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國朝風移，男女成婚在傍晚，平民百姓之家在成婚這日辦的甚為隆重，皇室貴胄更是早早張燈結彩，連樹枝都不肯放過，紅綢子挂上去，經風一吹，像是招手賀喜似的。

柳家亦是裝飾得喜氣十足，燦燦打眼看去，竟有些恍然。

因着沈明赫有郡王的名頭，親迎前有冊封郡王妃的儀禮。燦燦斷沒想到，她還會得到一道冊文，果然世事難料，不論是好是壞。

柳家負責通禀的人立在外頭說：“新郎君已在門外吟催妝詩了。”

燦燦本要拿起團扇遮面，秋月卻在強調她兩道眉毛左右濃淡不一樣。

燦燦仔細看向銅鏡，而後道：“好像是左邊的眉毛淡一些。”

秋月急忙拿着螺黛給她修眉，還說：“大喜之日，萬不可出岔子。反正家裏的人要攔新郎君，娘子可以耐心等我修好遠山黛。”

然而等燦燦準備好了一切，依舊不見沈明赫進屋，燦燦手中的團扇就來回轉了數次。國朝有“下婿”一說，即在新郎君親迎日搞出諸多為難人的事，雖說沈明赫有郡王之尊，柳家又是書香門第，卻也不能免俗，不過是不讓他太過跌面罷了。

又過了一刻鐘，燦燦悄聲囑咐秋月：“你去幫幫他吧，別叫外人笑話我們家不知禮數。”

秋月抿嘴笑：“娘子還沒過門，就知道心疼他了。”

燦燦羞憤難當，推搡着她出去了。

又過了一刻鐘，沈明赫才被人引着進了屋。他一向心大，又是個愛玩的主，進柳家門不易，卻也是耗費了時辰終于讓柳家人放他到了新婦跟前。

隔着團扇的絹面，燦燦可以看見他面帶微笑的臉，沈明赫也能隐約看到她裝飾一新的面容。

直待有司引着兩位新人又依着諸多規矩完成了繁雜的禮節後，新郎君這才攜新婦出了柳家門。新婦子登車，新郎君騎馬繞車三周後才踏着燈火往寧王府去。

至寧王府門外，新婦子降車，走九塊氈席至內院，又跨火盆和馬鞍，至青布纏繞成屋的青廬中拜為夫妻。

随後，有侍女捧上納采時的九物，皆是圖吉利之物，寓意新人膠漆之固、嘉禾分福等。

餘人退出後，兩人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不過幾息之後，沈明赫比之燦燦要緊張，雙手時抓時展，雙眼閉了又睜，不知如何是好。

燦燦與他同坐在榻上，一言不發地垂着眸。

少頃，燦燦白淨的右手被他的手覆上，聽他問：“你、你餓不餓？”

此前準備、方才行禮，她早已疲憊，餓也是免不了的。

沈明赫不待她回話，放開她手，獨自行至案前，卻也只是些代表婚禮吉祥寓意的果品。

好歹能墊一墊，他便端過來遞到她面前：“你先吃兩口，稍後會有人送別的吃食來。”

燦燦只是看着他，他也看着燦燦，紅燭照耀下，她當真是美極了。

未待燦燦往嘴裏送吃食，她的臉頰有輕輕的柔軟貼來，繼而唇畔也被這層柔軟覆上。

兩人呼吸不順時，燦燦推開他，紅着臉道：“我……我有些餓了。”

沈明赫慚愧地“哦”一聲，親自擦了一顆蘋果遞給她，燦燦卻嫌那果子太大，捧在手上，再嘴裏啃着吃實在不雅，幹脆就搖頭。

沈明赫又道：“你等我一下。”

燦燦急叫他：“你要去哪？”

他光想着不讓她挨餓，竟忘了不能出青廬了。

好在不多時，有人送了幾樣菜過來。

沈明赫拉她在食案前坐下，說：“此前我被人告知親迎禮節就料到今日會是這樣子，所以讓人先備好了吃食，免得讓你來我家頭一日就挨餓。”

燦燦卻笑了。

“你放心，”沈明赫信誓旦旦道，“我會對你好的。”

這兩人也不知何時才填飽了肚子，更不知何時說完了小心翼翼的話。

燦燦卸妝後，扭頭看他在翻看着什麽，就問：“瞧什麽呢，這麽專心？”

沈明赫當即把書一合，倉惶道：“沒，随意看看。”

大婚的日子他看書，難免讓人匪夷所思，燦燦上前去，他只把書往身後藏，卻終是被燦燦奪了過來。

而後，她就臉紅了，他反而被這惱人的情緒激得情緒上漲，抱起她就往床邊去了。

滿屋的喜色在帷幔蕩漾中有了醉人的韻情調。

期間，燦燦不可控地渾身戰栗，沈明赫當即一僵，他十分慚愧地問：“……是我弄……”

燦燦不等他說完那句讓人頭皮發麻的話，竟是主動擡起雙臂攀上他脖頸，重新閉了眼。

紅燭搖曳，連草蟲也眩暈了，一輪上弦月躲進雲中，去享受這醉人的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