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褚峥說送他,容攸然忍不住想撓耳朵。
他沒聽錯?
馮編劇卻萬分感激:“那就多些褚先生了,小容編劇,你就讓你哥送你回去,今天事來得及,改天我請你吃飯!”
容攸然:“……”
容攸然上了褚峥的車。
還報上了地址。
但等褚峥上了駕駛位,車廂瞬間狹小了許多似的,預感自己酒後坐車可能會吐,又被此刻二人獨處的氛圍尴尬到,容攸然表情有些擰巴,他煩躁地捏了捏手機:“要不我下車?”
褚峥眉梢微起,又是那種拿捏人的玩笑意蘊:“車都上了,這會兒才想逃?”
容攸然被戳破,硬着頭皮反駁:“沒有,我怕我吐你車上。”
很快,他又硬邦邦地補充:“我賠不起。”
看他認真思索賠款的事,褚峥欠笑了一聲,關了剛打開的空調,開了車窗:“前面有袋子。”
容攸然眨巴着眼睛:“……謝謝。”
褚峥故作詫異:“這麽客氣?”
容攸然忍了忍,沒忍住:“……難不成我給你一拳才禮貌嗎?”
褚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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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攸然徹底不說話了。
車上,容攸然帶着微醺的酒意,看着車窗外霓虹閃爍,立交橋盤旋褚折。
晚風打亂了他的發絲,當真有些反嘔欲-望的容攸然舒服了許多。
今晚喝酒遇到褚峥,還再次上了褚峥的車。
一切都挺莫名其妙的。
褚峥開的車和上次的車不一樣,但共同點是,這車也貴的要命。
所以,褚峥哪兒來這麽多豪車?
容攸然曲折手指抵着太陽穴,吹着風,他不難受了,腦回路也慢慢恢複了正常。
很快,他那涼飕飕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寂靜。
容攸然耷拉着眼皮子,整個人懶洋洋的:“你現在很有錢?”
褚峥認真開車:“還行。”
容攸然瞥了他一眼:“我不信。”
褚峥:“?”
容攸然的聲音比冰霜還冷:“別框我,開車能掙這麽多錢?”
褚峥:“……”
容攸然懶懶掀着眼皮子:“褚哥你還不如說你撿垃圾暴富的。”
容攸然一臉倔強,他的唇形很好看,可說出來的話卻有些欠揍。
實際上,容攸然當真遇到撿垃圾暴富的人,上一秒垃圾堆裏熏着臭氣,下一秒甩出一沓子人名幣。
褚峥胸腔裏響起一聲低沉的震鳴,他笑意明顯:“還不信我說的話?”
頂着這樣的笑聲,容攸然扭頭不看他:“那……那你現在到底是做什麽的?”
褚峥瞧他:“之前說過,開車的。”
褚峥轉動方向盤,這是一個漂亮平緩的轉彎,似乎就是他職業的驗證。
容攸然:??
還在忽悠他呢?
容攸然不懂是不是開車的人才能把車開得這麽平穩,但容攸然知道的是,如果開車,當然不會有錢買這麽幾輛好車。退一步來說,就算褚峥是認真回答他職業的确是開卡車,那他是不是有別的外快?那還有什麽事情能來錢這麽快?
想起娛樂圈裏那麽多人驟然一夜高樓起,又那麽快坍塌陷落,不是沒法子掙錢,只是風險大,危險度高,再說那些非法拉皮條子的,也沒褚峥掙這麽快。
越嚴禁,越高酬。
有什麽賺錢的風口是不能說的?
除非這個項目對性質太過微妙。
容攸然默了默。
下一瞬,他看褚峥的視線裏滿滿都是不贊同。
等等,要是褚峥做違法亂紀的事,他要不要舉報?
容攸然有些猶豫。
褚峥眉梢輕揚,尾音拖着:“怎麽這個眼神?”
容攸然低頭,算了,還是決定先不舉報了,最好讓褚峥自首:“有些工作是做不得的,咳……其實我的意思是當代公民都要遵紀守法,做人還是要踏踏實實,本本分分,現在都是法治社會,萬一不小心露出什麽馬腳,有關部門會查的很快……”
聽容攸然越說越離譜,褚峥眉心動了動。
不過他沒有做過多解釋:“沒走這些歪門邪道,但這些年的确賺了些小錢,開開車,改裝改裝車,有時候運氣好還能再賣出去點車,久而久之就攢了點。”
容攸然:??
“你賣什麽車?”
“什麽車都賣。”
那就是車販子,還會改裝車,那就更不得了了,這樣的人在富二代裏面很受歡迎,難怪褚峥這麽有錢……
“所以保證生活溫飽不成問題,每一分錢都堂堂正正。”褚峥莞爾,繼續慢條斯理地道,“放心,合法交稅。”
還是黎江市交稅的龍頭企業。
早就見證圈裏各種該稅不稅,不改睡卻睡的事跡,聽到“合法交稅”四個字的容攸然磕巴了起來。
“那就好。”容攸然放心了。
褚峥漫不經心地道:“問完了我,那你近來怎麽樣。”
容攸然抿抿唇畔,難得躊躇:“我?”
容攸然朋友不是很多,交心的更沒有幾個,所以沒有多少人會問他,“近來怎麽樣”,這樣簡單的寒暄言語對容攸然來說有些陌生,讓容攸然一下子忘記了自己的詢問。
褚峥看着前方:“嗯,許久不見,我不知你成為影視城妲己之前,還是酒吧的頭牌。”
不論是妲己兩個字,還是酒吧兩個字,褚峥都言辭淺淺.
好似只是平常閑聊。
褚峥笑着的時候其實并不明顯,那若他起了心思,周身圍繞着的那股生人勿近的疏離就會煙消雲散,甚至黝黑的瞳孔裏還會映襯着散漫寡情的煙火色。
不對,這不是笑,這是笑話吧!
褚峥一直沒變,之前就喜歡嘲笑他的臉是張小白臉。
但沒等他反駁,褚峥淡淡道:“你在酒吧的那段時間,有人為難你嗎?”
容攸然嗤笑一聲。
“誰敢為難我。”
容攸然沖他展示了自己的拳頭。
褚峥以為他說他憑自己的硬拳頭擺平一切,沒想到容攸然話鋒一轉,突兀地來了一句:“我靠這雙手,勤勞調酒。”
褚峥:……
但容攸然知道褚峥想說什麽,容攸然收回拳頭冷硬道:“楚老板說的那些都是他們開玩笑的,這是家清吧,沒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嗯。”褚峥沒說話。
現在沒有,那之前呢?
容攸然在“不顧”前,是在另外一家酒。
想着容攸然白白淨淨,膚色透白如玉的這張臉在紅綠交疊,燈光飛舞的酒吧裏晃蕩,不知有多少人暗中觊觎,又不知有多少人對他出手。
褚峥的笑意消散,表情也冷了些。
容攸然不懂他為什麽會這樣。
容攸然視線扭轉,他用餘光窺探正在開車的褚峥,男人眉眼深邃俊朗,側臉線條如同刀鋒般銳利,當下沒有笑,整個人冷冰冰的,卻又染上幾分濃烈張揚的攻擊性。
當然,也很好看。
鬼使神差,容攸然睜着眼睛瞧了一會兒:“這麽多年了,褚哥也挺好。”
“這麽多年?”想起他之前微信說他年紀大,褚峥觑了他一眼,忽就挑眉,“你這張臉長得也好。”
這不是褚峥第一次提到容攸然的臉。
容攸然捏了捏拳頭,嘴角挑起死亡微笑:“如果你還想和之前一樣說我是小白臉,那你就直說。”
“沒笑話你。”
“哦。”容攸然挪開視線,明擺着不信。
褚峥方向盤擺動,打了了左轉彎:“所以,你怎麽就成了編劇?”
明明當初讀書的時候,作業一個字都不碰.
然能靜下心成為一個文字從業者。
容攸然成功地被歪了思路,這并不是不能說的東西。
“早些年在別的酒吧裏賣酒,後面被楚老板喊去他的酒吧,再往後就慢慢接到了影視城的稿子……最開始也沒什麽錢,不過寫着寫着慢慢好了點,再往後就遇到了霍導演,等我這部電影結束後,霍導就會給我打全剩下的錢,到時候我就能換個離影視城更近的房子……”
提起過來,容攸然言辭淡淡。
他提到即将發下來的工資,又提到後面他又接了個新本子,容攸然眉眼都是亮光。
他這張臉本就是生的極好,劍眉星目,兩顆瞳仁就像是糜麗的黑色瑪瑙,在燈光下閃爍不可忽視的光。
不過褚峥突兀的想起容攸然之前那句話。
小白臉嗎?
那的确挺白的,唇也挺紅。
-
容攸然住的地方褚峥不算熟。
看着導航顯示前方只有百來米,褚峥慢下了車速。他的聲音似乎和以往一樣,都如磁石般低沉醇厚:“到了。”
容攸然從發工資的心情裏抽離,等他看向四周,這才發現他似乎說了一路,嘴巴都有些發幹。
不是,他今天怎麽這麽多話?
褚峥明明只是寒暄而已。
容攸然有些心煩,他準備解開安全帶:“這裏就行了,今天謝謝褚哥。”
褚峥沒解車門的鎖:“能往裏開嗎,外面不方便調頭。”
容攸然租的小區沒有市中心那麽繁華。路燈昏黃,樹木卻古樸碩大,樹下都是零零散散的自行車,還有電動車,在破爛的掉牆皮的門衛室前頭還有幾個小吃攤和水果灘。喝得醉醺醺的三五小青年前胸搭後背,吵吵嚷嚷地走斜線,的确不方便。
容攸然搭在安全帶的手放了下來:“行,裏面可以調。
說是調頭,但褚峥還是根據容攸然的地址停在了容攸然的那棟樓下。
容攸然下了車。
想起什麽,他繞了半圈,低頭沖窗口說了什麽。
“褚哥要來我家喝個茶嗎?”
容攸然眨着眼睛,可他的眼神卻在胡亂瞟。
明顯很不誠心。
褚峥淡淡地看向他。
喝個茶?
容攸然請他喝茶?
如果是十五歲的容攸然,只會把搪瓷罐子一下子丢走,再炸炸咧咧地說“喝什麽喝”。
而現在——
容攸然低着頭,彎着腰,面容溫柔和緩,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拿捏得極好。
好到褚峥覺得自己和他不熟。
褚峥斂容,拒絕了他上樓喝茶的建議:“不必了。”
“哦。”
容攸然還彎着腰,面上卻很是明顯地松了一口氣。
其實他在這個夜深人靜,只有路燈還亮着的時間點點,貿然的請褚峥去他家喝茶實在有些不合适。在娛樂圈久了,他自然知曉那些暧-昧往來的源頭,最常見的說法就是“我家貓咪會後空翻,要不要看看”,“來我家喝個茶”,甚至還有水管炸了,一個電話喊來了暧-昧男主角。
容攸然是編劇,熟知這些套路,但他也怕褚峥會因為他的話多想。
甚至現下太過巧合。
容攸然剛剛就看到了,褚峥的車後剛好有一對親吻在一起的男女。
男生親到拉絲,還不忘摟着女生:“要不要到樓上喝點水?”
然後兩人手牽手的上樓。
容攸然:……
就尼瑪離譜。
容攸然不過多聽了一下耳朵,整個腦袋都快尴尬地熱炸了,所以聽到褚峥拒絕,容攸然立刻接上:“今天謝謝褚哥送我了。”
褚峥眉目淺淡,語氣平淡:“不客氣。”
褚峥看不見他手下到小動作,但看着暮色下僵硬邀請他的容攸然因為聽到他的拒絕而松弛下來的肩線,
褚峥神色凜然。
明明不願意,還這麽知禮數,從重逢起,他就保持了這種疏離。
褚峥單手搭在方向盤上,那股子冷意掠起。
容攸然還不知他的轉變。
燈光下駕駛座的身影高大冷峻,但都不抵他那張臉來得震撼。
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線微微側着,單薄的唇-瓣繃緊,但更多的還是淩然寒氣。
容攸然感覺涼飕飕的。
褚峥肯定是覺得送他回來太麻煩了。
他這破小區和酒吧離的有些遠,當初為了便宜的房租才租的。
容攸然定了定神,随即選擇老實巴交地繼續走完分別的最後流程,他沖窗戶裏的男人擺擺手:“褚哥,那你路上小心。”
話音剛落,容攸然的身影就掩入樓道轉角。
甚至連帶着上樓的速度都極快,很快,三樓一家住戶亮起了燈。
燈光明湛,卻在亮起的那瞬間,蒼白燈光意外的刺眼。
褚峥眯了眯眼。
這燈就像容攸然這個人一樣,以為他會乖,但下一刻就冒出了刺,又像養不熟的小狗,會搖着尾巴在你周圍徘徊打轉,因為你丢個骨頭就上來親昵,又某一刻咬你一口。
褚峥嗤笑一聲,沒心沒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