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其實容攸然想發的是“老光棍”。
但想想,他又把“老光棍”那條信息删除了。
準确來說,要不是知道褚峥七年前就已經十九歲,現在容攸然實在難以想象,褚峥已經二十六了。褚峥那張臉硬朗好看,身體肌肉線條又流暢,整個人挺拔無比,像只冷冰冰的槍。
自然一點都不像他們圈子裏同樣歲數的人。
不過褚峥已經二十六多歲,這個年紀……不大也不小。
指不定已經結婚了。
不知為何,這個認知讓容攸然心裏有些不舒服。
懷着此番亂糟糟的心情,容攸然整日都埋頭在劇本裏。
果然,霍曙明一來,劇組的拍攝就順滑了許多。霍曙明坐在輪椅上,手拿這個喇叭親自盯齊楚凡的戲,就差親自搖着輪椅過去,揪着男主角的耳朵讓他重新演。
這和容攸然沒什麽關系,容攸然收拾好東西,準備提前踩點嘗一嘗他之前看好的那家餐館。
就見馮編劇轉着鑰匙拍了拍容攸然的肩。
“怎麽了?”
馮編劇道:“楚老板的那家‘不顧’就快盤給別人了,就月底的事兒,要不咱們再過去喝兩盅?”
自從容攸然寫劇本攢了些錢後,就不怎麽出沒于酒吧。
但“三顧”到底不同,不像容攸然之前賣酒的那些混亂酒吧,就連音樂都是清幽悅耳的,所以當“不顧”的楚老板把他從燈紅酒綠的玩樂處領到“不顧”後,他當即決定在“不顧”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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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顧”雖然也有些混亂,但客人不敢放肆,容攸然也能白天寫稿,晚上安穩地在酒吧工作。
雖然已經離開“不顧”好幾年,但中間的人情世故還在,現在猛不丁聽到酒吧要轉給別人,容攸然坐在副駕駛上敲擊着手指骨節。
“怎麽突然就盤給別人了?楚老板舍得?”
“嗐,我聽說是楚老板覺得那塊地方市口漸漸變了,過來喝酒的人少,就另外盤了一家店,舊店的接手人給他砸了不少錢。”
“那現在的新店做什麽的?”
“好像不是只開一家店,我想想,聽別人說有個大老板把這一片都盤下來了,不知道是要開個汽修城,還是維修廠什麽的,總之一下子砸了不少,要不然楚老板能狠心一把這家酒吧關了?”
馮編劇唏噓。
等他停了車,容攸然解開安全帶,側首就瞧見位熟人。
即便某人遮了個□□成,容攸然都敏銳的認出了他。
黑衣,黑褲,黑口罩。
在背後酒吧昏暗的折射光線下,宛若一柄黑色的槍,隐隐露出衣下強健的肌肉,侵略性十足。
不是褚峥還能是誰。
褚峥也看見了容攸然,褚峥目光如炬,看着容攸然正視線對着他,發現容攸然放在安全帶上的指節,這是解安全帶的動作。
褚峥眼尾突然揚了一下。
他的嘴唇輕動,容攸然敏銳的覺察到他說的是什麽——
你躲什麽?
這明明是個很微妙且不容易抓捕的唇語,容攸然卻驟然捕捉到了,他使勁的擰了擰眉,他懷疑褚峥就是念給他聽的。
但想起之前自己裝不熟被某人抓到小尾巴,容攸然老老實實的下了車。
“褚哥。”容攸然這一聲喊的是褚峥。
懂事乖巧,很有個弟弟的模樣。
楚建钊也順着褚峥的視線看去,瞧見是容攸然:“小容啊!好久不見你來了,等等,你和褚先生……你們認識?”
“嗯。”容攸然看向戴口罩的褚峥,點頭。
褚峥的眼尾漸漸舒緩,随後,淡淡道:“認識,他是我弟。”
楚老板看看褚峥,又看看容攸然,雖然找不出相似點,但二人都個頂個的好看。
一個硬朗,一個舒俊。
“果然啊……”楚老板忍不住感慨。
“果然怎麽?”後來一步的馮編劇趕了上來。
看馮編劇不解,楚老板沖着容攸然豎起大拇指:“有褚老板這麽好看的兄弟,咱酒吧的前頭牌自然不會醜!”
頭牌?
容攸然腰垮了。
褚峥黑色口罩下的笑意也瞬間凝滞。
容攸然表面上在靜靜聽楚老板說,實際上他的四肢百骸自從老板提了一嘴“頭牌”以後,就徹底麻木了。
他本來只是想趁着酒吧還在的時候來喝一圈酒,怎麽會想到在這裏都能遇到褚峥!
他再怎麽遲鈍,也能瞧見褚峥聽他那些過往時的玩笑意味。
容攸然立刻低下頭。
褚峥看他心虛模樣,不免心覺好笑。
不過有一點楚建钊說得對。
某個小沒良心從小到大,只拽過,被打得鼻青臉腫過。
但從不曾殘過,醜過。
當下容攸然還低着頭,他的頭發閃着褐色的光澤,在暖黃的燈光下的被渲染得幾分失真,再往下看去是白皙的後頸,由于颔首低頭的動作,頸椎最末端的隆錐還在光下突出了好看的弧度。
楚建钊拍着腦袋笑,渾然不知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就成了馮編劇同款“大漏勺”的形狀。
他一邊領着衆人進酒吧,一邊誇獎容攸然。
“當初我瞧見小容在對頭家酒吧賣酒,當機立斷就把人給挖過來了,瞧瞧!我挖的一點都不錯!自從小容過來以後,我這家酒吧的生意就飛流直上,每天晚上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來喝酒偷瞧他呢,就連之前最火熱的樂隊都不吸引人了!”
容攸然和楚建钊老熟人。
知道他平日調性,他既然掀開了自己的遮羞褲,那楚老板就去裸-奔吧.
絲毫沒給他留面子,容攸然冰冷無情:“樂隊唱歌還跑調,而且唢吶一響,誰還能安靜喝酒?”
楚建钊不為所動,還在豎大拇指:“那也是你優秀啊!對家酒吧的老板後頭還重金想挖小容過去,還是小容有良心啊,就在我這家小酒吧裏窩着,矜矜業業的,哪兒都不去。”
聽到楚老板誇他有良心,容攸然的笑更冰冷了。
他不是有良心的人。
不走只是因為楚建钊包吃包住。
酒吧頂樓的那間空屋子給了他,這裏又離影視城近,他就不用白天往影視城送稿子,晚上酒吧工作兩頭遠跑。
馮編劇卻不知道這些:“攸然在這裏調酒?”
“小容調酒很有一手!那些年輕小姑娘一來就占着吧臺,就指定小容調酒,但凡小容坐班的晚上,生意都翻幾番。”
容攸然不說話。
他知道自己模樣尚且有些吸引人,只不過他一直覺得自己這張臉是在太白了,就和小白臉一樣。
不料旁邊的褚峥一直眉眼含笑地聽着。
後面聽到有富婆為容攸然砸了好幾萬的酒,他甚至眉眼勾起,口罩下的笑意分外明顯。
容攸然發現他在笑。
剛剛緩和下來的心湖莫名有了新的悸動,臉也火-辣辣地燒紅起來。
明明人家在誇他長得帥,容攸然卻覺得這些就是黑歷史。
他沒事和楚老板掰扯這些東西幹什麽?
楚老板那張嘴,豬都能被他誇得飛上天。
呸呸呸!他才不是豬!
但楚老板說的東西,馮編劇很有體會,甚至馮編劇也跟後面繼續“漏”:“要不然咱們攸然怎麽在咱們影視城劇組裏那麽多明星裏都不輸一二!攸然可是我們劇組工作人員裏的顏值擔當!”
“嗯,男妲己。”
褚峥突然的這一聲應和讓容攸然差點嗆到了口水。
容攸然兩只眼睛還楞楞看着接過話頭的褚峥。
然調整好踉跄的腳步,飛了個眼刀子。
他不理解褚峥怎麽突然就摻和進來了,但褚峥站立如松,仿佛套了銅牆鐵壁,接受不到容攸然的視線。
容攸然人都麻了。
說別的都還行,褚峥提到“男妲己”,容攸然就不行。想起之前褚峥給他讀的熱搜評論,不知為何容攸然的臉燒得更紅了。
褚峥是在笑話他吧?
對,反正不是誇他。
容攸然胡思亂想,耳尖都燙了,
還好這會兒燈光暗沒人發現,容攸然煩躁地揉了揉耳朵。
殊不知褚峥哪怕燈光再暗些,他的視力都不受影響。
視線觸及容攸然耳尖的紅豔,褚峥視線微停。
稍許,男人含笑喟嘆。
還是那只臉皮薄的小刺猬。
進了包廂,容攸然猶如回到了安全區,繃直了的脊柱終于松弛了下來,他靠着沙發軟墊,視線卻一點也不聚攏。
至少馮編劇瞧出他的失神。
“怎麽走神了?”
“沒什麽。”
馮編劇沒多問,他沒讓人送酒,親自帶了酒回來,還都是烈酒。
勁兒大,從舌尖辣到了嗓子眼兒。
容攸然昂頭對着酒瓶子吹,馮編劇都看呆了:“哎,怎麽喝這麽兇?”
“沒事兒,就是累。”
馮編劇也應和:“可不累,加了這麽久的班,好在快收尾了。”
酒過半巡,馮編劇點的吃食也下去了一半,容攸然吃飽喝足,這個人都慵懶地眯起了眼,呼吸變得綿長勻稱,不算透亮的燈光閃在他的喉結上,散射又聚合,最後在他精致的喉骨上橫貫着幾條冰冷的細密線形光束。
比影視城的女明星還精致好看。
馮編劇看了一眼,又多欣賞了一會兒,笑了:“你這微醺的樣子讓那些追星的小姑娘們看到還得了,這不得前仆後繼。”
“盡胡說。”
“我胡說什麽了?”
“……男妲己。”
容攸然冷笑一聲,嘴角噙着一絲嚣張的躁意。
馮編劇莫名心虛:“難道網友不是這麽說的?”
馮編劇年輕時也有張好臉,不過現在被娛樂圈給摧殘了:“誇你‘男妲己’怎麽了,人家楚老板還說你是酒吧的頭牌呢?攸然果然不一般,去哪兒都血雨腥風……不過,攸然你居然騙我!”
容攸然稍稍睜眼,冷淡的看了他一眼:“騙你?你又胡扯什麽事?”
馮編劇努努嘴:“還說我胡扯,你這張嘴才到處胡咧咧呢!氣死我了,虧我心疼你,相信你說的你父母雙亡,在這世上一個親人都沒有,你今天不還有個哥?”
容攸然默了默,“他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人家都認了你為弟弟了。”
“……”
可他們是七年年沒見、也沒有任何聯系的的兄弟。
容攸然灌了口酒,沒搭理他。
馮編劇也不在意,他回憶褚峥的樣子,啧嘴之餘還連連誇獎:“你什麽都好,就是太白白瘦瘦了,但你哥不同,就和電影裏的刑警一樣,要個條兒有個條兒,要肌肉有肌肉,對了,你這哥是做什麽的?怎麽會和楚老板都有交集?”
聽到馮編劇誇褚峥,容攸然沒在意地繼續喝酒。
但具體涉及到褚峥的職業,容攸然的動作僵凝。
褚峥是做什麽的……
這個問題着實有些讓他難以回答.
攸然到現在都不知道褚峥究竟是做什麽的,如果說褚峥是個開車的……那也不像。
畢竟哪家開車的司機能開得起褚峥的那幾輛車。
百來萬的價錢,開到墳頭長草都開不來。
這樣的車褚峥可不止僅有一輛,之前他們的霍大導演撞損了的那輛車就是褚峥的,後面褚峥來接他們時的那輛車也是褚峥的。
這麽一來,褚峥現在如何當真撲朔迷離。
這酒喝到了接近十二點,馮編劇喝了酒不能開車走,等容攸然結賬的時候,馮編劇正在叫代駕。
容攸然結了賬,出門透風。
褚峥居然還沒走。
“等車?”
晚風輕輕,褚峥不知何時摘了口罩。
“我等馮編劇出來,喝了酒,還要等代駕來。”
容攸然看着這張俊臉不斷朝自己靠近,抵着樹的腰杆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起來。
褚峥打趣:“緊張什麽,不用每次看到我就和要軍訓一樣。”
“沒緊張。”
話雖這麽說,容攸然的腰卻沒垮。
他怕褚峥突然伸手拿捏他,所以時刻保持警惕。
好在馮編劇很快就出來了,只是他面色有些難看:“攸然啊,實在不好意思,我家老母親住院了,我現在直接往醫院趕。”
“沒事,我……”
“我送他。”
“打車”兩個字還沒說出來,容攸然就被褚峥打斷。
容攸然看過去。
說完話的褚峥低頭看手機,臉上沒什麽表情,就好像剛剛那句“我送他”不是他說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