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鲛人的身體發一次情熱,就像是被透支了一樣,姜偃十分無奈地在床上躺了三天。
他以為那晚之後溫泉後遺症就算是解決了,并且打算這輩子都繞着溫泉走。
他現在對這東西有點陰影。估計以後離了幻境,都不太敢碰了。
誰知鲛人的情熱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好解,一旦開始,會持續整個交尾期。
問題是,無論是姜偃還是聶朝栖,都不知道鲛人的交尾期到底要持續多久。
總不能,就一直在床上不下來了吧?
姜偃捂着自己發熱的臉。
“書上只寫了鲛人在整個交尾期,都必須和選定的伴侶形影相随,否則......會心情郁結,身心交病而死。”聶朝栖放下書。
轉頭看着姜偃的眼神,無端讓人緊繃。
姜偃把他那本書拿過來翻了翻,“你這書是何人所寫,上面的內容可信嗎?”
好奇翻了一遍,發現最後一頁寫着一個名字——聶朝栖。
姜偃:“......”
這書不會是他胡編亂造的吧!
最後一頁上寫着的“...心情郁結...交病而死”幾個字,墨汁還未幹透,明顯才寫上去不久。
聶朝栖悠悠端起茶杯,“你看的這本,為我照着從藏書閣裏找出的那本古籍重新謄寫的。原本那份年歲久遠,字跡模糊,且是古鲛人語,我見你所用的是普通官話,便猜現在的鲛人不再用古語了,怕你看不懂,就擅自做主譯了一份官話版本的,便于你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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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舉可以說是相當貼心了。
他可能察覺出姜偃對鲛人之事不甚了解,就将記載着鲛人相關內容的書找出來拿給他看。
甚至也不追問姜偃作為鲛人,為何卻對鲛人之事表現得那般生疏。
姜偃對自己竟然懷疑這本書是他随手亂寫的,感到了一絲愧疚。
對方如此細心體貼,讓他不由漸漸撤下心防,想着這人果然還是他認識的那個聶朝栖,待人溫柔無害如涓涓細流沁入心懷。
至于初見時那副恐怖的樣子......想來,應該只是他不太習慣他成年後的樣子,心有芥蒂所致。
畢竟他們上次見面時,對方還是個少年,現在一眨眼,就比他還高了那麽多。
想明白這些,姜偃一拍手,整個人都感覺豁然開朗。
之前對這個成年版聶朝栖還有些疏離戒備,想通之後,他不自覺就覺得對方親近了許多。
陌生且藏着危險的幻境之中,人總是會下意識黏着熟悉的人,何況聶朝栖才幫了他。
對他這份體貼,姜偃鄭重道謝:“多謝你。”
聶朝栖端着茶,不動聲色地觀察着身邊這只鲛人,見他聽了他的解釋之後,臉上神色幾經變換,最後定格在歉疚自責上,還格外真誠對他道謝,杯沿遮住的嘴角揚了揚。
“是我該做的。”
他這麽說,姜偃更覺得他人好了。
“不過,你還懂古鲛人語啊,好厲害。”
“略知一二。”聶朝栖緊了緊掌心,生怕他讓他說兩句。
畢竟,鲛人都幾百年不出來了,古鲛人語......也就騙騙面前這個小傻子。
他才想起來什麽似的,幾個字句在喉間轉了又轉,問:“你是那日在大殿上,選中我的嗎?”
他一問這個,給姜偃問緊張了。
之前說的什麽不帶命定伴侶不能回家都是他情急之下瞎扯的,經不起推敲。
本以為聶朝栖對這事不感興趣,不會再問了,忽然又提起,姜偃不得不打起精神,硬着頭皮應付:“是、是啊,我在海中有感天命,指引我,我的道侶在岸上,然後我就來了這,一看見你我就覺得,就是你了。嗯,就是這樣。”
“是嗎,但......你應該在那之前就認識我吧。”
他第一眼見他,就滿臉是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的驚詫。
要不是曾經在哪見過他,又怎麽會是這個反應?
姜偃一下被問住了。
他總不能把上一個幻境的事拿出來說,對現在的聶朝栖來說,那根本就是不存在的過往。
“好好想,慢慢說。”聶朝栖撐着臉,手指卷起他垂在腰間的一縷頭發。
姜偃咽了咽口水,“我要是說,我在夢裏見過你......”
圈着頭發的手指一頓。
姜偃:“呃,我開玩笑的,或許......”他絞盡腦汁想着解釋。
聶朝栖撩起眼皮:“入夢是鲛人的能力嗎?鲛人都是這樣在夢裏,尋找自己的伴侶的?”
聶朝栖夢裏一直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卻總是在醒來就将之忘得一幹二淨。
他想了很多辦法,都沒法留住夢裏的記憶,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倒是那種,每每在夢中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面前,痛徹心扉的感覺會在醒來時殘存在心底。
起初他以為自己中了夢魇,用術法探查卻查不出異常。
“有個擅長掐算的道士,他死前告訴我,說我是前世孽債太深,被我所害之人,詛咒我生生世世不得善終,才導致我今生噩夢連連,原來這個夜夜在夢裏糾纏我的‘孽債’,就是你啊。”他用調笑的語氣說道。
天橋上擺攤的道士,也不帶這麽咒人的吧?
這話聽得姜偃眉頭直皺,“才不是,我那是感知天命,怎麽能說是孽債。”
“這道士一聽就不專業,我對蔔算之道也算有些涉獵,你要是信我,我來給你算算。”
聶朝栖沒說的是,他也沒信那道士說的。因為在對方說完那話之後,他就扭斷了那人的脖子,送了他最後一程。
不過這些就沒有必要告訴姜偃了。
他不甚在意的随姜偃繞着他打轉,頗有幾分樂在其中的意思。
姜偃說稍有涉獵都算是謙虛,他師出名門正統,雖不主修蔔算,但就算說不精通也只是相對于其他人,和外面一般的道士比那肯定是強了不是一星半點。
他取出兩個茶杯,一正一反,一遠一近扣在桌面。
四周莫名暗了幾分,隐有星移鬥轉之象。
他沒有真的為聶朝栖問挂,而是想借口蔔算給他祈福幫他寧神,為的是安他的心。
誰知才抓着對方的手搭在杯沿上,還沒等他做什麽,就察覺到了奇怪之處。
——聶朝栖的命數與神魂不合,像是被人篡改過命數。
這話說着簡單,篡改命數乃逆天而為,哪是那麽容易辦到的。
穿越前的游戲裏,他就在各種任務裏見過不少想逆天改命之人,有痛失親緣的,有死了道侶的,有一生凄苦,本着我命由我不由天,一心要走龍傲天逆襲路線的。但無論玩家如何相助,最後都會發現,這些人的命運總是在獲得轉機之後,迎來更為慘痛的結果。
典型的,就是第六鬼域領主木寒。
所有想要改命的人裏,最多的,便是眷戀已死之人不肯放手,執念成魔的。
且通常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像聶朝栖這種真改成功了的,這麽長時間裏,游戲裏加游戲外,姜偃統共也只見過兩個。
一個是面前的聶朝栖,還有一個,就是穿越前,游戲裏那個怎麽也打不過的,身世背景不明的神秘boss。
他心中一動,正想再深入探查,面前擺放着的杯子忽然一個接一個炸開。
“當心。”聶朝栖擡起袖子,替他揮開杯子碎片。
等他放下袖子,桌面上只剩下一片狼藉。
姜偃不死心,打算再探一番,這次卻什麽都沒看出來。剛才所感知到的,就像是昙花一現,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算不甘心,也只得就此作罷。
擔心自己弄出來的這陣仗,不僅安了不了神,還讓聶朝栖更憂心了,姜偃清了清嗓子,心虛的轉移話題:“你之前說暫時不能跟我回海裏,那是說等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了,你就會跟我回去嗎?”
他本意不是真的想讓聶朝栖跟他回海裏,而是想試探他留在這裏,是要做什麽。
記載中無論是早期魔種之亂,還是後期的王城暴動,都沒提到裏面還有聶朝栖的影子。
現在看起來,他卻像是已經控制了王城一樣。
“你不能永遠留在岸上嗎?”聶朝栖避重就輕的将問題抛了回去。
“如果我說不能呢?”
聶朝栖笑了笑,沒有作答。
姜偃有些郁悶,這人油鹽不進,想從他嘴裏套出點東西太難了。
看來他還是得從長公主和宋岐那邊入手。
然而,想找到機會離開聶朝栖身邊單獨行動,就成了個問題。
姜偃發現睡了一覺起來,自己那晚之後莫名其妙變回來的雙腿,又變成了尾巴。
他也不是很懂鲛人是如何轉換雙腿和尾巴的,加上之前燒斷片,他甚至都不知道腿是什麽時候變回來的。
由于他一直都是用的兩條腿,之前甚至都沒發覺自己的腿已經變回來了。
這兩天聶朝栖都和他宿在一起,姜偃一大早慌慌張張坐起來,吵醒了對方,他就自然也就發現了他的腿又變回了尾巴。
姜偃苦惱得直抓頭發:“你還記得上次我的腿是怎麽變回來的嗎?”
聶朝栖的困倦一掃而空,眼中漸漸浮現出一抹奇異的神色。
“我......當然記得。”
“那你快告訴我怎麽變回來!”姜偃急切追問。
“好啊。”他勾了勾唇,欣然應允。
下一瞬,他翻身壓在姜偃身上,扯落床帳,解下姜偃束發的發帶,在他兩腕上打了個結。
結的另一端扯在自己手上拉緊。
莫名其妙被縛住的姜偃:“?”
聶朝栖:“你折騰起來力氣不是一般大,為防止你掙紮得太厲害,耽誤了時間,這樣能讓我們接下來都省點功夫。”
姜偃越聽越不對勁,他有些緊張的問:“我的腿到底是怎麽變回來的?”
聶朝栖的手在魚尾和腰際銜接處摸索着,聽着鲛人慌張微顫的聲音,他不由笑了起來:“你試試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