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重遇
第五十九章 重遇
“大人,找到那個射傷少爺的雇傭兵了。”萊斯利安将一疊文件輕輕放在公爵的辦公桌上。“還有和他一個隊伍的人員資料,都在這裏了。”
“不過,與其說是被我找到,不如說是他們來自首了,這支隊伍的隊長主動站出來,指控一名外號叫做刀疤的隊員因為一時沖動而誤傷了少爺,大人,您的意思是?”
“誰犯錯了,就由誰來承擔,按規矩來辦,做得幹淨點兒。”
格倫拿起最上面一張文件掃了一眼,眼中流露出幾分厭惡,“我明明已經嚴厲地警告過了,為什麽總有蠢貨罔顧我的命令。”
萊斯利安面無波瀾,心中卻道:還不是因為您莫名其妙地啓用了這群亡命之徒。
以公爵的權勢來看,只要動用他明面上的勢力,讓軍隊看守住各個路口,基本上就能把鄧零星堵死在這座城市裏了,如果軍隊抓不住他,那群沒有組織沒有紀律的雇傭兵更抓不住,反而還有可能因為巨額賞金而惹出事端。
那群雇傭兵的供詞裏說了,鄧零星是因為被他們追趕,陰差陽錯地掉進河裏,才順着河流逃了出去。這可真是萬分兇險,哪怕出一點兒差錯,鄧零星就會死在這場逃亡中,到時候公爵再怎麽悔恨,也換不回這條活生生的人命了。
當他們得到鄧零星偷渡回國的消息時,都松了口氣,雖然鄧零星回到他的國家後會比較棘手,但是只要他還活着,那就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格倫将手中的雇傭兵資料扔進垃圾桶,“東際國那邊還是不肯把零星的檢查報告發過來嗎?”
萊斯利安遺憾地搖搖頭,“這一次他們的态度很強硬,他們的意思是少爺是隸屬于國家的特工,不可能再跟我們透露他的消息。”
格倫冷道:“現在倒是知道鄧零星是他們的特工了,之前拿來給我做交易籌碼的時候可沒這麽說過。”
“畢竟現在楚天盛死了,協議應當被視為結束。”萊斯利安思考了一會兒,“如果許諾給他們新的好處,或許可以把少爺換過來?”
“不可能了,他們既然已經表明了要保護鄧零星的态度,就不會再變卦。”
格倫拿起桌角的相框,用手指輕輕撫摸着玻璃後面的照片,充滿愛意地注視着那張清秀的臉龐。
他不知道鄧零星傷勢如何,這些天以來心裏一直牽挂着,不過聽說暗部機關保留了鄧零星特工的身份,那麽他傷得應該不算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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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倫為他的傷感到內疚,但是一想到對方欺騙了自己的信任,想方設法地逃離自己時,那種陰暗的、惡劣的情緒又翻湧上來,像有毒的荊棘一般死死纏繞着他的心髒,催生出獨占愛人的欲望。
他反手将照片扣在桌面上,冷淡道:“既然東際國不想合作,那也沒什麽好談的了,準備人手,直接把人抓回來。”
“我明白了。”萊斯利安點了點頭。
鄧零星可能以為自己躲回國內就徹底安全了,但這完全是輕視了公爵的能力。潛入別國悄無聲息地帶一個人出來雖然有些困難,但并不是辦不到的事情。
萊斯利安正要去籌備計劃,格倫忽然又加了一句,“我要親自過去。”
萊斯利安一愣,連忙勸阻,“大人,這太危險了,您上次去那邊的時候就…”
“我必須要去。”格倫打斷了他的話,他腦子裏有很多理由,比如說他需要親自指揮下屬,又比如說鄧零星看到他才會乖乖聽話,又比如說他要第一時間質問鄧零星為什麽背棄婚約,但最終說出口的只有簡短四個字:
“我想見他。”
……
砰!砰!砰!
子彈在半空中就偏離了彈道,全都射在了靶子後面的海綿牆上,沒有一顆子彈是落在靶子上的。
鄧零星無力地放下手槍,摘掉降噪耳機,頹廢地趴在射擊臺上一句話也不想說。
那靶子離他只有十五米,就這種距離的靶子,他右手還能動的時候,閉着眼都能打到十環,可是現在呢,他用左手練習了足足三個小時,手腕疼得厲害,但仍然只有可憐的幾顆子彈打到了靶子的邊緣。
為了能夠更好的練習,他連手套都不帶了,張開左手,掌心磨得一片通紅,有的地方已經磨出了血泡。
但即使如此,他左手的穩定性也太差了,力氣也比右手小很多,很難控制槍械的後坐力,更糟糕的是,他單手根本無法換彈匣,只能借助牆壁的輔助,可就算如此,換一次彈匣也需要好幾分鐘的時間,難道以後面對敵人時,對方還會好心地等你把子彈換完嗎?
鄧零星清楚的意識到,他已經徹底與槍械無緣了。
忽然門外傳來男人的說話聲,有兩、三個不太熟悉的同事從射擊室門口路過,其中一人看到了屋內的鄧零星,低聲和同伴說了句什麽,幾人的表情都變得憐憫和惋惜。
鄧零星聽見聲音,扭頭看向他們,那幾個人趕緊朝他笑着揮手打招呼,然後便你推我搡的、急匆匆地走了,仿佛生怕刺痛了對方可憐的自尊心。
鄧零星心裏愈發的難受,坐在地板上疲憊地閉上眼睛,一句話都不想說。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忽然貼在臉上,激得鄧零星打了個哆嗦,趕緊睜開眼睛。
喬桑站在他面前,手裏拿着兩罐冰鎮啤酒,“來,給你,不是喜歡喝這個嗎?”
鄧零星懷疑地看着他,“你平時不是不喜歡我喝酒嗎?怎麽今天忽然主動給我買?”
喬桑笑笑,“偶爾喝點兒也沒事兒,但是你可得瞞着醫生,讓他知道我給他的病人買酒,他得罵死我。”
鄧零星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拿過啤酒,然後理直氣壯地塞到喬桑跟前,“幫我打開。”
“自己開,別老是麻煩別人。”喬桑倒是一點兒也不客氣,也完全不照顧他。
鄧零星撇了撇嘴,把啤酒放在地上,用左手食指扣開了拉環。他仰頭喝了一大口,冰涼的啤酒湧入胃中,讓他煩躁不安的心也平靜了下來。
喬桑趁機說道:“對了,我跟部長商量了一下,準備把你塞到辦公室裏做文職,你覺得怎麽樣,以後就可以天天吹空調玩電腦了。”
鄧零星垂下眼簾,一聲不吭地蜷縮起身體。
但是他也明白,這是隊長能給他争取來的最好的安排了,既可以留在暗部機關,也照顧了他的手傷,他的生活也會因此變得輕松自在。
鄧零星緩緩點頭,接受了自己這無可奈何的命運,“好,我會去的。”
喬桑拍拍他的肩膀,“走吧,下班了。”
這些天喬桑一直住在鄧零星的公寓裏,他雖然表面上仍然用和從前一樣的态度對待鄧零星,但心裏還是怕他會想不開,半夜emo時會找根繩子上吊,所以随便找了個借口跟他住在一起。
三十多平米的小公寓擠兩個大男人,真的擠不開,喬桑一個一米八幾的漢子,只能委屈自己每天睡在小沙發上,腿都伸不開,稍微一翻身就會和地板來個親密接觸。
喬桑忍無可忍地問:“你不是還有一個平層公寓嗎,為什麽不住那兒?”
鄧零星理直氣壯,“我住那裏,我老婆住哪兒?”
他的每一個老婆(貴貴手辦)都需要單獨的、至少一平方米的放置面積,誰也不能擠着誰。
喬桑無言以對。
最後喬桑把隔壁公寓租了下來,才算是解決了這個問題。
喬桑并不會像護工那樣無微不至地照顧鄧零星,相反,他把對方當成一個正常人來對待,偶爾還會使喚他去做做簡單的家務,例如掃地、倒垃圾等等,讓他更加熟練地使用左手。
兩人每天一起上下班,喬桑經常打發他一個人去超市買東西,那種地方人多熱鬧,充滿了人間煙火氣。每當鄧零星駐足于琳琅滿目地貨架前,仔細挑選商品,對照生産日期和價格的時候,慢慢地就忘記了身體上的傷痛,連帶着那段與公爵相關的記憶,也逐漸變得模糊了。
然後買完東西回家,喬桑已經做好了晚餐,鄧零星就坐在吃飯,吃完就坐在電腦桌前追番,喬桑則坐在沙發上,拿出筆記本電腦來開始苦逼的加班。
兩個單身漢湊在一起的生活竟然如此和諧,就這樣過了一天、兩天…一周,鄧零星已經習慣了這樣慢悠悠的生活,曾經那些出生入死的日子,變得非常非常遙遠,已經觸摸不到了。
這天晚上七點,鄧零星照例被喬桑指使去超市買東西,他穿着厚實暖和的羽絨服,戴着帽子,一邊往超市走,一邊看手機上喬桑發來的購物清單。
出門的時候天空中飄起了小小的雪花,一片一片落在行人的頭頂,薄薄的,很快就化成了水,人們呼吸之間都帶着白霧。
想吃火鍋了…鄧零星擡頭看着徐徐飄落的雪,默默地想着。他決定去買火鍋底料和食材,回去和喬桑一起吃一頓熱乎乎的火鍋,最好在陽臺上吃,可以看看雪景。
這種惬意的畫面讓鄧零星無意識地露出微笑,他走到路邊,擡頭去看前方的紅綠燈,笑意忽然凝固在臉上。
格倫就站在街對面,面無表情地盯着他,路過的行人來往紛紛,唯獨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無比清晰地占據着鄧零星全部的視野。