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處罰
第8章 處罰
顧青霄随手将雞毛撣子扔在實木桌上,桌上的茶盞、鋼筆輕晃,發出“嗡嗡”輕響,震懾的意味極濃。
林墨染擡起頭望着他,他緊咬着牙,誠懇道:“三爺,我想留在雲洲。”
顧青霄一撩長袍,端坐在椅上,神情冷淡,似故意激他一般: “留下做什麽,雲洲城離你老子遠,你游戲人間他管不着你。”
他風輕雲淡的抽了一口煙,白霧吐出:“林公子,我說的不對嗎,你将來是打算在自家公司裏做個挂名董事長,還是等着經營不善把家底敗個一幹二淨。”
林墨染看着他呼出的白氣,憤憤不平辯駁:“三爺,我來這三個月,你讓我在酒店當吉祥物,你讓我做什麽了嗎”
猩紅的煙頭在煙灰缸裏碾滅,顧青霄冷笑:“就是讓你什麽也別做,你也做不好,林公子哪天沒有遲到早退,睡到日上三竿。酒店裏的人,有要緊事找,什麽時候找得到你,回回都找到我這裏來。”
“還是我們應該讨論昨天你騙我酒錢的事,還是今天沖動莽撞得罪人的事兒。”顧青霄雙手攤開,“你老爹托我帶帶你,我顧某人着實沒有這個能力,管不了林公子。
林墨染喉嚨微微發幹:“昨晚的事你已經教訓過了,今兒踹伊文的這一腳,利息我還!”
他轉過身十分硬氣的往桌上一趴。
顧青霄聽得出他聲音微啞,他站起來,見他臉頰上微微泛着一抹不自然的紅,忽然伸手探上他的額頭。
寬大的掌心握住他的額頭,額心偏熱燙了他的掌心一下。
“沒上藥”顧青霄問。
林墨染偏過頭,沒說話,眼眶紅了一片。
他将臉埋在臂彎下,小時候挨了罰,都是娘溫柔又細致的給他上藥,一邊安慰他,一邊耐心給他講道理。
娘在去年過世後,他惹出的樁樁件件,老爹每次教訓完,都只是叫家庭醫生來。他若是昏睡着,家庭醫生便悄悄的處理了。他若是醒着,家庭醫生定然是被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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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霄要去看他的傷,林墨染忙背過手抓住他的手:“我沒塗藥,小傷,用不着。”
顧青霄下手,自有分寸。但這小混蛋性子傲,根本不服管。
“小傷”顧青霄抄起桌上的雞毛撣子,握着另外一頭,明顯是惱了。
“我倒是看看林公子骨頭有多硬”
林墨染半點不躲。
林墨染滿頭的冷汗,他緊咬着發白的嘴唇,身上一抽一抽的。
他呼呼直喘着氣:“三爺”
“我顧青霄動刀動槍,唯獨沒管過小孩,是我下手太輕。林公子,對不住!”
“行了,我怕我下手太重,你老爹心疼,滾回家去吧!”
林墨染将額頭埋在臂彎裏,疼的嘶嘶倒抽着涼氣。額上早已沁了一層薄汗,他聲音嘶啞喊道:“三爺”
那聲幾乎是求饒般,變了調從喉嚨裏發出來。顧青霄雖口頭上自嘲,可并未停手。
林墨染自幼嬌生慣養,老爹雖然管的緊,動不動家法伺候,但家裏到底有母親、哥哥、管家等人攔着。加上他多半時間待在國外念書,也沒有吃過多少苦頭。
面對顧青霄,他要臉、要面子,骨子裏是少爺脾氣。但是顧青霄的威嚴如急風驟雨,他五髒六腑都在瘋狂叫嚣着疼,不知何時失聲慘叫了一聲出來。
那一聲打斷了所有。
顧青霄單手撐在桌上,長袍袖子挽起,露出一截結實的小臂線條。他俯下身彎腰,用雞毛撣子挑起他的下巴,望着那雙如水洗過的狹長黑眸:“ 疼不疼”
“你一日還在雲洲,我就得替你老子管你一日。不疼我們繼續”
林墨染被迫轉過臉,雞毛撣子上的羽毛蹭着他的臉頰,他鼻子尖呼呼喘着熱氣。
顧青霄撐在桌上的手背用力,青筋明顯,眸色又冷又沉,似催促一般:“林公子”
林墨染眼睛微微垂下,對比起平日的神采奕奕,此刻顯得頹廢又渙散。
顧青霄勾起唇角,随手把雞毛撣子扔回景泰藍花瓶裏:“行了,利息我讨完了。今兒的事,人情不用你還,也不用你爹還。我會安排最快的航班,送你回去。”
林墨染忽然抓住了他的衣擺,他眸子通紅:“三爺,人情是人情,利息是利息。利息要還,人情也要還的。我林墨染不會一輩 子都還不起你的人情!”
顧青霄輕笑,寬大的掌心握住他的後脖頸:“行!我等着林公子回去後繼承家業的好消息。”
林墨染喉嚨幹啞,“三爺,我不會去,我不接我老爹的班。”
顧青霄似早預料到了一般,只是平靜的看着他。
林墨染疼的倒吸幾口涼氣:“ 我想留在雲洲,自己做一番事兒。以後凡有不對的,我改;凡有不會的,我學。做得不好,或打或罰,憑你發落,我絕無異議。”
顧青霄收起眸中一閃而過的篤定,轉而為一貫的冷靜自持。他看着那張俊美非常的臉上透着不正常的紅,也不答他的話,只是伸手探上他的額頭:“趴那兒,我看看傷。”
林墨染羞赧的低下頭,遲疑着未動。
“剛還說憑我發落,這會兒就使喚不動了”顧青霄反問。
林墨染咬着牙關,腦袋昏昏沉沉的,他橫下心,閉上眼睛,趴在桌上:“我回去自己抹點藥就成。”
“林公子,聽你的還是聽我的”顧青霄習慣了掌控所有,站在他身後不慌不忙問。
“你的。”林墨染垂下眸子。
顧青霄轉身去後面櫃子裏翻找了藥膏過來,林墨染趴在那兒,露出一截白皙纖細的腳腕,綁着一根紅繩。他們那兒有系紅繩祈福的習慣,大約是他母親從寺廟給他求來保平安的。
一年前他母親過世的時候,顧青霄去金城吊唁,送過花籃。
林墨染那時得了噩耗從國外趕回來,才知道他阿娘一直瞞着他生病的事情。
林墨染恨自己毫不知情,又恨他爹明明知道他娘病情惡化,眼裏只有生意,沒有陪着他娘最後一程。
他娘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一個夜裏走的,那時他爹正在紙醉金迷的名利場上。
顧青霄去林家吊唁的時候,林家亂成一團。林小少爺故意找茬,不是在祠堂挨家法,就是在床上躺着。林老爺沉浸在巨大的傷痛中。家裏大事小事都是林大少爺主持的。
這一年來,林墨染和他爹鬧得不痛快,他哥也教不了他,最後林家才把他托到了顧青霄這裏來。
相處三個月,顧青霄把他心裏的憋屈,把他骨子裏的傲氣看的一清二楚。
甚至,他比他更早知道,他想要在雲洲城做一番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