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上藥
第9章 上藥
“要我等着”顧青霄拿着棉簽藥膏站在他身後,嗓音低沉如沙礫,從他心口上磨砂而過。
林墨染只感覺四肢像被灌了鉛一樣的沉,腿腳仿佛不受控制,腦袋裏天旋地轉一般暈。
雲洲的冬天太冷了,他傷口未愈吹了海風,剛又挨了罰,一身的汗。現下停息下來,屋子裏暖氣一吹,鼻塞、喉嚨痛、發熱一起發作,他整個人都蔫了般。
林墨染晃了晃沉沉的腦袋,額頭上滲着細密的汗,他咬咬牙,認命一般的閉上眼睛。
顧青霄仔細看了看,冰冷的碘伏塗了上去,林墨染雙腿一抖,一個激靈。
顧青霄按了他的腰,不讓他亂動:“不是自找的,昨晚自己把藥塗了,至于疼的發抖”
林墨染沒再說話,把頭埋在臂彎裏,上牙和下牙仿佛在打架,他脊背輕輕起伏着。
他雖然燒的迷糊,可他明顯還是感覺到顧青霄上藥的動作輕緩了許多。
像這樣乖乖趴着讓人上藥,還是娘在的時候。
屋子裏的光線漸暗了幾分,整個世界仿佛被迷蒙的霧氣所包圍,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朦胧虛幻,而身體其他的感官卻越發的明顯。
他漸漸平緩下來,他只感覺一只寬大有力的手按着他的腰背,他的手指十分暖和,将溫度傳進他的身體裏。
他指尖的薄繭粗糙,大約是槍繭。海上亂,顧青霄十歲出頭就跟着押運貨物的船出海,怪不得他說他拿槍的次數要比教訓小孩的次數要多,這話也不是吓唬他的。
起初的痛意叫嚣過後,漸漸平息下來,藥膏清涼起了鎮痛作用。林墨染覺得那只大掌很暖和,大概是燒糊了,竟不知為何感到一絲安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墨染緩緩擡起頭,顧青霄正在桌邊收拾那些大瓶小瓶的藥膏,他用紙袋包着了:“碼頭上跌打損傷用的,味道有些重,但是效果還是不錯。”
或許是黃昏時分的光線溫和,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線條輪廓,林墨染忽然覺得顧青霄沒那麽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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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他今天沒和洋人做昧良心的生意。
顧青霄把紙袋交到他懷裏,看着他的眼睛,冷聲道:“傷養好了,就給我趕緊走!”
林墨染咬咬牙,方才一閃而過的溫情從腦海裏消失無蹤,像是打碎了的鏡花水月,顧青霄到底是個利益使然的生意人。
“三爺,你剛答應我的。”林墨染擡起一雙倔強的黑眸。
顧青霄捏着他的下颌:“我說過你上了藥,就讓你留下來的話,林公子,你記好,沒有雙方口頭約定,沒有白紙黑字的合同,什麽都是不作數的!”
顧青霄從皮夾裏抽了一把現金給他:“我也不苛待你,在雲洲城把傷養好,跳舞跑馬玩痛快了,半個月後我安排飛機送你離開。
林墨染撐着滿身的疲憊與乏力擡起頭,掀起嘴角輕笑了一聲。
顧青霄沒理會那聲冷笑,接了杯溫水過來。
他從藥罐裏倒了一顆退燒藥到手心,看着那雙泛起一圈紅暈的冷傲眸子:“張嘴。”
林墨染沒聽他吩咐。
顧青霄擡起手,用虎口捏了他的下颌,強行掰開嘴,把藥塞進嘴裏。他把他的下巴一擡,另一手拿着玻璃杯,杯沿壓在他的唇邊,生生把水灌了下去。
林墨染被嗆的小臉通紅,扶着桌子狠狠咳了幾下,連着眼眶都是紅通通的。
顧青霄脫了自己的羊絨大衣從他身後給他披上:“行了!錢不要可以還我。不想在雲洲養傷,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安排回家的飛機。”
他往前走了幾步,轉過頭:“我現在下班回家,順路可以帶你一程。 是在雲洲養半個月的傷,還是現在走,你自己選”
林墨染蜷起手指,将顧青霄放在桌上的一沓鈔票握進手裏。只要一天還沒離開,就有留下的機會,他未必沒有在雲洲城自己做一番事業的機會。
顧青霄徑直出了辦公室,聽見身後的腳步聲跟來。他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早已知道。
司機把車停在了大門口,顧青霄開了後座的車門,自己轉身坐在了前面的副駕駛室。
他沒說話,但林墨染知道他是把後座讓出來給他趴。
“先去青雲大飯店。”顧青霄吩咐。
“是,三爺。”司機點頭。
顧家老宅并不經過熱鬧的商業街,顧青霄也不喜歡熱鬧,鬧市區裏人聲嘈雜,他微微蹙起眉頭。
人群熙熙攘攘,紛紛小跑了起來,躲到屋檐下。
外頭噼裏啪啦一場大雨忽然落下,天氣陰沉的可怕,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上。雲洲城就是這樣的鬼天氣,雨說下便下。
林墨染伏在後座上,退燒藥的作用下,他身子疲軟無力,冷意激的他身子一哆嗦,他煩躁的睜開眼睛。
窗子被一層白霧覆蓋,車窗沒有關緊,有些冷氣從車窗縫隙裏滲進來,他伸手想要把車窗關嚴實,努力的伸出手指往前夠去。
一只結實有力的手搶在他前頭,穿過椅背和車身之間的縫隙,将折疊的玻璃窗子按了下
“咔嚓”一聲,車窗嚴嚴實實的關好了。
林墨染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那只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透出青色的血管。明明只是一只手,卻叫他瞧出清冷感。
他擡起頭,顧青霄已經轉過頭去,只留着一股呼吸出的淡淡的白霧似的熱氣,一晃眼就散了個幹淨。
顧青霄的車停在青雲大飯店門口,做事的人眼睛尖,都知道是顧老板來了,三、五個人忙撐着傘過來迎。
“三爺。”
顧青霄扶着用大衣裹着的林墨染,下巴微擡:“你們林老板喝多了,扶他上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