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其實人生很短,一晃,別人家的孩子就出生了,一晃,別人家的孩子就長大了。真快,快得讓人心裏紮慌。

從冗長的夢中醒來,聞若初想起了結婚前的一些事。同時腦子也清醒了,她後知後覺地發現前陣子她好像在跟陸時安鬧離婚。發病的時候她根本沒辦法控制自己,現在清醒了,她很難過。

吃過早飯後,厚臉皮的朋友南真來探病。

聞若初讓人請來了兩位評彈老師坐在湖心亭表演,她和南真坐在湖邊,搖着扇子喝茶聽曲閑聊。

南真以前做過模特,後來嫁得不錯,她老公魏嘯朗是陸時安的摯友,所以兩家經常有往來。

南真唯利是圖,無利不早起,入座沒多久就點了一支煙,吐沫橫飛地勸聞若初投資一家文化傳媒公司的項目。

除了南真那個老實巴交的綠帽老公,圈子裏誰不知道那家公司是南真和她的小狼狗司夏一起開的,這兩人都是貔貅,錢到了他們手裏只會進不會出,投資項目給他們當墊腳石?腦子有包。

聞若初婉拒:“沒錢啊姐姐,別的不說,我家的宅子每月花銷就幾十萬,我想換套房子住,這套宅子又沒人肯接手,哪還有錢入股你的項目?”

南真笑道:“你家陸時安那麽能掙,養套宅子算什麽?”

聞若初嘆了口氣:“我倆關系不好啊,前陣子我犯病還跟他鬧離婚呢,他怎麽會拿錢給我揮霍?”

見她态度堅決,南真只得轉移了話題:“幹嘛停藥呢?”她問,“前幾天聽說你犯糊塗和陸時安鬧離婚,我和老魏都驚到了。”

聞若初拉過她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朝她笑了笑:“三個月了,為了要這位小朋友,我年前就把藥停了,每天偷偷給小雨衣紮洞,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懷上了。”

南真又驚又喜,将指尖夾着的煙頭彈進了湖裏:“怎麽不早說,恭喜啊。”說到這,她擔憂起來,“可是你的病……”

“這幾天都在保守用藥,但不是長久之計。陸時安跟我鬧呢,他不想要這個孩子。”聞若初嘆了口氣,“可我不甘心啊,周圍哪家不是好幾個孩子?我也想要孩子啊。”

陸時安不想丁克,聞若初也不想,兩人雖然關系和睦,但沒有孩子總歸是有些遺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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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真了然,只說:“你要是不嫌棄,我回去以後讓人送些我家孩子的舊衣服來。”

聞若初十分感激:“那敢情好,你家的三個孩子又聰明又健康,希望我的孩子能借他們的福。”

沒多久陸時安回來了,夫妻倆留南真吃飯。聞若初說她腌了川味酸蘿蔔,非要讓南真嘗嘗正不正宗。趁她去夾蘿蔔的時機,南真對陸時安道:“陸先生,若初老是吃藥不行的,總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你別笑話我,我給你們出個主意。我和若初平時閑聊,我覺得她的病根也許在你弟弟陸熙身上。”

陸時安正拿勺子舀燕窩,聽到這話勺子一顫。

南真繼續道:“她覺得如果不是因為她,陸熙就不會去非洲,也不會死在哪裏,她心中一直有愧,你不如找個懂行的先生去陸熙的墓地看看事……”

陸時安擡眼,一臉疑惑:“陸熙沒死啊。”

南真一愣:“啊?”

聞若初也不知道為什麽陸時安突然張羅着給陸爸爸辦生日宴,他們父子倆一向水火不容,最嚴重的時候要聞若初兩頭傳話。

疑惑歸疑惑,聞若初還是安排好人手,在家裏熱熱鬧鬧地辦起了宴會。

自從她和陸時安結婚後,他們這一房就沒辦過喜事,因此這次生日會大部分親戚都來了。

聞若初盤了頭發,頭發上罩着花絲金鳳發網,帶着嵌寶花卉镯,祖母綠素圈戒。身穿春和景明花色宋錦短褂,墨金蝴蝶花色宋錦修身長筒裙,持一把镂空梅花檀香扇,站在大廳門口迎客。她個子高高挑挑,皮膚白皙如玉,渾身萦繞着出塵的香味。

她出身普通家庭,陸家很多人不服她,但大家都知道她的男人陸時安是小心眼兒,見不得他老婆受欺負,因此就算看不慣她的人也不得不同她客客氣氣地打招呼。

突然,一男一女兩個小朋友你追我趕地沖了過來,跑到她面前停下。那個較大的男孩擡頭對她道:“バァバァ(老太婆),怪不得你會敗給我媽媽,你這個醜陋的東京塔。”

聞若初一頭霧水,護住肚子後退了一步,扯出笑問:“你們是誰家的孩子?。”

這時一個中年女人邁着小碎步快步走了過來,用生硬的口音說:“大嫂,初次見面,我的孩子失禮了,請原諒。”

女人身着一襲米色絲綢禮裙,帶着長手套,頭上一頂小禮貌,脖子上一挂珍珠項鏈,再加上她那雙笑意不達眼底的狐貍眼。

聞若初一下子就猜出了女人的身份——标準的日本貴婦。那邊的貴婦迷戀珍珠和西式小禮服,這麽多年都沒什麽變化,來來回回就是那幾種款式。

陸家有誰娶了日本老婆嗎?女人稍稍有點矮,聞若初不得不低頭看着女人:“沒關系,請問你是……”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不經意地瞥到了站在門口的人,全身一僵。

湖邊,聞若初抱着雙臂渾身發抖,不想看旁邊的人。

陸熙早已沒了當年的少年氣,如今的他滄桑了不少,身上穿着套灰色西裝,臉上皮笑肉不笑,眼睛裏的光疊了一層又一層,全是故事。

“大嫂,”他停了一下,壓低了聲音,伸手想拉她,“若初。”

聞若初揮開他的手,頭也不回,一言不發。

陸熙垂眸:“對不起,當年我應該跟你面對面分手的,我沒有勇氣。”

聞若初看着水面,笑了聲:“得了吧,你挺有勇氣的,閃婚生子,好福氣。”

當年陸熙沒去崗比亞,說自己得痢疾是在和別人玩真心話大冒險,想看看聞若初的反應。

他确實去過非洲,可在非洲呆了沒幾天他就耐不住寂寞跑日本旅游去了。到日本沒多久他認識了野澤千惠,兩人很快結了婚。婚後他移居日本,這些年很少和本家往來,基本上沒有回過國。

真可笑啊,真可笑,聞若初眼裏泛起淚花:“你可以分手,但你不該騙我你死了。當時我們是未婚夫妻呀,我一直以為是我把你害死了,你為什麽不告訴我真相?是怕我鬧不肯分手嗎?”

陸熙苦笑:“我也不知道我媽編了這樣的謊話,大嫂,對不起。”

陸熙家式微,陸熙移居國外,平時陸時安又從不邀請陸熙家的人參加活動。最可笑的是,陸時安不知道他們跟聞若初撒了謊,所以在聞若初這裏謊言一直沒被戳穿,六年來讓她受盡折磨和良心的譴責。

想想當初兩人戀愛的時候,什麽叫少男少女情投意合,什麽又叫濃情蜜意你侬我侬,好諷刺。

“對不起?對不起就夠了?你的孩子多大了?七歲?八歲?我們分開了多久?是不是不到七年?”聞若初罵道,“陸熙,你讓我覺得自己是傻瓜。”

僞裝被戳穿,陸熙也不在乎了,他活力滿滿地跟聞若初吵起了架:“千惠的父親是明豔日化株式會社的社長,以前的你能和她比嗎?這叫人之常情,門當戶對。我當初跟你提過分手,是你不同意。”他倒打一耙,“再說你也不幹淨,你什麽時候和我大哥好上的?當初他叮囑我好好對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們有貓膩,你除了臉蛋和身材一無是處,他幹嘛對你上心啊?這些年我想回國的,是你老公不讓我碰陸家的生意,明明是你們對不起我在先,你們倒有理了。”

聞若初異常憤怒:“你,無恥。”

“我本來就不是君子,你也不是好人,當初你和我在一起不就看中我家有錢嗎?”

啊對,錢,聞若初咬着牙笑:“對啊,我就愛錢,我們合夥開公司的錢,還有我打給你的錢,幾十萬呢,去哪了?”

說到這,陸熙的氣勢一下子弱了下去,他臉上開始堆滿讨好的笑:“錢我肯定會還的,大嫂,都這麽多年了,我孩子都老大了,你日子又過得這麽好,就不要再糾結過去了。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我鄭重地向你道歉好不好。”

他後退一步,朝聞若初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陸熙家是分支,要拿到生意必須陸時安協調,不然誰肯把手裏的肉分給別人。當年那個愛吃愛玩,沒心沒肺的張揚少年陸熙,終究在生活面前彎了腰。

聞若初突然釋然了,她擦了擦眼角的眼淚,長吸一口氣:“你兒子罵我“東京塔”,是什麽意思?”

陸熙一愣,直起身不好意思地一笑:“小孩子不懂事,現在本子的姑娘以矮為美,超過一米六就要被罵醜女,一米六五叫怪獸,超過一米七就是東京塔。”

“哦,原來他罵我高啊。其實我不算高,現在很多小姑娘都比我高呢。”聞若初得意地搖着扇子,邁着白鶴一樣修長的雙腿慢慢地走了開,“放心吧,我不跟小孩計較。”

也不必計較,明月高懸于九天,何必在意螢火之光?

高挑的個子,金發簪上的湛藍色寶石在陽光下閃爍,華麗優雅的衣衫包裹着凹凸有致的身材,慵懶的步子,精致華美的宅院中,她美得像複古港風招貼畫上的摩登女郎。

陸熙抿了抿唇,看得目不轉睛。

“對了,”突然,聞若初回頭,嫣然一笑,“你大哥有一樣東西是不是在你手裏,可不可以還我?”

陸熙趕緊點頭:“什麽東西。”

“他的傩面具。”

陸熙想了想,恍然大悟:“是那個我借去參加舞蹈表演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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