是他!”小桃氣鼓鼓道,随即苦下臉,“公主,咱們只有一個‘國師’就夠了吧,這樣的妖人再來一個,這日子不要過啦!”

“不要亂說,叫國師聽了,有你後悔的時候。”女子嗔怪了句。

本來就是嘛。小桃忍不住想。到底還是懼怕國師殘忍暴虐的手段,不敢再多說什麽。

公主虛弱的急喘了幾口氣,說:“小桃,想辦法把那位公子請過來。我想親眼見見這位能讓魔頭動心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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