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第一章
第一章
喻然看着灰蒙蒙的天,眼前急速掠過的汽車晃成了無數光和影的線條。
他眼睛幹澀,前幾年的生活壓榨幹淨了他最後一滴氣血,連眼淚都沒有辦法流出來。
身子被碰的一聲撞出去老遠,大貨車輪胎摩擦在地上濺出了幾點星火,随後車身一轉,便迅速沒入車流逃跑了。
喻然最後睜開眼的時候,看見了自己的小叔似乎就站在某個高樓的窗戶旁,冷眼旁觀着這一切。
真好,喻然想,自己總算是死了,也能到地下和母親姐姐團聚了。
但是喻然并沒有到地府,而是飄在了空中,看着自己破碎的殘肢被假惺惺的小叔找人收走,假裝悲戚的辦着葬禮,在公衆媒體面前賺足了眼淚。
喻然以靈魂的狀态跟在小叔身後,看着他巴結領導、谄媚上司,看着他的公司越來越紅火,最後像對待喻然一家一樣,踹開了自己的曾經有過“海誓山盟”的妻子……
喻然心裏越來越平靜,甚至思考起來,這種人,怎麽就配活在世上?
但是事實就是這樣,喻然的小叔不僅活着,而且活得非常好、非常肆意!
看着小叔用卑鄙的手段幹掉對手,喻然心想怪不得自己怎麽樣都沒辦法贏過他,這種人的狠辣程度果然是自己不能比的。
一步步踩着親人的骨血上位,喻然的小叔不以為恥,反而覺得他們太過愚昧,活該被自己利用!
想到自己家破人亡的局面,喻然覺得自己應該是恨自己小叔的。
可惜生活已經殘忍的拔掉了喻然的爪牙,用血和淚磨圓了他的棱角,他就算恨有滔天,也再沒有當初銳利的沖勁。
喻然覺得自己要是能變成厲鬼就好了,他一定會拖着小叔一起下地獄的!
喻然沒察覺到,自己周圍的黑暗已經越來越濃,等到了他驚覺回頭的時候,意識便陷入了一片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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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銀灰色的月光落在了喻然的臉上,喻然迷糊中擡手摸了摸臉,然後猛地坐了起來。
怎麽回事?我不是變成鬼了嗎?
我怎麽能摸到自己的臉了?
喻然不敢确定的反複摸了摸臉,借着月光看清了自己還沒有多少繭子的手,青蔥纖長,只有握筆處覆着一層薄薄的繭。
這是?!
喻然睜大了眼,驚疑不定的反複看着自己的手,心裏猜想着各種原因。
“滋啦”一聲,卧室門被推開,喻芯端着洗臉盆進來,看見呆坐在床上的弟弟,心疼的拿着濕毛巾走了過去。
“阿弟,你別跟爸爸計較,我下次不讓他打你,我沖上去、護着你!”
喻芯将冷毛巾敷在喻然臉上,喻然愣愣的看着,像是個沒有表情的木樁子。
“姐?”
過了好久,喻然才小心翼翼的叫出了聲,仿佛聲音再大些,眼前的景象便如水中花一般破碎掉,再難追尋。
喻芯哎了一聲,收回毛巾迷惑的看着喻然,用眼神問他怎麽了。
喻然眼中的淚水嘩的便落了下來,張嘴想和自己姐姐說話,但是心緒紛雜,竟不知道該說什麽。
喻然覺得這可能是自己死後的福利吧,讓他再見到自己親人一面。
喻芯被喻然的反應弄懵了,繼而憤憤不平的說:“是不是爸打疼你了?我就知道,那巴掌可用力了!”
喻芯心裏對自己爸爸多少都有點意見,怎麽能為了小叔打喻然呢?
阿弟又沒做錯什麽!
心偏到姥姥家的喻芯将毛巾甩在盆裏,氣沖沖的去了客廳,找到了正準備進門的蔣豔紅。
“媽,阿弟被爸打的臉都腫了,在那哭呢!”
剛剛回到家裏的蔣豔紅心裏一咯噔,心想打哭了?那怕不是要打出血來?
蔣豔紅知道自己兒子是個能忍的性子,心裏扛着一堆事,總是和氣的不行,也從不與人鬧紅臉,所以蔣麗紅下意識的就把錯推到了喻大河頭上。
喻大河在家裏脾氣不好,對着喻然總是沒什麽好臉色,所以蔣豔紅一聽喻然被打,就急急忙忙的沖進了卧室。
喻然此刻已經從剛才的情緒中冷靜了下來,看着自己曾經熟悉的卧室,跳動着的心髒一下又一下的敲擊着胸腔,一個大膽又不可置信的念頭慢慢浮了出來。
會不會是,重生了呢?
喻然看過類似的電視,但從來沒想過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時間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但是跳動的心髒是真的,自己掉下的眼淚也是真的,似乎一切都指向了那個最不可能的事情。
喻然心跳如擂鼓,激動的情緒潮水般湧來,幾乎快要把自己吞噬掉。
喻然的卧室裏,牆皮大片剝落斑駁露出裏面的水泥,課桌也缺了一個角,桌底下墊着發黃舊報紙保持平衡。
桌上的那本日記明顯才寫了一半,正散亂的放着,上面還有幾滴暈開的淚水。
六月二十八號:我爸爸打了我,這是他第一次對我動手……
喻然看着日記上的日期,心跳的更快了。
六月二十八!
這一天喻然簡直記了一輩子!
如果自己猜的是真的,深吸了口氣,喻然握住拳頭,心想不管如何,就算是假的,也要阻止今天發生的事!
自己不能再後悔一次了!
收起日記本,喻然嘲諷的笑了一下,第一次打我?
當初的自己确實被喻大河打懵了,心裏還抱着幾絲幻想可能是喻大河失手了,但是……
有一就有二,有些事一旦開了頭,就再也不會停下,有的就只有變本加厲罷了!
喻然一邊穩住情緒一邊快速的思索着,猝不及防的就被趕來的蔣豔紅抱住。
“小然,沒事吧?快讓媽看看。”
蔣豔紅被自己腦補的血流成海的景象吓得不行,結果低頭一看自己兒子……
就破了個嘴角。
喻然也知道喻芯是個護犢子的性格,肯定是把事情往嚴重了說。
揉了揉有些發疼的腦袋,喻然忍住想要抱住蔣豔紅大哭一頓的心情,輕輕搖頭說沒事。
自己的媽媽,走的時候喻然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蔣豔紅看過傷勢之後,便放下了心,囑咐喻然好好學習之後,便準備去拿錢。
蔣豔紅本來今天是有夜班的,但是喻大河打電話,不容分說的就讓她回家拿錢,給喻睢州交學費去。
這都大晚上了,蔣豔紅上班還有加班費,自然不願意。
但是喻大河脾氣一點就着,劈頭蓋臉罵了一頓後,說小州用的急,讓蔣豔紅趕緊送過去!
蔣豔紅被噎的說不出話,心裏堵着氣的回了家。
她心裏不是不怨的,喻睢州是喻大河的弟弟不假,但是沒必要上趕着給弟弟交學費吧?!
喻大河都成家了,補貼弟弟是應該的,正常來往蔣豔紅自然不會說什麽,但是喻大河有些事,做的實在是太過了!
要不是年齡對不上,蔣豔紅都懷疑喻睢州是不是喻大河的私生子了!
成天送錢送錢送錢,家裏窮的跟什麽似的,還送錢!
蔣豔紅在心裏發洩了一通,到底還是念着跟喻大河這麽多年的情分,去櫃子裏數了幾千的學費,心疼的用報紙包妥當。
另一邊的廚房。
喻然知道今天蔣豔紅回去給自己小叔喻睢州交學費,他也知道,這不過是喻睢州的一個借口罷了!
如果自己真的是重生了,那就絕對不能讓蔣豔紅去喻睢州的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