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因為讨厭別人碰到他,容攸然索性買入了十幾套的白襯衣。

每天一換。

但現在白襯衣起了褶,上面還有今天化妝師小心擦到身上的眼影閃粉,遇到光線就閃閃發光。

離開護士臺,容攸然輕輕蹭了下臉。

他糙久了,對這副皮相也沒有分外珍惜的意思。

早些年在他闖蕩影視城的時候,還因為這張臉鬧出了許多不幹淨的事。容攸然為此特意去曬黑過,沒想到他這皮不知道怎麽回事,和他一起拍攝的劇組成員們都黑了幾個度,他還白-花-花的。

就此好些明星助理悄悄聯系他,問他如何保養。

剛剛劇組的齊楚凡就問了他。

他回了個“沒保養”,齊楚凡就甩着臉子走了。

容攸然想着自己除了眼鏡,可能還要戴口罩。

但這個天氣戴口罩太折磨人了。

本來穿的齊全就很熱,容攸然不想委屈自己。

他煩躁地加快了步子,想着他們就不能全瞎了嗎?!

容攸然胡思亂想,突然眼前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驟然看見褚峥,容攸然眼鏡下的眸子清明漆黑,他的臉色卻驀然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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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麽在這兒看到褚峥了?!

容攸然硬着頭皮,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這麽緊張。

可實際上只有他的身體知曉。

那一晚褚峥不過輕輕的碰了一下他的臉,當天晚上他的夢境裏全是亂七八糟的黃色染料。

媽的,都怪這個破皮膚饑渴症。

以至于現在他看到褚峥,夢裏的情形還歷歷在目。

不行。

還是逃吧……

他可不想在醫院這樣的公共場合,當衆在線表演一個變态。

容攸然硬生生的側開視線,同時加快了腳步,打算快速從褚峥身邊略過。

褚峥看在眼裏,喉結輕滾,嗤笑一聲。

容攸然在躲他?

他可不慣着。

褚峥端着剛倒的水擡步向前,在一衆驚訝目光中,攔住了容攸然:“潤潤嗓子,容先生。”

剛打算低頭往病房沖的容攸然就這樣被塞了一杯溫水。

不,他不想喝。

容攸然想把把這杯水揚翻。

褚峥看他薄唇緊抿,就知道他心情不爽。

可這個人接二連三地裝不熟,還躲着他,一轉眼卻和人家前臺護士妹妹說說笑笑。

褚峥當下暗了眸子:“容先生這是來送劇本?”

容攸然咬着下唇,裝不了不熟了。

醫院的女護士也不敢說話。

其實她們早就注意到了褚峥。明明醫院男家屬和男陪護都不少,褚峥不過高一點,挺拔一點,但那種氣質與常人截然不同,又兇又煞。

好似稍微看你不順眼就能立刻把你給斃了。

當然這只是一種比喻。

法制社會,除了警察們,誰能摸過槍。

醫院有空調,即便外面熱燥燥的,容攸然也不熱。他一只手拿着厚厚的a4紙,另外一只被塞了熱水杯的手青筋暴起。

恰恰好處的熱度傳至掌心,竟然有些灼燙。

他們見面第二次了,容攸然還是整理不好自己的心緒。

護士也起了細碎的聲音。

容攸然的嗓子緊了起來,上回的親密接觸讓他怕了。刻意錯開褚峥注視他的視線,容攸然微微起皮了的唇-瓣幹巴巴地吐出兩個字:“謝謝。”

“只有謝謝?”褚峥挑眉。

他面骨硬,做這個動作居然有些撩氣。容攸然錯愕,他挑眉看褚峥,也有點不爽:“不然呢?需要我掃一下你的碼,然後付個水費嗎?”

說着容攸然掏出手機:“是該付個錢。”

褚峥卻沒應他的動作。

他淡淡地瞥了容攸然一眼,慢條斯理的添了一句:“你想加我微信就直說。”

容攸然:“??”

神他媽想加他的微信!

他現在恨不得和他保持南北半球的遙遠距離。

容攸然把手機揣回兜裏,這三天熬夜改稿子,他很累也很煩躁。

但看到褚峥,他才覺得自己之前的煩躁不算什麽。

一邊因為褚峥沒認出他生氣,一邊還要抵抗這具破身體的背叛。

總之他現在手癢癢的很,想揍褚峥一頓。

褚峥也不急。

他手插兜看容攸然,笑得雲淡風輕。

倘若一個正人君子般。

可當他看到容攸然劇本橫出的一根長發絲,再說話時,輕飄飄的,竟有幾分涼薄:“容先生,你有女朋友?”

容攸然當下正煩躁着。

他垂着眼眸,想着自己該如何從褚峥面前消失,他的語氣也不算好:“褚先生,你問這個有點越界了。”

男人似笑非笑,容攸然心裏有些發毛。

怕褚峥靠近自己來個突然襲擊,容攸然警惕的後退一步。鬼知道現在自己對他還有多少抵抗力。

“沒事的話,我就先去找導演了。”

容攸然踏步進入霍曙明的病房,腳步還很亂。

霍曙明正在和劇組的副導視頻,看容攸然來,霍曙明霍曙明伸長了脖子:“怎麽和有人在後面攆着你似的,你來看到褚哥沒?”

“看到了。”

“我褚哥是不是準備回去了?”

“不知道。”

“怎麽回事?小容編劇你今天說話怎麽心情這麽不好?”

“……”

容攸然拉着椅子坐在霍曙明旁邊,像遮掩什麽一般,一把夾着的劇本拍在霍曙明手上,他臉色微冷:“趕快說劇本。”

容攸然和霍曙明結束劇本讨論。

褚峥還在外面提着杯子看手機。

迎頭看到褚峥,好不容易因為工作放松了些的容攸然險些摔倒。

他手忙腳亂地摸索着手裏的文件,摸到了手機和鑰匙,緊緊攥住。

艹!這人怎麽和門神一樣,還沒走?

調整呼吸,容攸然很快續上腳步。

可那姿勢一板一眼的,仿佛端正到下一步就去軍訓。

“褚先生。我回劇組了。”

“我送你回劇組。”

容攸然警惕地眯了眯眼:“不用,我打車就好。”

褚峥瞥他:“順便談,三天前撞車的事故具體賠償。”

容攸然:……

雖然保險公司已經出具了具體的損失,但這事還要和當事人進行商讨,車是霍曙明開的,但車主卻是褚峥。

再上車,容攸然發現褚峥又換了一輛。

外表普普通通,可價格實在高昂。

容攸然扯着眉。

所以褚峥真的只是個開車的嗎?什麽時候開車的能開得起這麽好的車了?這些年褚峥同他分開以後到底都在做什麽?

商讨好好賠償情況,剩下來容攸然一路胡亂瞎想。

等他臨近劇組,頭腦還有幾分不清醒。

褚峥卻面容淡淡,将車停在劇組外面,在容攸然伸手去系安全帶的時候,他突然按下了容攸然的小臂。

好在,隔着襯衣。

褚峥皺眉:“這是怎麽回事。”

容攸然抽氣,這是今天早上劇組劃的傷。

但他此刻看着褚峥碰到他的手,沒着急回應。

只心煩意亂地想着,搭在他胳膊上的這玩意兒能不能趕快從他身上移開?!

再往下一點就要碰到他的皮了!

“怎麽受的傷?”

“早上從劇場走得急,撞到了設備。”

褚峥視線有些冷凝:“消毒了麽?”

容攸然不習慣被他關心,胡亂的扯了一句:“沒,設備沒生鏽。”

褚峥皺眉,就近停了車。

褚峥下車,從後面取出的醫藥箱,随後牽過容攸然的胳膊,在容攸然還沒來得及阻止的時候,清理消毒,肌膚相貼,打了個漂亮的繃帶結。

只是力道沒收着,容攸然疼到抽氣。

“疼。”容攸然另外一手忍不住攥成拳頭。

他懷疑褚峥是故意的。

“抱歉,力氣沒收住。”

“沒……沒事……”

容攸然收回了拳頭。

他都道歉了,那他就不揍他了。

其實不只疼。

還有酸麻,以及……深入骨髓的癢。

容攸然不喜歡這種身體不受控制的感覺。

容攸然抽回了胳膊。

褚峥看着容攸然手臂上愈合又不算完全愈合的血痕。

容攸然很瘦,褪下衣袖的手腕骨骼感分外明顯,絲絲條條青紫色的脈絡在手腕蒼白的皮膚下靜默着,一道陳年傷口淡淡地橫貫在小臂上。和新添的擦傷一起,顯得男人的肌理脆弱又單薄。

舊傷疊新傷。

這些年,他把自己照顧成這樣。

容攸然不在意這些,小時候受的傷比這個多多了,還嚴重多了。

他扯扯衣袖,遮住了傷口包紮。

不知道在想什麽,耷拉着腦袋,勉強認真地道謝:“謝謝褚先生。”

褚峥斂容看他裝不熟:“還疼嗎。”

不疼了,但很癢。

很想把你壓在副駕駛使勁地貼。

但這話能說嗎?

褚峥的手雖然離開了,但肌膚貼着的瞬間,還是讓脊骨的澀意四處彌散。

又熱又躁。

容攸然吞咽了口口水,視線也也些躁:“有點吧。”

只是有點嗎?褚峥默了默。

騙子。

明明胳膊都在顫,耳朵也紅到滴血,可即便這樣,還要強忍着。

看着視線還在四處飄忽的容攸然,褚峥突然伸手。

一只手壓住了容攸然的頭頂。

額尖點火,熾熱岩漿綿延了整個頭顱,容攸然徹底炸開了。

他僵硬地定在了原處:“褚先生!”

心裏卻在怒罵褚峥,你他-媽最好把你的手拿走!

褚峥沒搭理他,也沒收回手。

實際上,容攸然這一聲聲的“褚先生”叫得褚峥心煩。

故作生疏,演技卻拙劣至極。

“還叫褚先生。”

“?”

那他叫什麽?難道叫褚峥爹嗎?

頂着容攸然氣到眼尾泛紅的視線,褚峥的手掌沒用多大力道,他只揉亂了容攸然後腦偏長的褐發,像拿捏住了一只試圖逃竄的貓咪。

“算了,随你叫什麽。”

容攸然松了一口氣。

下一刻,男人壓着容攸然後腦的手掌蹭的下滑,他壓緊了容攸然的後頸。

驟然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男人掌心粗粝熾熱,看向容攸然的眉眼也染上了幾抹難言的郁躁。

“不過,裝不熟就該疼死你。”

容攸然傻了。

他看着褚峥,清亮的瞳孔印着男人折疊度極高的面骨。

褚峥認出來了?

他們明明已經十多年沒見了。

每天世間無數人浮浮沉沉,多得是見了就遺忘在腦後的人。況且容攸然自诩自己的性子已經變換了許多,當初他就是個刺頭,現在他雖然還刺,可在褚峥面前,已經刻意變換了性子,不說溫善,也大抵柔軟了許多。

可即便這樣,褚峥也認出他來了。

容攸然腦海裏的弦被反複撥弄,又反複彈回,等他感受到後頸傳來得不輕不重的捏力,整個人更是徹底炸毛。

又!又碰到了!

容攸然的心口炸了個燒到火紅的開水壺。

最灼熱的地方是後頸薄薄的一層皮,好似赤鐵熏過,連帶着頸骨都灼燙激顫。

是被叨擾的不悅與排斥,亦或是生理性的極致舒爽。

一切都說不清道不明。

總之,這種感覺很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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