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淋雨
淋雨
一節課測完所有人，與之相對應的是時間的飛速流逝。
新國多雨，沈燼然洗完澡出來外面略顯寡淡的黃昏變得陰沉沉的，不一會兒就下起了幕布一樣的霧氣和雨水，沈燼然跟着多愁善感。
他矯情的想，如果有天消失不見，所有人都不會記得他，花叢中長途奔忙的蜜蜂與蝴蝶更不會記得。就像他媽連君一樣，從高一去世後，這個世界上除了他外，幾乎沒有人會記得她。
轉念一想也不對，或許那個沒心的爹和後媽會記得。
“沒帶傘嗎？”沈燼然看了眼站在他旁邊的孟餘。
“沒有。”
沈燼然點點頭，忽然變得開心：“我也沒帶。”
他提議：“我們跑回去？”
沈燼然笑起來很好看，好看到讓一切變得渺小，小到僅需要沈燼然的笑容就可以照亮黑夜似的。
孟餘看着沈燼然：“嗯。”
夏輝夏宇出來時，只看到雨裏的兩個身影，夏宇眼淚都要出來了：“孟哥人也太好了，把雨傘給了我們，自己淋着雨跑回去。”
外面的雨一直沒停，淅淅瀝瀝的下，落在獨衛的窗上，拍打出響聲。孟餘單手擦着頭發，另一只手拿着手機，屏幕上是視頻通話。
手機裏傳來一聲：“寶貝。”
孟餘冷淡開口，不知道第多少次跟他媽強調：“不要叫我寶貝，我已經大了。”
艾琳就喜歡看兒子冷着臉，這大概是什麽怪癖，越不讓她叫，她越是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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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你搬家了？”
孟餘懶得糾正：“嗯。”
艾琳不解：“為什麽？不是住的很好嗎？是三百平太小了？”
孟餘看了眼視頻裏的母親：“不，您別管了。”
艾琳愁着一張臉：“好吧，兒大不由娘。”孟餘看着她，明明是外國人，說華語卻一套又一套的。
簡單聊了兩句，孟餘就把電話挂斷了。
洗完澡出來，沈燼然想着晚上吃什麽，打開冰箱冷藏才發現還剩了一包火鍋底料，他想到今天和他一起淋雨的孟餘，開門過去叫他一起。
孟餘聽見敲門聲他走過去開門。
沈燼然洗了個澡，沒有擦頭發，發梢還在滴水，“吃火鍋嗎？”
“吃。”
沈燼然把前一天買的蔬菜，還有牛肉，全部倒下去，看着重新變為平靜的電磁爐，問對面的孟餘：“你吃過嗎？”
“吃過，我奶奶是華人。”
沈燼然又得到了一個信息，難怪他的話語說的那麽好，“可是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華人。”
“我爸眼睛像奶奶，是褐色的，其他的都挺像爺爺。”孟餘頓了頓，說：“我眼睛像我媽。”
菜燙好了，沈燼然夾了一筷子，吹了吹，等溫度下去，塞進嘴裏。這個是他當時回國特地飛去了當地帶回來的火鍋特産，新國買不到這個牌子，其他幾包已經吃完，這一包在角落才幸免于難。
當時帶的其他味道還有番茄和麻辣的，這包是牛油的，牛油的味道真的很香，從底料進鍋裏煮，盡管開了抽油煙機，公寓裏依然充斥着牛油的味道。
他把嘴裏的菜嚼一嚼咽下去，懷念道：“國內的更好吃。”
“他們回去不帶我。”
這話說的突兀，沈燼然接話：“為什麽？”
孟餘語氣不鹹不淡：“二人世界。”
明明應該是埋怨的語氣，卻配上了孟餘冷淡的表情，沈燼然覺得很逗，看見對方臉色，忍住了，要笑不笑道：“那不挺好，你也自由。”
孟餘伸手摸了摸那只金漸層。
“明天就要把他們送回去了，還有點舍不得呢。”沈燼然拿着酸奶經過，瞅了眼翻肚皮的小貓，“我這兩天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們，為什麽見到你就翻肚皮，我要摸就不給。”
孟餘喊他：“你過來。”
沈燼然聞聲走過去，孟餘凝視着沈燼然的手，他的手指很白，關節泛着粉。
沈燼然發現孟餘罕見的在發呆，也跟着低下頭觀察，這是在看着…自己的手？
沈燼然手不自在的動了動，聽見孟餘說：“手，放上來。”
“我要放上去，一會兒跑了怎麽辦？”
“不會。”
得到肯定回答，沈燼然放下擔憂，慢慢的伸出了手，金漸層罕見的沒有掙紮，摸完金漸層沈燼然将目光放在銀漸層身上，孟餘去把銀漸層抱了過來，他終于在接回來的第二天，摸到了兩只貓溫熱柔軟的毛。
沈燼然聽見門鈴響，挪開摸貓的手，去開了門。
“老沈！看我給你帶了什麽？”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莊淼淼整體算比較小巧的類型，兩只手拎了特別大的袋子，為了展示袋子提的很高，将自己的臉以及半邊身子嚴嚴實實的遮住。
“先進來。”
沈燼然向後撤了一步，接過她手裏兩個袋子，拎着有點沉。
“你都不知道我找人帶過來有多難！”莊淼淼神神秘秘的。
“老幹媽！”
沈燼然懸着的心終于死了：“請問您有多久沒有進過小區華人超市了。”
“半年？”莊淼淼說，“記不清了。”
畢竟她日用品都是網購半年的量，囤着慢慢用，吃都是學校或者附近餐館随便對付一口，再不濟吃膩了來找沈燼然，帶上菜，蹭一頓就是了。
“那沒事了。”沈燼然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老幹媽華人超市都賣多少年了，并且還漲價了。
“咱這不會就有老幹媽吧？”
“你說呢？”
莊淼淼面露遺憾：“好吧，我還以為是好東西，本來還想着在華人群賣一波，中間商賺差價。”
她的商業版圖剛構想出來，還沒有大展身手，就被掐滅在搖籃裏。
“別人代購奢侈品，你代購老幹媽。”
“你都不知道這玩意對留子多重要，就跟高中的時候穿小白鞋一樣百搭。你都不知道像你這種會做飯的留學生，不說別的地兒，光是新國這邊，你壓根不知道你地位有多高。”
莊淼淼向前挪了兩步，把老幹媽整整齊齊取出來，一共三瓶老幹媽，其他的還有一紮啤酒，一瓶紅酒，餃子餡兒和餃子皮。
沈燼然看着她掏出一樣又一樣，“帶酒幹什麽？”
莊淼淼神神秘秘的，“等下給我拍個照，男友視角那種。”
“又來？”沈燼然之前幫她拍過兩次，每次不下兩百張。
“這次不出去拍，就在你家裏找一個角落拍。”莊淼淼連忙說：“這次少拍一點，一百多張就可以。”
說這話是面露為難，仿佛是她做出的最大的讓步，椅子被推動，莊淼淼扭過頭一看，居然還有一個人，那麽大個人坐在那邊一聲不吭。
孟餘回頭看了眼莊淼淼，又轉了回去。
好一個冷淡風外國帥哥，莊淼淼視線在沈燼然和不知名帥哥中游走。
“那帥哥誰啊？”莊淼淼不糾結老幹媽的事了，表情壓抑不住的興奮，兩只眼睛就差刻上八卦兩個字，對着沈燼然擠眉弄眼的。
“沒誰，就是鄰居。”
“你可不像是會把鄰居叫到家裏吃飯的人。”莊淼淼明顯不同意他這種說法。
“為什麽不像？”沈燼然說。
“你不也來家裏吃飯了？”
莊淼淼撇撇嘴：“首先是因為咱們倆是老同學，其次你以為我來你家裏吃飯很容易嗎？拜托，當時是我死纏爛打才成功吃上你做的飯。”
說到這裏，莊淼淼控制不住的吐槽他：“你的生活也太自律了。”
沈燼然勾起唇角看着莊淼淼，眼睛卻沒什麽情緒波動：“嗯，你們高情商說話可真高情商。”
莊淼淼失笑：“廢話文學？”
“對你們來說，我這種生活應該算是非常寡淡。”
“也還好。”思忖兩秒，莊淼淼對他說：“最起碼自律對身體好。我個人覺得如果喜歡，真的要拿下。”
沈燼然不知道孟餘聽見了沒，裝作聽不懂她的意有所指，岔開話題：“上次來不是要吃水果，買了，在冰箱保鮮裏，自己洗吧。”
每次聊到這方面的話題，沈燼然就開始逃避，莊淼淼不知道是不是跟他家裏有關，據她所知，沈成春當年追沈燼然的媽媽可是轟轟烈烈的。
具體怎麽轟轟烈烈呢？是那種同一個城市提到這個事情，那個時候基本上人人皆知的。
沈燼然他媽連君去世，他爸又緊接着就娶了後媽，那會兒沈燼然才剛上高一沒多久。連君死了，沈成春沒了顧忌，一場戲演了十幾年，也終于到了頭。
他甚至迫不及待似的在葬禮的後一天就開始找律師談遺産分配，吃相難看的要命，對外卻一直塑造深情人設，隐瞞再次結婚的消息。
要不是她家和沈燼然認識，大概也會被沈成春滿過去。
莊淼淼走向冰箱，又念念不忘拍照的事情：“好吧，那你等下記得給我拍照哦。”
從冰箱裏取出櫻桃，莊淼淼拿去洗了，聽見外面兩人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麽。
走近了才聽見沈燼然說：“對，高中同學。”
“那關系一定很好吧？”
莊淼淼第一反應是這個帥哥的話怎麽聽起來有點類似于電視劇八點檔裏的綠茶，随即晃了晃腦袋，覺得自己一定是想多了，否定了這一點，第二反應驚覺，這個帥哥居然會華語。
“是還可以。”
莊淼淼平時大大咧咧慣了，想起來還沒打招呼，“你好，我是莊淼淼。”
“孟餘。”
莊淼淼瞪大眼睛問他：“你在華國待過啊？”
“奶奶是華人。”
莊淼淼悟了，誇贊他：“難怪華語說的那麽好。”
孟餘站起身，沈燼然眼睛看向他的黑色短袖，短袖上全是蹭的貓毛，格外明顯，褲子材質問題，粘毛情況比短袖好點。
“你們有事要忙？要不然我先走了。”
“不忙啊。”
孟餘表情看上去非常誠懇，他問沈燼然：“不會打擾到嗎？”
沈燼然語氣自然：“不會啊，怎麽會！是吧淼淼？”
“啊，對，不打擾。”
莊淼淼看着他倆一來一回，你有來言我有去語的，覺得自己才是那個打擾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