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姜偃本以為今晚魚尾化腿的事要告吹了,沒想到回了房間,聶朝栖半點沒做停留,直接将他放到了床上,傾身覆了下來。
他下意識伸手抵住了他:“你還有什麽事嗎?”
聶朝栖摸了摸他腰上的鱗片:“你不想把腿變出來了嗎?明天打算讓我抱着你出門?我倒是沒有意見。”
才剛出了小桃的事,路上又被莫名其妙兇了一頓,他本身心情就不太好,聶朝栖也繃着臉像是在生氣,姜偃都打算放棄跟聶朝栖說請他幫忙把腿變回來的事了,結果他竟然主動說要幫他?
“想好了嗎,要尾巴,還是要腿?”男子漫不經心地用手指勾着他的腰帶。
姜偃只猶豫了一下,就堅定的說:“要腿!”
尾巴實在不便。
“好。”聶朝栖應聲答應。
然後他抽了根床繩将姜偃捆了起來。
姜偃扭了扭被綁得嚴嚴實實的手腕,不滿地用尾鳍拍他的小腿,“為什麽又要綁我?”
被鲛人尾巴抽過的小腿一陣火辣辣的疼。
到底是深海霸主,整條尾巴都是精瘦緊實的肌肉,随便甩兩下打在人身上輕則傷筋動骨,重了怕是都容易身隕。
聶朝栖深深看着他:“你打人挺疼的,力氣非同尋常。我們明天還要出宮,你的腿本座可以給你變回來,但本座的腿,卻不想折了,到時候還要叫人擡着出門。”
姜偃想同他辯解,但一想到上次化腿時的情形,他慢慢憋紅了臉,竟然越想越覺得虧心了。
“......我不打你就是了,你也輕些。”好半天,他才憋出了這麽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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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朝栖:“你上次也是這麽說的。”
最後姜偃不得不妥協了。
因為聶朝栖說得對,有些本能反應他确實控制不住,他這尾巴有自己的想法,也不知道怎麽就拍到人家身上去了,要是一個不小心,給人打出五髒俱損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的尾巴除了不能走路,揍人倒是一揍一個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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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了一晚上,第二天醒來已是下午。
聶朝栖白天照常去代君處理政事,到了快晚上的時候,才有人來帶姜偃上了一輛馬車。
馬車行駛過一段路,停了下來。
車簾被一只手掀開,是盛裝隆重的國師大人。
因為很少見他穿得這般華麗,妥妥人間富貴花的模樣,姜偃不由多看了兩眼。
青絲束冠,深衣廣袖,上車時還特意将袖子甩得飄起了一個飄逸的弧度,鳳眼飛斜,唇邊含笑,整個人神采飛揚,容光煥發。
姜偃看着板板正正坐在身側的人,滿臉疑惑:“今日朝上有什麽喜事?”
聶朝栖:“還是老樣子,沒什麽特殊的。”
那他精心收拾了一番,還一臉擋不住的笑,是在笑什麽?
馬車動了起來,姜偃還在不解的看着聶朝栖。
他神奇的發現,聶朝栖的嘴角越翹越高,頰邊甚至快要陷出一個淺窩,看得姜偃十分想上去戳上那麽一下。
這麽想着,他也确實伸出了手,只是在半途就被發現握在了掌中,聶朝栖清了清嗓子,視線瞥向車簾晃動的窗外:“坐好,已經到宮外了。”
鲛人是以美貌出名的種族,想必見慣了同族的絕世姿容,就算是人類之中相貌數一數二的佼佼者,也動不了鲛人的心。
但今日打扮一番,鲛人便盯着他看得目不轉睛,甚至都快要靠到他身上來了。
聶朝栖只得出聲提醒。
看姜偃坐直,他遲了幾息,補充道:“等回去之後,想做什麽都由你。”
“哦。”
今晚王城果然熱鬧,街上人潮攢動,攤販熱情吆喝着,一點都看不出記載中鬧了瘟患的蕭條。
車在一個僻靜角落停下。
聶朝栖用術法掩蓋了兩人的樣貌之後,才帶着姜偃走了出去。
“姜偃,可否幫我挑些小孩子喜歡的東西。”
這可問對人了,姜偃職業大師兄,這方面他是專業的!
姜偃先是仔細問了他大概是多大年齡的孩子,幾個月的和十幾歲的孩子肯定不能送一樣的東西。
“最小的四歲,最大的十三歲。”
“一共幾個?”
“八個。”
“其中性格穩重的有幾人,較為跳脫的又有幾人?”
聶朝栖都一一回答了。
這麽說姜偃心中就差不多有數了,很快就挑選好了禮物,吃食玩具占了大部分,還有些豐慶節特色的裝飾,諸如一些稻穗之類的挂件
凡是姜偃選中的東西,聶朝栖大手一揮就把一整個攤子打包。
買完孩子的禮物,聶朝栖問他:“你有什麽喜歡的?”
姜偃早過了喜歡這些節慶小玩意的年紀,但他想了想,還是在攤子上多撿了個金色的稻穗手繩,拉過聶朝栖的手給他系上:“祝你歲歲安康。”
聶朝栖看着自己腕上的手繩表情有些奇怪。
“你可知豐慶節送稻穗手繩有何含義?”
難道不是慶祝豐收,祈求平安的嗎?這種節日大差不差應該沒多少區別吧。
他這麽一問,倒是把姜偃給問懵了。
轉頭看向周圍其他人,這才發現賣手繩的攤子附近多是年輕男女,眼看着一個姑娘滿臉羞澀的給身邊的年輕男子戴上手繩,兩人相視一笑,那氣氛,姜偃就是個瞎的都該反應過來怎麽回事了。
原來這是送情郎的。
姜偃趕緊去解聶朝栖的手繩,“我是鲛人,不懂這些,再重選些其他的送你吧。”
這會他又理直氣壯的說自己是鲛人了。
聶朝栖将手縮回了袖子裏轉身往馬車上走:“時候不早了,趕緊上車,還有個地方要去。”
他走得飛快,姜偃想給他換個新的禮物也沒機會,只好作罷這麽将就着。
帶着一車的禮物,馬車一路駛向了城郊的一座仙人廟。
看起來修建的時候頗為輝煌,現在卻顯出一副無人打理的破敗清冷。
廟中隐隐閃着紅色的火光,嘈雜的吵鬧聲和孩童的哭聲從裏面傳來,從門口看去廟裏人影攢動,全都舉着火把。
幾十個精裝男子手舉各種農具吆喝着将廟中供奉神像砸碎,拽倒。
那神像的臉,竟和聶朝栖如出一轍。
一個身形六七歲的小男孩滿臉血的從廟裏跑出來跌在馬車前,幾個農戶追了出來,手中舉着鐮刀:“快,抓住他,不能放過他!”
“有人見那魔頭出入這裏,他們肯定也是他養出來的傳播禍瘟的小魔頭!全都殺了,一個都不能放跑!”他們都殺紅了眼。
從馬車上下來的聶朝栖一揮袖子,将人扇出幾米遠,跌在地上的男孩爬起來驚恐的躲在他身後。
慢一步下來的姜偃眼瞳縮了下。
大開的廟門之內,橫着一具具屍體。
這廟所供奉之人為聶朝栖,聚集着些無家可歸的小乞丐們。
聶朝栖私下裏經常給他們送東西,他從未跟人說過,也從未帶人來過這裏,今天過節,他是特意帶姜偃來的,他想把這個秘密告知姜偃。
結果廟被毀了,小乞丐被殺了,人們歡呼着推倒了他的神像,吵吵嚷嚷着全都是對魔頭的咒罵。
打頭的農戶盯了聶朝栖幾秒,最終落在他衣服的花紋上,神情忽然一變:“和神像上的一樣,他也那個魔頭有關的人!殺了他們,大家的病就能好了!!”
“上啊!!”
“殺!!!”
望不到盡頭的百姓猙獰着包圍了上來。
愣神的功夫,聶朝栖抱起姜偃和那個僥幸逃脫的小乞丐扔進了車裏。
姜偃隐約覺察聶朝栖狀态不對。
他的表情意外的平靜。
他告訴他們:“閉上眼睛,把耳朵捂住。”
姜偃拉住他:“聶朝栖,我們回去吧!”
這些事算起來簡直就是一筆爛帳,當初想出這個法子的宋岐可真他娘的是個天才!
聶朝栖眼中猩紅越來越濃,他看着臉上寫滿了緊張的姜偃緩緩地笑了,嗓音說不出的溫柔:“等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說着他放下了車簾。
短短一會,卻十分漫長。
當聶朝栖停下的時候,馬車周圍已經只有他一個人是站着的了。
他放空的注視着空氣中的一點,像是在發呆,許久,擡手把血在衣服上蹭幹淨,轉身掀開車簾。
“姜偃......”
馬車裏空空如也,裏面的人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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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朝栖不受控制入魔發瘋了,跟我走。”
前腳聶朝栖關上車簾,後腳就有一個蒙面人掀開車簾,撈起那個小乞丐拽出去就跑。
姜偃都被這通操作看傻了,反應過來他趕緊追了上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離厮殺的聲音越來越遠。
從城外跑到城內,終于跑進一間普通的農家小院停了下來。
一個披甲的少年将軍背着手站在院子裏,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身。
“你終于來了,鲛人。”
“我不記得我往宮內送的人裏,有一只珍貴的鲛人。異族,你混入國師和長公主身邊,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